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人生体验》陈小胖

11、日薄西山

　　因着是沭休，沈乐栖多睡了半个时辰，已快到了辰时，东曦既驾，外面两个孩子正说着话。

　　也就不适合多躺了，洗漱干净后，打开房门，见韩元江坐在桃树石台上，看着那两个孩子，也没有说句不是。

　　沈乐栖也走到石台，贴他耳边：“韩大人我想了一夜，皇上让你来巡查青盐，又说与李府有关，那些事按你的说法已是板上钉钉，直接捉拿不就行了？只能是还有别的事，可青盐只有二十多年前的水灾，是件大事。”

　　“去书房说。”韩元江像是早料到一般，抬头微微一笑。

　　进了书房，“沈大人确实是聪明，既然如此，也就不瞒了，那符节是安国公府的，我乃安国公世子，皇上命让我来这，但只是让我巡查就行，便借这名头来私查件事罢了。”

　　“那大人是对水利一事有疑问了？”

　　“水利一事太蹊跷，而偏偏李尚书又差点丢了命，不可疑吗？”

　　“这也太牵强了，只凭这几点，就判定是李尚书做的。”沈乐栖只知结果，不知过程，当年贺令言都瞒着，只说欺君罔上之罪，少了个点，那个点是……

　　韩元江贴近沈乐栖耳边低声说：“李砚之当年站的湘王，不是当今圣上，而当年青盐水利是皇上管的，此事一出差点与皇位失之交臂。”

　　沈乐栖瞪大了眼，装作震惊样：“那皇上为何还敢再扶持李家。”制衡，还是李砚之演得好？

　　韩元江说完那些缘由，果不其然与自己想的一般，皇室不满世家大族，但又无法短时间内铲除，恰巧李砚之还有能力，让李氏再兴起，但只以官宦之名兴盛，再加上李砚之又以清廉居正示人。

　　“更何况事发突然，临王没有应对，事后又被剥夺权力，只好暂时不了了之，可先皇病逝的毫无突然，又记起临王的好了，还是临王登上皇位，但怎么可能不恨。”

　　沈乐栖：“我自然会帮你，李砚之犯的罪是无法饶恕，但是请不要把我牵扯进去，我们一家只想平静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便忙活着这要，在进四月时，出了结果，韩元江在院中石桌子上写信，沈乐栖瞟一眼，是给贺令言。

　　于是坐下，装作不经意地问，“雪松兄私下做给谁的呢？”

　　韩元江抬头微微一笑：“你不是不想掺和吗？”沈乐栖所想自是明白，人各有志，他能守好这一方之地，不愿官场沉浮，也是个为官为国的好官。

　　“那我猜猜如何，当今圣上有六子，其余四个是不可能了，只有皇长子与皇次子年龄还算年长，听闻皇长子聪慧，但次子却没有主见，雪松兄若有支持，肯定看不惯浮萍于世之人，所以是刚封了豫王的皇长子。”

　　韩元江只是点头，过了会儿还是开口：“你太聪明了，所以小心点，珠宝的光辉若不慎发出了，结局可不好。”

　　三月二十三。

　　今日阳光正明，正是最好的时光，做什么都方便，不冷不热，好几个成群的孩子们在城外的田野里跑，少女们也提着花篮，一边捡花一边说笑，正是个踏青的日子。

　　韩元江牵着马走在前头，沈乐栖与王芸并排走着，三人停在城外的大榆树下，都把目光投向那两个孩子。

　　前后认识了不到十日，却好得如同自小一块长大般亲密。

　　韩诗研从沈梨背后窜出，把手中编好的花环带她头上，男孩非要问出好不好看，把小姑娘的脸都逼红了，才说出好看，闹了会儿别扭，又凑一块笑了起来。

　　“安阳，诗研非本家的孩子，只是和我好，家世与你相当，让你家里人放心。”韩元江见沈乐栖表情有些奇怪。

　　“雪松兄，这事还是要看韩诗研有没有诚意，若真喜欢，过几年可别忘了那六礼。”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便进了五月贺令言也没有来，想必是这次没有那么好的理由出京城，也好。

　　乐平二十一年。

　　刚过了新春，王芸生下了一个女儿，沈乐栖想了许久，最后定了沈璞玉，璞玉指未被发现的美玉，她的美，不需要面子世人，只要自己开心就行，千万不要像他上一次一般。

　　沈乐栖正拿着小鼓逗孩子，就见沈梨坐在石台上，旁边的篮子还放着针线，手里绣着东西，但眼神一直往外瞟。

　　他意识到，上一次沈梨和韩诗研的婚事，在这会儿，就不知会不会变了。

　　“一个劲往外面看，这绣成什么了。”

　　沈梨蹭站起来，娇嗔道：“哥哥！”

　　“什么事让你这性子，绣起了荷包？”

　　沈梨红了脸，犹豫片刻后，“就是想绣，怎么了？”

　　沈乐栖瞧绣的是桂花，蟾宫折桂之意，是给男子科举祝愿的，还有近半年才乡试呢，这小丫头。

　　“你是给韩诗研绣的。”平日里韩元江来信时，那两个孩子也会通信，想必是有什么约定。

　　“哥哥，不生气吗，娘不让我乱想。”沈梨手中不停转悠针线，神色很是纠结。

　　“我生什么气？只要他真有心娶就行，娘是怕你吃亏而已。”

