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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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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蒸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上面点缀着几粒细碎的葱花;软糯的山药泥上淋了几小勺果酱,泛着格外香甜诱人的气息;小砂锅里的牛肉炖得酥烂,看上去入口即化;还有一小碗鲫鱼汤,鱼汤的汤色像牛奶一样雪白,已经精心去除鱼刺的鱼肉浸在汤里,让人垂涎欲滴。
你坐在储物仓最里侧的角落,身旁堆叠的木箱像道天然的屏障,将这方小天地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昏黄的应急灯悬在头顶,光线勉强够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仓室显得有些拥挤,却也多了层隐秘的安全感。
船身轻微晃动着,夜已经深了,船上的大部分人已经睡熟了,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
你最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小心打开,里面是几块烤的松软的面包。
你把这些食物摆成一排,轻轻地往孩子那边推了推:
“请用。”
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食物,小鼻子动了动,却不敢伸手。
你看着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继续补充道,
“如果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可以告诉我。但,嗯,烧伤需要忌口……”
你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备忘录,尽可能低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
“不过合理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孩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你,眼神像刚从猛兽口中逃脱惊魂未定的鹿,她抿了抿唇,飞快地瞥了眼面前冒着热气的食物,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她把脸更深地埋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随即点头认真答道:
“是的,我已经吃过饭了,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你把餐具放在她的手边,把装着鱼汤的碗往她那边推了推。汤碗的温度透着指尖传来,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
孩子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没再拒绝,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勺山药泥上带着漂亮色泽的果酱,放在唇边小口小口品尝。
你松了口气,在箱子边坐下,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人之间,将食物的热气映得氤氲朦胧。
你看着孩子起初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后来大概是被食物的味道彻底吸引,拿着勺子的手不再发抖,咀嚼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脸上沾了汤汁也顾不上擦。蒸蛋被挖得干干净净,瓷碗光可鉴人,松软的烤面包蘸着炖牛肉的汤汁一并咽下去,连鲫鱼汤都喝得只剩个碗底。
小小的储物仓里,仿佛正举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盛大宴席——没有精致的餐具,没有喧闹的宾客,只有温热的食物和孩子的吞咽声。你安静地看着,放轻了呼吸,只觉得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不打扰这场属于她的、短暂的安稳。
……
面前的碗碟一个又一个彻底见了底,孩子正捧着最后一块面包,腮帮子一下一下地鼓动,她认真地咀嚼着,连掉在衣服上的碎屑都要用手指捻起来,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沾着面包屑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咀嚼的动作轻轻颤动。刚才还带着恐惧惊吓的眼神,此刻已经染上了几分满足平和的光晕。
……
女孩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满足地打了个嗝,苍白的脸颊终于带上了点血色。
你看着她,稍稍迟疑了一下,递过去一块擦嘴的毛巾,斟酌着道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吗?”
女孩的身体僵住了,方才还带着几分满足的眼神里,瞬间被惊惧的浪潮淹没,这句话像是勾出了她藏在心底最残忍的回忆。她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那双像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抗拒与逃避,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紧紧贴着木箱壁,像是想把后背上的东西彻底藏进阴影里。
你没有继续开口要求,只是抬起拿着毛巾的手贴近她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拂过花瓣。
毛巾蹭过她脸颊的那一刻,孩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没彻底躲开。你顺着她的侧脸,一点点擦去沾在嘴角和下巴上的面包屑,平静道:
“那样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感染的。”
毛巾的质地柔软,蹭过皮肤时带着点温热。孩子望着你的眼睛,眼中的惊惧颤颤巍巍地抖动。
你没有继续说话,擦完她脸颊上最后一点碎屑,就把毛巾叠好放在一旁,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攥得发紧的小手。
“放心,我会轻一点的。”
孩子望着你,眼睛里还蒙着层未散的怯意,却还是慢慢从阴影里挪了出来。她转过身时动作很轻,像片脆弱的枯叶,而后便停住一动不动,等着你的下一步动作。
你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撩起她背后褪色的粗布衣衫。下一秒,那道“天翔龙之蹄”的烙印便彻彻底底地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你的眼前,红肿的边缘还在渗着透明的组织液,焦黑的纹路像狰狞的藤蔓,整个烙印死死攀附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孩子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她的后背微微发抖。你能清晰看见烙印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伤口反复刺激后的炎症反应。
你皱紧了眉,飞快地从随身的包裹里摸出药水和纱布。蘸取药水时动作利落,触到孩子后背时却缓缓放轻,尽可能地减缓她所承受的疼痛。
药水浸润伤口的瞬间,孩子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她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小手扯紧衣角,她似乎早已经学会如何去忍耐这样的痛苦。
一股酸涩混着说不清的憋闷涌上心头,像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你加快了动作,不再去看那道烙印。
处理伤口的疼是必须经历的,所以你只能更仔细、更轻柔,尽量让这短暂的疼,换她往后几天的安稳。
药水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你严格按着烧伤处理的必要流程来,清创消毒,擦拭敷药,最后用纱布小心缠绕,每一步都做的慢而稳重。
孩子攥得发白的手指慢慢松开,紧绷的脊背也悄悄放松。她偶尔会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却再没像最初那样瑟缩,小脑袋轻轻地抵在木箱上。
你心无旁骛,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将伤口边缘渗出的脓液一点点清理干净,敷上药粉。白色的药粉覆在烙印上,扭曲的纹路看上去终于柔和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可怖。
储物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浪花拍打声。你捏着纱布的一角,慢慢缠绕包扎,思绪不由自主飘回玛丽乔亚的那个夜晚——
“这就是您要的‘报酬’?”
那个神秘女人站在阴影里,喉咙里逸出一声轻薄的冷哼:
“怎么了?对你来说,这件事应该不难做到吧。”
你沉默着,微微蹙眉,手指又下意识去摩挲口袋里那本记满了各种规章条例和任务清单的备忘录。
见你久久不说话,女人的目光冷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的确,以你的身份,去偷渡一个奴隶,一旦败露,你自己也很清楚会是什么后果。”
她说着,漫不经心地撇了你一眼,目光落在你挂在一旁的正义大衣上停了一瞬,又迅速收回,语气里的嘲弄更甚:
“让海军本部最听话、最守规矩的副官做这种事,还真是难为你了。”
“更何况——”
她顿了一下,嘴角又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里可不是香波地群岛。”
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你心里。你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异——你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女人显然很满意你的反应,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漫不经心道:
“这里不是香波地群岛,当然就不会给你这位‘机智’的副官小姐,把‘风险预警’的借口当作蒙混过关的机会。”
你攥紧了手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个人知道的,似乎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她看着你紧绷的表情,拉上袍子的兜帽,微微退后一步,姿态里带着某种刻意的“宽容大度”,
“当然,”
她声音里的冷意并没有消减半分:
“如果你不想,你也可以现在就拒绝我。”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世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在外。这样的寂静仿佛带着重量,一点点压在你的心头,每一秒的沉默都在催促你,要你马上做出选择。
你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摩挲备忘录的手指,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看不见的沉默和黑暗,望向她那双隐在长袍帽檐下的眼睛。
片刻的停顿后,你听见自己说: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