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三文非鱼

3、第 3 章

　　山中无日月，洞中无时辰。
　　为了让自己胸口的伤快速恢复，白无整日躺在洞中，移不得，动不得，不知道时辰，吃喝也都由月千颜喂到他嘴边。对方不是自己的亲近之人，却整日做着亲近之人做的事，他心里愈发觉得过意不去。他尽量不麻烦她，直到……
　　“阿月姑娘。”白无想了半晌，终于开口。
　　“嗯？”月千颜从洞口处向他走来：“怎么了？”
　　“劳烦你扶我起来。”
　　月千颜见他要起身，赶忙蹲下身扶他：“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便是。”
　　白无神色不太自然地看了她一眼，脸色微红。
　　月千颜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再看他时，脸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她忍住笑意，将他扶到洞外，然后再折回洞中，让他完事后敲外面的洞壁。
　　白无看她动作一气呵成，单手扶额叹气，感觉这辈子所有的尴尬都在这几天用完了。他不是没独自在山林中留宿过，也不是没受过重伤，可像现在这样在山林中身受重伤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最重要的是，他在这种情形下被人救起悉心照顾，对方还是一名女子，这天大的恩情，只能用最重要的东西来报了。白无暗暗下了决心，他不讨厌她，反而还觉得她懂礼知进退，对她颇为欣赏，这样的女子，同她一起生活想必也不错吧？白无如是想道。
　　他抬手敲响洞壁，月千颜很快便出来扶他回到洞中躺好。
　　躺好后，他问月千颜：“阿月姑娘，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月千颜正拿水给他，想也没想地说道：“自然回去继续经营我那间小药铺。”
　　白无闻言沉默半晌，说道：“若我活着回去，你……可愿嫁我为妻？”
　　哦……嗯？月千颜睁大双眼看着他，这句话如油锅中溅入的一滴水，惊得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嫁给他？虽然眼前男子确实长着百年一遇的神颜，但她没想过要嫁人啊！
　　这回轮到月千颜不自在了：“你……”
　　白无赶紧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几日你没日没夜的贴身照顾，已有损你的清白。况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与我而言已比天大，所以还请阿月姑娘多加考虑。”
　　“这……”大可不必吧？救个人就要嫁给他？
　　白无悠悠叹了口气：“其实阿月姑娘这样犹豫也是正常，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林子，现在说这些也是空口无凭。”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千颜抓了抓后脑，显然觉得这种情况很是棘手：“我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处隐约传来沙沙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她蹙眉朝洞外看了一眼，回头对白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无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动静，神情严肃地起身，胸口隐隐作痛，他咬着牙拉着月千颜来到山洞的一个拐角处藏好。好在他们今天没有点火，否则就真的藏不住了。
　　洞中一片安静，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紧张的呼吸声。外面的声音时远时近，但两人还是听出对方来的人不少，如果靠武力解决的话……月千颜侧头看了白无一眼，她倒是能解决，只怕这样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而且不知道对方的队伍里都有什么人，贸然出去一打多，恐怕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那，引开他们？月千颜又侧头看了白无一眼，这恐怕也不太明智，万一她只引开了一部分人，其他人再回头来对付他，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见她时不时侧头看自己，白无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姑娘恐怕没遇到过这种情形，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
　　他轻声道：“如果等下他们找过来，你就先走，不要管我。”
　　大哥，就算我先走，也不一定走得掉啊，月千颜如是想。
