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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日薄西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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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巡视东方六州是萧逸仙,当时的原因是扬淮与湖安出了荒灾,而除了南阳外其他州都调不出余粮,皇上大怒才下令巡视东方六州。
可这次由于苍梧也出了粮食,两州的灾情也没有扩大,那又是为何而来。
贺令言向前一步走,吓得沈乐栖立马后退,缓缓才开口:“参见豫王殿下,我乃苍梧州知州,沈乐栖字安阳。”
好像回到第一次见面,那会儿贺令言还是个有玩心的孩子,自己心里有着怨气,但正当年少,未来无限可能。
也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只有自己是个任人摆布,人家反而一开始就布下局。
“沈知州,有些不自在呀?”贺令言早几年就听说过沈乐栖,高中于会元,却回乡只做了县令,以为是历练,没有想到是淡泊名利之人,这么好的才华就浪费了。
上一次,才华也不输他人,却因心性差,成了名不副实,是不是硬气点,不至沦落到此?
“此地离京城远,平日里也没有见过皇室中人,沈某是紧张了些。”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韩诗研跑了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兄长又想被……”
这才看清沈乐栖对面站的人是贺令言,穿着亲王服饰,看来是奉命而来,可怎么是他,长兄说是鄂王。
“参见豫王殿下。”不情不愿的声音,韩诗研最烦就是他,表面上好似个佳人才子,实际上就是轻浮极致。
“看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文华与沈知州是连襟关系了。”
“豫王来此是为了什么!”韩诗研看出沈乐栖不自在,上前一步挡住。
贺令言拿出符节,“奉皇上之命巡视东方六州。”
“兄长,你先回去,把璞玉放下后,直接回知州府上,让人准备着。”
沈乐栖求之不得,抱着孩子就往回跑。
“你又干什么,抢过来的?”去年秋猎把林皇后拉下台后,鄂王便沉默下去,今年春上,把东方六州事一提,虽事也没有闹大,但好歹是提了点有用的,便派给了他。
“就他那个蠢货,跟我斗,文华你看不惯我,我自是知道,但是你也该承认,他们可比不上的。”贺令言丝毫不掩饰对那些人的嫌弃。
“好,豫王殿下最好凭此功一举夺太子之位。”韩诗研对着远处马车大声喊:“萧逸仙!”
萧逸仙,字云澜,是正五品工部郎中,与韩元江同出一门。
萧逸仙,人如其名像天上之仙一样,不可方物,他掀开帘子:“你喊什么!”
韩诗研就知道是他,要不然单凭哥哥与贺令言,怎么可能争来,一把推开面前的贺令言,跑过去抱住他。
“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萧逸仙身子差,被这么一撞,直接两人一块倒在地上。
等三人到知府上,太阳已经落下了,院中挂起了灯笼。
沈乐栖见萧逸仙还是来了,心里还舒坦了些,上一次两人见过面,从未说过什么话,不过贺令言再怎么不上调,去对萧逸仙真的上心,为了给他治病,寻了不少人,但萧逸仙结不开心结,最后病逝,贺令言还守三个月,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是什么反应。
“沈安阳,对吗?雪松经常说你,老是说若你在京城,我就不是谋略第一人了。”他说完这话,把拿在手里的盒子,递给沈乐栖。
韩诗研夺了过来,毫不客气:“兄长,接了就是,他们萧家有的是。”
沈乐栖收了下来,“萧大人客气了,第一次见面就给此重礼,沈某惭愧。”
“我要喜欢什么人,什么好东西都会给。”
上一次萧逸仙也说过这话,不过那会儿,不是广结好友,而是对着当时,来求和的北漠王子,可北漠刚打了败仗,以为是中原人讽刺他们,也便无疾而终。
“两位前来,一路舟车劳顿,先歇下如何?明日再商讨。”
第二天一早,沈乐栖叫着韩诗研来到知府上。
“从我见你就不高兴,发生了什么?”沈乐栖也不想见,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你知道贺令言,他喜欢长相出众的人吗?他之前还想调戏我,尤其是萧云澜,要不是云澜哥告了他一次。”气得没憋出别的话。
沈乐栖震惊了,他以为贺令言把萧逸仙当回事,原来是萧逸仙护住了自己,若非利益关系,恐怕都离开了。
鄂王无主见,听风就是雨,成不了大器,贺令言虽在情感上极不是个人,但其他方面是最好的,而且辅助他,看着得到的好处更多。
上一次贺令言就是这样吸引的,世家大族与高官人家,事成之后,大都是用怀柔手段铲除的,还了大昭一个条理的政场环境。
“你想说他看上我了?”可他这次,整日操劳,远不如当时的样子,不可能吧。
“兄长只是操劳,显得相貌差些,又不是长地看。”韩诗研口无遮拦说出。
沈乐栖昨天晚上,盯着镜子看了一晚上,刚把自己安慰好,听见这话,心又凉了。
萧逸仙出门就听见他们聊什么,便也过来凑热闹。
“文华说得有道理,贺令言知道自己现在若碰了男人,难免影响自己继位,所以只是看,但是就他那样谁知道以后。”
沈乐栖又想起,贺令言对他说,我若现在碰了你,我是可以说养了男宠,可哥哥想这么传出去吗?那一副自己考虑的样子,居然信了。
沈乐栖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吓得他二人立马叫人:“快来人!”
