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落》此间秋色

7、别走

　　不曾想就这么一回，竟被逮个正着。
　　她急忙跑过去，一把将书夺回藏在身后，低头心虚道：“我睡不着，就看了一小会儿，真的。”
　　宋昭望着她低垂的脑袋，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原来他巴巴盼着的人，竟躲在房里看《西厢记》。
　　想到这儿，他赌气般往床上一躺，闭上眼彻底赖着不走了。
　　他决定了，日日守在这儿，就不信不能让这块木头开窍。
　　沈梨等了许久都未闻宋昭开口，只听“咚”的一声，抬头见他竟躺在了床上。
　　这是……？
　　“大人？”她试探着轻唤一声，回应她的却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除新婚夜外，宋昭从不在此留宿。如今他躺在这儿，自己似乎除了外间那张小榻无处可去。她轻叹一声，打开衣橱抱起被子向外间走去。
　　装睡的宋昭听着外间窸窣声响，悄然睁眼，转身望向屏风后那道铺床的朦胧身影，薄唇紧抿。
　　夜阑人静，唯闻窗外落雪簌簌。
　　宋昭待外间动静平息后，悄然起身走去。
　　小榻上，沈梨将自己蜷作一团，眉尖紧蹙，双手紧紧攥着被角。
　　宋昭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也蹙起眉头。
　　她总是这样，疏离而客气，宁愿寒冬独卧小榻，也不愿上床安寝。
　　他轻叹一声，俯身小心连人带被一把抱起，回到内室安置于床榻之上。待床上人呼吸渐匀，他才转身去了外间，和衣躺上小榻闭目睡下。
　　后半夜风雪加剧，簌簌落雪乘着飓风重重拍打窗棂，毫不客气地灌入室内，将宋昭的面颊吹得通红。
　　沈梨是被窗外呼啸的风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柔软床榻上。披衣起身，目光疑惑地在房中搜寻宋昭的身影。
　　最终，她看见躺在外间小榻上冷汗涔涔的宋昭。伸手探他额间，滚烫热度吓得她即刻唤来府医。
　　得知只是寻常伤寒后，沈梨暗暗松了口气。当年她的娘亲便是因突发高热离去……幸好此番只是普通风寒。
　　喂他服完药，沈梨正欲离开，手腕却被一股滚烫力道猛地拽住。
　　回首望去，宋昭面色苍白如纸。
　　“别走……”他声音破碎沙哑，一双琥珀色瞳仁蒙着朦胧水汽。
　　“别走……”
　　他只是一遍遍喃喃哀求，那样脆弱的目光看得沈梨心口发紧。
　　思虑良久，望着他被高热灼红的面颊，她终是留了下来。
　　“好，我不走。”她低声应允。
　　可宋昭似乎仍不满足。见沈梨蹲在床边，他拉了拉紧握的手，低声道：“地上凉。”
　　“无碍的。我在床边守着就好，万一有事也好及时叫人。”
　　宋昭听了这话，难受地轻哼一声，幽怨地盯住她。
　　被人这般直勾勾望着，沈梨颇不自在。她看了看床上空处，又对上宋昭坚定的眼神。
　　她想，若不依他，这位爷怕是真要盯上一夜。这样下去，两人谁都别想安睡。
　　“好。”沈梨低声应着，在床上离他半臂宽处躺下。
　　正欲闭眼，却觉背后一阵衣料窸窣摩擦，紧接着便落入宋昭滚烫的怀抱中。
　　他仍在发热，周身灼如暖炉，烫得沈梨血液奔流，心跳如鼓。
　　“宋昭……”她嗫嚅着唤他名字。
　　折腾了大半夜的宋昭此刻是真困了。他带着浓重睡意，迷迷糊糊道：“嘘，我困了。睡吧。”
　　语罢，双臂不由又圈紧几分。
　　原本寒冷的长夜，因他的靠近不再凄清。沈梨头一次觉得，冬夜原来可以如此短暂。
　　再睁眼时，已是晨光刺目。
　　自此，宋昭便借养伤之由，在海棠居彻底住下。
　　某日清晨，沈梨醒来。
　　睁眼便见自己整个人依偎在宋昭怀中，脸颊……正贴在他微敞衣襟露出的胸膛上，甚至能听见那沉稳心跳。
　　这过分亲昵的姿势令她霎时面红耳赤，慌忙挣脱他的怀抱。
　　她以手贴颊，只觉这些时日以来，诸事皆似脱缰野马，再不由她掌控。
　　宋昭他，好像真的……
　　不及细想，宋昭便醒转过来。见怀中空空如也，长臂一揽又将沈梨捞回怀里。
　　这些日子借养病之由留驻于此，如今病愈在即，他再无故滞留于此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