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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日薄西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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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太太,是我不想嫁人。”自己这类的姑娘也不好嫁出去,公子也说过让我与月华一般,以县令之姐的身份择亲,也不必在府中整日操劳,也该过夫妻琴瑟和鸣的日子,可是哪有人比公子好呀。
“你若心真在桃子身上,我替你说他。”
中秋月亮之际是必须聚在一起吃家宴,沈乐栖赶紧忙完,恰好赶上了开饭。
“哥哥,真会找时间回来,逃了刚才做月饼,不过芸儿姐姐替你做了。”沈梨正值豆蔻年华,已经有了长大样子,可爱灵动。
王芸听见也抬头看他,正与沈乐栖对上眼,对方对她一笑。
“行了,小丫头,一会儿哥哥给你赔罪。”
“别闹腾了,吃饭。”
沈乐栖牵起王芸的手,“走吧。”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喜欢王芸,她真的让自己太熟悉了,仿佛是另一个自己,但分明没有像的地方,不过他希望就这样一辈子,慢慢走下去。
乐平十八年春三月。
韩元江实际上心情并不舒畅,他与姜绥薇自幼相识,她身子弱,想着去淮海之地养着,没有想到还没等那天,就去了。
按例为妻服丧一年,这一年不纳婢妾,不游玩即可,但韩元江还是来姜绥薇的家乡苍梧州守灵。
本来应直接回京城,但皇长子有意拉拢他,恰巧皇上让他把苍梧几个县顺路看着,就当成复职的考核,正巧去青盐也有了理由。
韩诗研正坐在马车里打盹,突然马车一震,把他惊醒。
韩诗研爬了出去:“怎么了!长兄。”
“马车轮子断了,现在已晌午竿头了,修好了时辰就太晚了,赶不到青盐县了,所以你上马,我们先去落脚。”
其实是韩诗研非要来苍梧州,正巧碰上了为妻守灵完的韩元江,然后就跟着他走了。
沈乐栖正在县城里巡查访问,然后就见,一跑急匆匆跑到他面前,“县令,有人来了,还拿着什么符节。”
能有符节可拿的,一是王公贵族,平时是不用的,二是皇上特派的使节,这两种情况都不能耽误。
沈乐栖立刻赶回去,他怕是贺令言这个玩意,他怕自己比上辈子更惨,当迈进大堂。
一个身着青绿衣裳的男子,正襟危坐在副椅上,清雅贵气,脸上还带着些少年气,但就是韩元江。
沈乐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了。
韩元江起身,拱手行礼,“我是韩元江,字雪松,你直接叫我雪松就可,奉皇上之命巡查青盐。”
皇上之命?沈乐栖知他妻子也苍梧州,想是守灵完,便归京城路过此地,听对方一说,青盐并不顺路,而且若是路过以韩元江的性子,是不会拿出符节。
不知这一次发生了什么,让皇上现在让人来青盐,李砚之也未给自己来信,说明这事他也不知,是谁私下命令?
沈乐栖回礼:“我仍青盐县县令,沈乐栖,字安阳,不知韩大人来巡查什么?”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沈大人,似曾相识。”
“乃乐平十三年的会元,韩大人应听说过,我见韩大人也是一见如故。”沈乐栖听出他避而不谈,也没有再追问,来青盐也只有水利了。
“其实应明日到,可马车坏了,只好带着弟弟,快马加鞭来的,现在也不早了,我们来得又突兀,不知可暂住于县令府上。”
韩元江在试探沈乐栖敢不敢答应,天高皇帝远之地,民脂民膏刮得更为厉害,虽是才学高,可不一定品行上佳。
两人出了门,见院里的两个孩子聊得正热闹,韩元江略显尴尬:“韩诗研你给我有点样子。”
沈乐栖知道韩诗研,长大后很漂亮,很文静,原来这会儿那么闹腾,如同个唢呐般吵人。
沈乐栖此时装作不知:“这位是?”
韩诗研转身走到韩元江跟前,好好行礼:“我是韩大人的远房堂弟,韩诗研。”
同行回了沈府,是不大,也就一进的院子,主屋是沈乐栖与王芸的屋子,旁边的东相房是姑娘的闺房,主屋东边住着父母,西边是沈乐栖书房,西相厢还空着,倒座房里就住着几个帮忙的人。
“韩大人满意吗?”韩元江来就是为了来巡查,大可住在县衙府上,那里常年备着客房,来自个这不就是看看初步能过关吗?
“一路走来,街道规理有序,都各自忙着,甚少有游手好闲之人,无论进城之前的村子,还是城中,我就知乐阳兄做着实不错。”
“在其位便谋其事,为官之道。”这是你总挂嘴上的,韩雪松,我怎么敢忘!
