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奢遇》晚山栖鹤

5、南柯一梦前传

　　世间有一个这样的组织，为了杀一个人，不惜花费一个月，一年，甚至是十年的时间潜伏在目标身边，直至目标心如死灰，一无所有。
　　他们看起来杀的是人，但真正意义上却是诛心。
　　鸿志二百一十八年，帝姬登基为新帝，以雷霆手段平定叛乱，诛杀贼子。
　　在都城百姓的记忆中，雍容华贵的帝姬披着迤地的金丝红裙，迎着朝阳，登上了无人能及的高台。
　　应该常伴帝姬左右的陈柯，却在女帝登基的前夜，带兵谋逆，被收押水牢。
　　都城水牢修建于地底，那是连光都无法踏足的地方。空气湿的透彻，黑暗里混合了腐烂的臭味和锈迹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呼吸都会一滞。看守此处的狱卒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女帝陛下竟然会亲临此处。
　　拉下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中水位肉眼可见的下沉，露出了一片坑洼的地面。
　　女帝亲自提了灯，“出去。”
　　狱卒急忙告退。
　　水牢深处，被挖去双目的陈柯闻到了一股木制的清香，那是他亲手制的香。
　　他费力的抬起头，扬起了满是血污的脸。
　　没有了曾经的气宇轩昂，也没有了桀骜不驯，真正的沦为阶下囚。
　　他想靠近她一点，却被背后穿过血肉的铁链拉扯的疼痛缩了回去。
　　“很疼吧？”
　　“殿下背后刺我的一剑，那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十三年，殿下当真一点心都没有？”
　　陈柯吐字艰难，却是字字珠玑。
　　“为了杀我，你不是也潜伏了十三年？”
　　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气，陈柯不由在脑海中勾勒了她登上帝位的样子。
　　那个场景他曾经在梦里描绘了无数次。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她都知道，他是来杀她的。
　　所以藩王造反的那晚，他带兵救援，才是真的造反。
　　“那殿下是来专程送我的？”
　　陈柯曾经是一名杀手，在遇到千阙之前，他杀过很多人，他不屑于人命，也不屑于权势。
　　他出生于黑暗，所以从不祈求光明。
　　藩王引他进宫时，他只觉得皇宫墙高难跃，鸿志皇族会终结在他手里。
　　但偏偏梨花树上，一袭白衣还带着小孩稚嫩的千阙折了一枝花，丢入了他怀中。
　　光就是从那个时候有的。
　　“我终究不能留你。”
　　冷漠的声音打断了陈柯的回忆，他回过神，这已经不是十三年前冲他丢花的千阙了。
　　女帝从袖口中摸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到了他的唇边。
　　那是最致命的毒药，也是鸿志皇族自缢的毒药。
　　陈柯配合的嘴唇一抿，表现的甘之如饴。
　　“能由殿下送我，臣也算是圆满了。”
　　他在皇宫时有很多次机会得手，但只要想起那抹无忧无虑的笑，他剑便再也进不了半分。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组织让人断情绝爱，因为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手中的剑便只能伤害自己。
　　毒药发作的极快，不消片刻就有乌黑的血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去靠近他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帝，不惜勾动了背后的血肉筋骨，任由铁链哗啦哗啦的响。
　　“殿下，下辈子，能不能…能不能…真的嫁给我？”
　　他挣扎的想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可除了疼痛感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年轻的女帝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默的驻立像极了一尊美艳的雕像。
　　陈柯力气用尽，一口血也没有忍住的哇了出去。
　　黑暗想要拥抱光明，自己就会先行消失。
　　他微微勾了唇角，头颅缓慢下垂，在一片寂静中终于没了生息。
　　世间哪有什么下辈子，不过是对今生遗憾的寄托罢了，但千阙却偏偏连一点念想都没有留给陈柯，事到如今，连骗也是不屑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