之后几日,沈乐栖都在家中休养,其间贺令言来了一趟,只隔着帷幕说了几句话,直到他们走,沈乐栖才敢出门。
王芸不知他怎么回事,那几日先是浑身发热,热退下后,又整日光坐在床上,眼神也涣散着,像被魇了。
“夫君,你现在好点了吗?”见沈乐栖出来,坐在椅子上纳凉。
“前几日,操劳过度,积攒了许久的病,一下子就来了,把你们都吓得不轻吧。”沈乐栖走到王芸跟前,握起双手。
“芸儿,你别怕。”
王芸揪起他的外衫,哭了起来。
乾元四年 正月初八
“贺令言怎么下特令,让你入京城?”韩诗研得这个消息,立刻告诉了沈乐栖。
“雪松兄在信里还说什么?”
“ 正月十五进京述职。”
“这不马上了,那特令也该到了,他宣我进京,若是述职应是年前,哪又年后去。”而且年后这近一个月时间,是京城最清闲的日子。
沈乐栖想既然下了特令,是能替他拦的人都拦了,自己是必去无疑了,可一旦入京,就没有说算的余地了。
沈乐栖拿起旁边的匕首,越想越气,什么样的人,他见不到,什么样的人,他得不到,为什么这次只有一面之缘还放不过他,还什么进京述职,要述早让去了,现在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就是摆脱不了他。
自己跟王芸过几年清静日子,璞玉才六岁,父母虽年纪上去,但身子硬朗,妹妹才刚生了孩子,一切走上正轨了,却又来!
沈乐栖一狠心,对着手臂来了一刀,血顺着流下来,滴在地上时,声音格外清脆。
韩诗研从未见这场面,沈乐栖发那么大的狠,吓傻了,才喃喃开口叫人。
沈乐栖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已经到的特使,也不管正包扎的大夫,直接起身走出去。
“告诉皇上,本官负了伤,是去不了了,皇上若真担心苍梧可以自己来!”把匕首扔在特使面前。
后来这特使添油加醋地,把沈乐栖好生参了几本,据萧逸仙说是,贺令言气得不轻,把韩元江骂了一顿,不过此事是他自己做得不合适,就暂时不了了之,但心里是记恨上。
“爹爹,桃花开了!”沈璞玉拾起地上的花瓣,冲着沈乐栖喊。
沈乐栖也冲她笑:“清风,瞧好小姐。”
“你也是狠,不过是真有效。”韩诗研把那件事的后续给完整转叙一遍。
“圣上,是这几年太顺风顺水,便觉得别人没有骨气了。”这一次,贺令言虽然没有用怀柔政策,瓦解势力,但凭着韩元江与萧逸仙也把朝政重组一遍。
“可是云澜说他不想放弃的样子。”
世间万物的发展,不会一成不变,所以当沈乐栖硬气时,自然也会引起别的结局。
乾元四年八月,调韩诗研于湖安州同知。
沈乐栖知道贺令言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怎么可能不气,不过调走韩诗研,应是怕安国公府翻脸。
十一月份,京城又来一次,这次沈乐栖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只好先入了京城,在一处安顿下来,刚从安国公府回来,听见了院子里乱了起来。
皇城的亲卫军,贺令言亲自来了,沈乐栖拿出佩剑挂在身上,才打开门。 沈乐栖侧身让他进来,不卑不亢:“那皇上进来说吧。”
“朕对你的心意,你肯定明白,两个选择,一个是好好留在京城,以京官的身份陪着,第二个是以贪污腐败之罪,将你们全部打下狱,那结局你就是直接进宫了,那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选什么。”
沈乐栖只觉得可笑:“可是,我若选第三个呢?”还选什么?这时还是忘不了自己的羞辱呢。
沈乐栖上一次,也想过给贺令言一剑会如何,但最多伤了他,而且以他的性子,绝对会杀了自己以及全家。
但不是上一次,可他不会杀了自己一家,皇权还未拿得没有那么实,也没有说一不二,为了此事不闹大,更何况鄂王也没死,他动怒最多将全家下狱,到时候韩元江和萧逸仙会替自己照顾好的。
贺令言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文官会将自己刺伤,他夺过剑。
沈乐栖笑出声来,笑得炽热又灿烂,他这次还是没有破局,但也算值了,过了十几年的家庭和睦的日子,只可惜最对不起那母女俩了。
他已经行刺于皇上,肯定是没有命了,无论事出何因,都会死,他不想死,可是想有尊严,想让自己的家人有尊严地继续活着“皇上现在杀了我吧。”
“苍梧百姓,可离不开沈大人呀。”贺令言剑抵着他的喉咙。
“皇上这是干什么?”沈乐栖知道贺令言的性子,容不下别人忤逆一点,可自己凭什么因那种事忍他,无论如何都是死,早晚的事,或者说是为自己的骨气死,大丈夫居于人世,怎可随便成了玩物,苟且一生。
贺令言走到他身边:“沈乐栖,朕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如何?”
“韩文华,协助苍梧近七年,治理有功,只是皇上看在韩文华的面子上饶了家人,毕竟落入口舌也不好。”
贺令言此人不会落入口舌,他敢奔着自己命来,说明别的都想好了。
贺令言把扔到他身边:“朕也不是傻子,你的家人不会死。”
沈乐栖见贺令言还按着自己伤口,因失血脸也有些泛白,拿起剑来:“为了一己私欲,贺令言,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贺令言还未从沈乐栖叫他名字缓过来,就见血溅到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