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河》夜安巴黎

8、往事与故人

　　盗洞不深不浅，下落不用五分钟，但触底后有一个下滑的坡道，估计柯小青就这样没准备地滚下去了。
　　头顶的对轰声音越近，孟羽河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影从上面坠落并向上扔出什么东西，不到一秒，视野一片白茫茫，随后是能把山都震醒的炸响。
　　“轰隆隆——”
　　洞口塌了。
　　一看到黑影秒转头下坡道的孟羽河站起身，虚抹了一把汗，“门帘”都掀开了，直接对上某人的眼睛。
　　“嗨↗嗨↘嗨↓”娃娃脸后撑着坐在地上，笑眯眯地盯着那双小鹿眼看，孟羽河被看得后背皮都僵了，直到移开视线那种被猎食者盯着的悚然感才消失。
　　“孟医生，忽然看到你全脸还真不习惯，不过你这眼睛倒是让我想起了个朋友。”对方拍拍灰尘站起来，环顾四周。
　　坡道下来是一小片空地，仅有一个通道连接更深处的黑暗，现在洞口塌了只能通过这走下去。
　　娃娃脸左右观察的动作停下，又一次转身看向这边，好似忽然想起般问孟羽河：“孟医生，确定只有这条路吗？”
　　你是罪魁祸首赶紧招认——来自孟羽河的翻译。
　　孟羽河抿了抿嘴，又大又圆的小鹿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心虚。
　　所以说‘没门帘’就这点不好，装不了面瘫医生。
　　看男人死葫芦嘴硬用沉默拖延时间，对方心里嗤笑，看穿了他的外强内干一球扔过来，“又或者，咱们先讲一下安南镇的故事。”
　　“从‘万云晚’开始，如何啊~”
　　原本被救后心虚得快低到地上的头瞬间抬起，因为警惕压低眉梢使得圆溜的眼也变得锐利，语气都带上阴翳：“你究竟是谁？”
　　站在斑驳土墙前的人一直保持笑容，无论是打斗时还是第一面到现在，孟羽河想不起阿福脸上的其他表情。好像笑容是一个标签，已经被钉在这个人身上，轻易扒不下来窥视其中真正的面孔。
　　孟羽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手心的汗已经冰得像冷冻柜，警惕和紧张交织下咕噜噜冒着泡，也许下面是大骨棒，也许戳破泡沫又是空待，但有人已经不能再等了。
　　“还没正式介绍，我叫郑钦福，来自黑曜。”
　　“啵”泡沫破了。
　　“也许你还听过我师父，闻人安。”
　　大骨棒被底下的泡顶上来，安逸地飘在乳白色汤水中。
　　一切紧张等待的情绪都尘埃落地，连地道吹来的风也不再猎猎作响，像被一颗糖安抚好的孩子。

　　故事很长，又该从哪里谈起。

　　说服孟羽河一起上山那天，柯云二人离开，阴暗的小巷独留一人在沉寂的空间中，将近期查到的听到的故事抽丝剥茧，将断掉的线索细细密缝，得到串联的星点。
　　兽医，1978年才来安南镇，留着长辫，梨树，止咳......
　　郑钦福手中玩转着的迷你茭杯茭杯猛地被手指攥紧，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一个被黑曜遗忘的故人，也是他的师傅闻人安临终时也念念不忘的故人。
　　“去查一个叫万云晚的人，我要今晚就拿到所有信息。”
　　在黑曜局二人离开后，闭门的兽医站二楼，孟羽河拿出了压在床头柜最底处的文件夹，从中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画像。
　　画中人年轻俊美，一双含着江南春水的眉眼给整个五官增添了动人的柔情，银白色的长发编成及腰的辫子，一席旧长袍更衬得男人气质温润如玉。
　　他站在梨花满枝的树下明媚鲜活地笑着，像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长夜霞光，指的是第三任黑曜局局长闻人安。”
　　“梨花都谢了，我不等他，不等了。”
　　藏在刘海后的眼睛低垂着看向画像右下角处的提笔。
　　愿君如春风至，待梨花万朵开。