韩元江没有说什么,把在一旁“交际”的韩诗研抓过来。
王芸与云娟忙完晚饭,便见门口站着几人,见交谈完了,才走过去。
“夫君,来客人了?”
沈乐栖走到她身边,牵起手,“这两位是我在京城时的友人,来家里借住几日,芸儿你叫人帮忙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王芸这几年,也跟着沈乐栖学了诗书世道,见识也多了,一见这两人身份并不简单,尤其是着青绿衣者,再说了沈乐栖什么时候,在京城有友人。
“好,我让人准备着,现在去跟娘说声多添几个菜去。”转身离开,夫君都暗示于自己,说明这事不简单,不是轻易掺和起的。
用了晚膳,两个孩子还没有闹够,让韩元江给说了两句,把韩诗研“提”走了。
“你妹妹十三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你说那是你在京城的朋友,可娘瞧他比那位大人都讲究,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娘实在害怕。”
上一次也是,娘听闻是国公府家的孩子,那天然的恐惧感十分强烈,闹了好久才答应,不过那两个孩子是真缘分,自己不会拦的。
“娘,担心那么早干什么,若真有缘分谁也挡不住的。”
沈乐栖没有直接回房,先去书房里,今日见韩元江是他从未猜到的,上一次是乐平十八年快六月来的,十月揭发的,而现在早了二个月,原来贺令言自己比想象的早认识他。
韩元江性子又刚又直,六礼精通,是看不上那些世族子弟,自己后来又浑浑噩噩的,他没有生气,耐心劝了那么久,虽说贺令言不可能留他,但他也没有屈服一丝一毫,文人风骨他担得起。
起身吹灭了蜡烛,幸好都未发生,打开门,月影花移,院中的桃花缀在枝头,过几日便全开了。
见韩元江站在院子里,只微微束住发尾,沈乐栖憋了一天的难过,泪水掉了出来,不过夜色朦胧,韩元江并没有看见。
“雪松兄只披薄衫,想必是有急事找我吧?”
回书房重新掌上灯,韩元江主动开口:“你是李砚之的人,想着或许你不会帮我,可今日你表现,做的一切都与李府不同,让我不太明白,辗转难眠。”
“你想干什么,我不会拦,又不是为了李家才来此处为官。”沈乐栖现又不能直接帮他,搪塞过去吧。
“我告诉你一件事,如何?”韩元江猜沈乐栖应是顾念着养育之恩,才如此敷衍与他。
“李砚之为了孩子,残害了不少百姓,你父母没有被威胁吗?”
“老师怎么可能呢?”沈乐栖确实是震惊,震惊在于韩元江那么有能力,而贺令言照样因为不顺心,逼死了他。
“那些证据也没有随身带着,单说你们苍梧州里,乾清十七年到十九年内出了五桩惨案,李砚之借巡查名头,几乎全部销毁,若不是姜堰塘一直偷偷留着这些,他们永无宁日。”
“父母说救了老师,为了报恩才让我入京城读书。”怪不得李砚之放弃了当时晋升正四品的机会,这么早干这档子事。
“你不要见李尚书大人,家族现在还可以,若不是前代皇上削爵,泽州李氏的繁荣可不是现在一个世家能比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沈乐栖转身,背对着韩元江,若即刻答应显得可疑,这件事我知道本就少,但凡有一点骗,事后说不定告一个随波逐流,毫无定心之言。
“你跟他养的其他人不一样,才想着拉一把,希望明天能给我个信。”韩元江把手里的信放下后,就出去了。
沈乐栖打开一瞧,是当初贺令言给他看的册子,果然青盐的事是韩元江查的,只有姜家有线索,全对上了。
因为贺令言是先看上韩家两兄弟,只不过韩元江一开始误解,以为是贺令言拉拢他,为表自己站队的决心,把青盐一案全给贺令言,表现得过于亮眼,让贺令言看出绝对不好控制,才转头找自己的。
沈乐栖回了房,见王芸还未歇下,“怎么不先歇下?”
“你前儿让我背的诗,已经全弄明白了。”王芸声音有些哽咽。
沈乐栖像在担心自己,调整了表情,把外衫脱下来,“那背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你想告诉我什么,这首词可没让你背呀。”
“桃子,现在也明白你为何离开京城,就是不想掺和那官场的尔虞我诈吗?怎么还答应了呢?”说到此处泪也流了满面。
沈乐栖拿起帕子为她擦拭,“可这是不一样必须做,不过向你保证,只此一件,说到做到。”
“真的吗?”
真的,不会再回去那是非之地,已经受了次苦,害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还要回去。
苏轼的《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