　　兄妹两个去了书房里，沈乐栖见璞玉已经睡了，把她放在摇篮里。

　　“现在能说有什么约定了吗？”

　　“他说，今年乡试若过了，便会娶我。”

　　上一次，韩元江应该是感觉到了，贺令言对韩诗研的心思，便不让他走仕途，再加上那小子本就不上心，甚至连世家恩荫也未要，这一次居然自己上心了，算他把我妹妹放心上。

　　“以他的身份，靠着世族的恩荫，也可以为官的。”我倒要看你们两个干什么。

　　“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沈乐栖倒是没有想到，韩诗研看似不着调，但之前的文静避世，恐怕也是装的，即使最后宁愿撞死，也不苟活，看来只有自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放心吧，我与世子也谈过，他们家里也是愿意的，放宽心便可，把那荷包好好绣好，给你送到京城。”

　　过了八月，韩诗研中了解元，便马不停蹄，来青盐行六礼。

　　“你哥哥为你择了字，叫文华，对吗？”

　　已经三年未见，天天玩的孩子，已成了翩翩少年，容貌清丽，穿着红绿交映的衣服，衬得更显风采。

　　韩诗研行礼：“正是，兄长择文华，是希望我才华斐然，又逢娶亲便提前两年取了。”

　　“大家瞧瞧，我这做哥哥可还未同意呢？人家兄弟俩便已经定了。”沈乐栖打趣道。

　　定下了日子，韩元江便说：“安阳，你也知道，他为什么急着考功名了。”

　　“算他有心，知道我不想让梨儿去京城。”

　　“文华之前不上调，这次在苍梧里担同知，当然凭他是做不到，我给他争来的。”

　　太祖开国之时，跟着立下功劳，封爵位都定为世袭罔替，又历经两朝，才改为降位袭爵，所以之后有了削爵一事，自泽州李氏被削爵后，便成了栎川徐韩与泽州李氏并立。

　　现在李砚之死后，徐家在暗，韩家在明，韩元江这个世子的位置确实是高，若功劳真的大，又与皇子无间隙，说不定他不会降位承爵。

　　“你不怕过于招摇。”沈乐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真正的韩元江。

　　“韩家最不怕招摇，更何况有这个资本，怕什么。”韩元江说这话时，是沈乐栖少见的表情，自信又张扬。

　　“他在苍梧，离青盐也不近。”沈乐栖撇开话题。

　　韩元江看向他，“等着吧，豫王见你地青盐治理得好，想卖我个人情。”

　　沈乐栖猜到了会升官，可听见豫王还是发抖，贺令言怎么知道？

　　“青盐原先那么贫苦，你治理才八年，就闻名天下，如此人才，怎么可能不会注意，我也言明，你不会进京。”

　　“那替我谢谢豫王了。”豫王两字格外用力，仿佛要咬碎一般。

　　乐平二十二年二月份，沈梨成亲，先行去了苍梧，四月份，告身也下来。

　　沈乐栖以为是苍梧同知，居然破例给了知州，这样看来，在其位谋其事是最有道理的，只用了八年就从三品。

　　六月份里天正最热，璞玉才小，不能少穿衣，她又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王芸给她绣了不少小玩意，但制不住。

　　王芸陪云娟坐在树荫下，“也不知随谁，明明怕热，却又闲不住。”

　　“桃子小时候就这样，那会儿谁也没空管，又一次偷偷屋后的河里，差点淹死。”

　　“正说着你，就回来了。”

　　沈乐栖刚从附近巡查一圈，头上都是汗，璞玉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用小绢子，“爹爹擦擦。”

　　“你也是都是知州了，还亲力亲为。”

　　“娘心疼我，我明白，但我是他们的父母官，也该心疼他们。”喝了茶，拿扇子扇了会儿。

　　“又管不住她了？”

　　“玉儿，太能闹了，我们可看不住。”

　　沈乐栖抱起她来，王芸叫他：“正热呢，抱她干什么？”

　　沈乐栖走到门口，才说：“我带她去学诗。”

　　王芸把东西给爷俩收拾好，“早点回来，还有许你这一次带她出去。”

　　俩人骑着小毛驴去了城外的小庙，天太热，庙没有开，于是在外面的树荫玩起来了。

　　见璞玉撒完一轮泼，走上前去，细声说她：“好看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那爹爹教你句诗，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意思是：大树的阴凉到处都是，正是晌午头，我睡醒了一觉，听见了黄莺的叫声。”

　　璞玉正低着头想，突然背后传来一声。

　　“讲得可真好呀。”声音有些耳熟，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

　　沈乐栖以为过去近十年，自己早忘了他的声音与长相，可听见时，贺令言所有都浮现在眼前。

　　把璞玉抱在自己怀里，才敢回头，真的是贺令言，是他十八岁的模样，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让他更加害怕，毕竟曾经就在这年，轻而易举地毁了徐氏，让韩元江第一次折了傲骨，也让自己掉入深渊。

　　“不知，这位少年郎叫什么？”声音都在发抖，怀里的璞玉好像也感觉到，乖乖安静下来。

　　“我是当今圣上皇长子，豫王，奉命巡视东方六州，苍梧是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