　　上山前夜 三花公寓
　　“万云晚，于1953年被发现在西北狼群中生活，1960年与闻人安入编成为黑曜局成员。”带着黑色骷髅戒指的手划过平板页面，声音在循环播放着《never enoug》歌曲的房间中显得渺小不可闻，年轻的孩子坐在床沿晃着脚边念，零零落落的5张ppt就概括了一个人的半生，“与植物系异能者金格秀组成三人小队，在特殊时期镇压超七千多起超自然暴动事件①......”
　　柯小青念到这里，声音停顿了半晌。窗外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黑压压的闷着远处的雷声，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像极了档案照片里初入黑曜的少年人看着镜头的双眼。
　　“修为等级是......练气！咳咳咳咳，我的天，练气大圆满？！”柯小青猛地抬头看向在床边书桌那处理文件的人，见对方颔首点头，颤抖的咽了咽口水。“不到二十便已经半步筑基，而且前十二年一点基础都没，这比那些世家的嫡传都......厉害。”
　　郑钦福将屏幕上穿着板正制服一脸不耐烦的少年人照片放大，阵雨在敲打着窗玻璃，男人的手指落在万云晚那似野狼在荒漠中警惕着周围环境的眸子上，“1973年因对上面持续的灭妖行动不满，连同黑曜局修真者、异能者与外界组织叛逃，1976年‘同悲之战’后连同剩余近百只妖物失去踪迹。”目光移到桌子上当局发来的协助文件和信息部整理的安南镇近十年相关资料，朱砂色的茭杯分别落在了一个共同地点——安南镇传闻的古墓。
　　“当初超自然管理局的建立便是各地英才聚集，为抗战出力，后面被收编成为黑曜经历了数十年的摩擦与无数人的牺牲才走到今天。几经走入迷途，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黑曜局在他人眼中信任度都再也回不去我师傅那个时期的辉煌了。”
　　柯小青极少在几位高层口中听到过往的辛密，加入黑曜局也是某天忽然觉醒异能，当天就被带去登记异能、测等级、询问要不要吃铁饭碗，这对怀有英雄梦的中二少年简直就是梦想成真好吗！
　　吃！大吃特吃！
　　结果一进局里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勉强卡d级的小卡拉米。
　　说好的全世界高级修士少得可怜，中级修士两只手数的过来，初级修士不过百，结果几个分局局长就已经占了几只手指头，更别说总局那些藏着不轻易出来的大佬。
　　甚至全球目前都没有的a等级异能者，他怀疑黑曜里都有一个。
　　清了清喉咙，又翻过了一页，“据金分局长发过来的描述，他记忆中的万云晚为人冷漠、单纯，直来直往，唯一喜欢的就是黏着当时的局长闻人安，二人基本形影不离，关系非常好。也听闻过万云晚的名字，其实是闻人安起的......”
　　“......万叛离的那天，他正在其他地区处理案件，当时各地已经陷入了灭妖的疯狂状态，连开启灵智的也不放过，已经造成了内外一些争议，并没想到万云晚会是叛离者之一。等金分局长处理完回总部发现局面已经没办法挽回了，这一事件也导致当时的黑曜状态低迷。
　　“闻人局长在那之后一直在想办法两方劝和，但一方面上面依旧不放弃执行除妖行动，另一方面妖物已经被刺激残害大半，最后76年突然爆发了大范围的正面战斗，万云晚在那次对战中应该是受了重伤，和十几只被保护起来的开启灵智的妖物一起被送走，混乱结束后他和闻人局长把全世界都翻遍了都没找到踪迹。”
　　天花板昏黄的灯光遮住男人一半的脸，风雨从窗缝挤进来，扰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柯小青发现此时此刻的局长有点熟悉，手中平板幽幽的光提醒了他，屏幕中梳着长辫的狼少年目光沉沉地看着镜头，黑色的眸中充满着冷漠与危险，与现在那一半阴影中的局长恍惚重合。
　　柯小青被自己这想法震了震，赶紧甩甩头清空，错觉错觉。
　　【但话又说回来，听说局长也是被闻人局长养大的，万前辈被找到后也是闻人局长养的，这么像好像也说得过去？】

　　墓穴内
　　二人沿着通道走了半天都没见到之前下来的人，郑钦福拂过墙角隐蔽处的乌鸦记号，看向通道深处的黑暗，“看来他们继续走下去了。”
　　“走吧，再继续说你和万云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