　　“你再这么说，我就直接出去和他们拼了。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说不定拼了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可。宏图帮高手众多，凭你一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嘘。”月千颜猛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就听那成片的沙沙声离得更近了，山中鸟雀被惊得四处乱飞，身形较小的野兽也被吓得四下窜逃，一时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乱成一片，整个林子一下子竟然热闹起来。不过这种热闹可不是人们喜欢看的好热闹，这可是要命的热闹。
　　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脑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月千颜想的是如何能将外面那些人放倒，而白无想的是等会那些人过来了如何掩护月千颜离开这里。两人各持己见，都没听进去对方说的话。
　　就在这时，一声巨吼响彻整个山谷，紧接着第二声巨吼也随后响起。宏图帮众人的脚步一顿，面露骇然。
　　而月千颜的神情一喜，心想老天真是眷顾他们，竟派来了庞然大物助他们脱困。不过再一想，这里是戎桑山，最不缺的就是凶猛的野兽。他们这几天没遇见，完全是因为这个山洞够幽深，以及运气好。
　　果然，巨吼响起之后，那片沙沙声就逐渐远离，而野兽似乎也跟随他们一路远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月千颜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心道，可算走了，再不走就真要拼了。
　　“方才那吼声是熊吧？”
　　“嗯，戎桑山果然名不虚传。”白无背后也冒了层冷汗，更加觉得他们这几日能平安无事是真的幸运。“此地不宜再久留了，我们明日便出发。否则就算不被那些人发现，也会被野兽寻到。”
　　“可你胸口的伤还未痊愈，这样赶路的话，恐怕会加重伤势。”她看着白无胸前那个破口以及他那张招摇的脸，只觉就算能走出去，到了附近的城镇，也一定很容易被认出来。
　　白无看了看她，又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显然也知道这的确是个问题。
　　月千颜迟疑着开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后面的话她实在没勇气说出来，因为看白无的性格，绝对不像是能穿女装的人。
　　“什么？”
　　“额……你可以穿我的衣裳，也就是，男扮女装。”
　　白无神色一僵，脸色由赤到紫变了一番，最后黑着脸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趁着天亮，月千颜又放倒了一只小野兽带回洞中，烤好后立刻将火堆熄灭。两人随意吃了些肉和干粮，在休息前，月千颜对白无说道：“我今晚必须用内力将你体内的毒压制住，否则明日赶路，你走不过十里。”她的解毒丸的疗效已过，再吃效用不大，只能以内力压制，先应付眼前的困难再说。
　　“多谢阿月姑娘。”
　　“叫我阿月就好，加上姑娘二字，我听起来总觉自己像是从青楼出来的。一会可能有些难受，你忍一忍。”
　　白无哭笑不得，只得说：“好，阿月。”
　　他盘膝坐下，月千颜则坐在他身后，闭目提气。一股冰寒内力自丹田上涌，流向双手，她猛地抬掌贴向白无后心，那股冰寒内力便自她的双手进入白无体内。
　　白无只觉背后像是贴上了一堵冰墙，寒意自后心向四肢百骸蔓延。他开始全身冰冷，四肢也开始发麻，连胸口的疼痛似乎在这股寒意的作用下消散无踪，他的脸上很快凝结了一层白霜。换作平时，他只需调用内力便能抵御寒气侵蚀，但此刻，他不敢调用任何内力，只能咬紧牙关挺过去。但他心中极为诧异，不明白月千颜身为一名女子为何要练如此冰冷的内力。不过他现在分不出心思来问，只想以后再找机会问她便是。
　　好在，身后的月千颜很快收回手，那股寒意也随之开始消退。他脸上的白霜悉数褪去，留下一张苍白的俊美面容。
　　月千颜平复了一会，说道：“在解毒之前你都不要动用内力了。”
　　“嗯，有劳阿月了。”他声音疲惫，明显体力不支。
　　月千颜扶着他躺好，又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盖在他身上，白无对她这个行为习以为常，虽略有尴尬，但不似刚刚发现时那么尴尬了，而且他的确有些冷。在疲惫和冷意的作用下，他很快沉沉睡去。月千颜则坐在他不远处，准备这一夜靠打坐来休息。
　　她的玄阴内力练的尚不圆满，每次动用内力之后，都需调息运气半晌，否则寒意不落回丹田，就会在体内乱窜，扰得她不得安宁。
　　师父对她说，只要将此内力练到八重，她就能自如地控制内力，便不会再出现这个问题。她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却难如登天。所以她每次去北山回来路过此地时，都要在那药泉泡上一泡，以此来帮助自己早日练到那第八重。只是这次，怕是又不能如愿了。罢了，以后有机会再来便是，反正那药泉一直都在。想着想着，她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