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落》此间秋色

8、你愿意吗

　　所以他想着，总该要个名分才是。
　　况且这些时日的相处中，他分明能感受到沈梨对自己的情意。
　　他收紧了手臂，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柔声笑问：“阿梨，我很喜欢这样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所以，你愿意做我相府真正的女主人吗？”
　　沈梨闻言身子一僵，秋水般的眸子里霎时波涛暗涌。
　　她虽早有预感，可亲耳听他说出，仍是心魂俱震。
　　“阿梨，你愿意吗？”
　　听着头顶那温柔缱绻的嗓音，她眼眶渐渐湿润。
　　愿意吗？
　　她自然愿意。可因着那“红颜泪”，她所余的时日十指可数。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一腔孤勇饮下那杯毒。
　　若此刻答应，往后漫长岁月里，宋昭该如何独守那些没有她的年岁？
　　她不忍想象，百年之后，他只能对着一方牌位黯然神伤。
　　沉默良久，沈梨咬唇轻声道：“大人，我从未学过执掌中馈，主母之位……还是让与合适的人罢。”
　　宋昭未听出她话中深意，只当她未能领会，温声解释：“无妨，府中多的是能干之人。这些俗务交由他们便好。我的意思是——沈梨，你可喜欢我？”
　　沈梨闻言，急急从他怀中挣脱，跪倒在地，语带惶然：“大人，我……其实……”
　　她抬头见他渐冷的脸色，终是狠心垂首：“若大人觉得沈梨这些时日伺候得尚可……便赐我自由身罢。我自幼便向往宫墙外的天地，若有可能，我想出去看看。”
　　宋昭听得这番直白拒绝，倏然起身，目光不解又染怒意，直直望向跪地的沈梨。
　　所以这些日子他以为的真心回应，竟全是她的逢场作戏？
　　思及此，他下床捏住沈梨的下颌，迫她与自己对视，沉声质问：“沈梨，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就只为换一个自由身，是吗？”
　　沈梨不语，唯有眼泪无声滑落。
　　至此，宋昭还有何不明白？
　　这是他初次动情，头一回愿与一人白首偕老，换来的却尽是算计。
　　他望着沈梨，冷笑出声：“很好，沈梨，你是第一个骗过我的人。”
　　两人就这般对视良久，最终那燎原怒意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松开手。
　　“我知道了。”他淡淡一句，听不出情绪。
　　临行前，宋昭深深看了沈梨一眼，目光复杂难辨——失望、伤心，最终皆归于沉寂的淡漠。
　　“地上凉，起来罢。”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门扉轻轻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沈梨一下子瘫软在地，抱紧自己失声痛哭。
　　她知道，从今往后，宋昭不会再来了。
　　这离她最近的幸福，终是被她亲手推开。
　　自那日清晨不欢而散，相府内的气氛便降至冰点。
　　宋昭不再踏足海棠居，二人偶尔遇见，也心照不宣地视而不见。
　　直至那日，宫中突然递来一份请柬，竟是长乐所送，说是思念姐姐，邀她入宫一叙。
　　沈梨抚着丝绸所制的请柬，指尖微凉。她活了十几载从未有人请她赴过什么宴席，更何况是倾心宋昭的长乐。
　　思及此，沈梨嘲讽一笑——元帝当真将沈长乐保护得极好，连设鸿门宴都如此直白，直白到不需猜测便知这是沈长乐想出的整治人的法子。
　　“我不去。”沈梨将帖子掷还给候在一旁的女官。
　　那女官见她拒绝，却不急不恼，躬身恭敬道：“公主知您久离皇宫，心中必定挂念故人。故此不仅邀了您，还将已出宫的惠嫔娘娘也一并请了过来。”
　　“惠娘娘！？”闻得惠嫔名字，她顿时惊慌起来——她不是早已回乡，怎会仍在皇城？莫非是放心不下自己？
　　“夫人，半年未见惠嫔，难道就不想见她么？”女官志在必得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说罢还取出一只香囊。
　　沈梨一见那香囊，彻底坐不住了——
　　这分明是她亲手绣给惠娘娘的！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宋昭来了。
　　沈梨未料他还会前来，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那女官见宋昭到来，即刻换了嘴脸，低头恭声道：“大人。”
　　宋昭望向女官，目光寒冽如冰。她沈长乐是傻子，旁人可不是。他将沈梨费尽心思带出皇宫，为的就是不让她再受人欺凌——哪怕此刻，他仍在气恼这个无情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