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三文非鱼

4、第 4 章

　　再睁眼时，已是清晨时分，温热干燥的空气自洞口流入，给冰凉潮湿的山洞带来一丝燥热。白无早已醒来，正将两人昨日吃剩下的肉包好。然后他拿起水囊晃了晃，随即眉头皱起。
　　月千颜伸了个懒腰，说道：“等下我们路过药泉，可以从那里打些水，顺便收拾一番。”白无闻言点点头。
　　“那药泉是个好东西，你若受的不是剑伤，每日到那里泡上一泡，伤会好得更快。”
　　“现在也不妨事。”这几日经过月千颜的医治，他胸口的伤在迅速恢复，昨日还隐隐作痛，今日便只剩下零星疼痛了。尤其昨日她以内力相助，虽冰冷难熬，但今日他的精神却好了许多。月千颜见他确实无事，也略微放下心来。
　　她将自己的随身物事整理好，见白无站在洞口朝天上看，似乎在辨认方位。她摸了摸后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白大哥，你……要不要过来选一件？”
　　白无闻言身子一僵，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折回洞中，走到月千颜身边，目光在月千颜铺在干草上的三件衣裳间徘徊，犹豫不定。
　　好就好在，这三件衣服都是素色，没有太多花纹样式，否则，白无的脸色怕是比刚受伤时还要难看了。最后他选了那件白色的。月千颜很识相地走出洞外，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尴尬，然后换上那身衣裳。
　　不多时，洞内传来敲响洞壁的声音，月千颜缓缓走入。逆着光，她看见一身白衣的白无站在自己面前，表情尴尬至极，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整个人比月千颜大出一圈，穿上她的衣服紧绷绷的，裙子下面更是短了一大截。
　　月千颜强忍笑意走过去，给他整理整理衣襟，然后说道：“我给你简单梳个女子的发髻吧。”
　　白无的脸色又是一黑，不过还是强忍着让月千颜给他捣鼓了一番。待到全部完毕后，月千颜翻出一条面巾给他戴好，赞叹道：“完美！”白无的脸更黑了。
　　全部收拾完毕，两人没再耽搁，出了山洞便朝事先确定好的方向行进。走到药泉，两人先收拾了一番，又将水囊灌满水，再继续赶路。
　　为了加快速度，减少暴露风险，月千颜提议林中这条路她可以背着白无走，这样她就能施展轻功，早点出了这片林子。不过这个提议被白无坚定地拒绝了，原因是作为男人，他可做不出来这事儿。
　　月千颜气结：“别忘了你受伤昏迷不醒之时，我也是这样把你背到山洞的。”
　　白无反驳：“那时我昏迷不醒，没法拒绝。现在我清醒着，断不能再让你背着我了。”
　　月千颜疑惑：“难道你介意男女授受不亲？”
　　白无摇头：“反正如果活着出去，我定是要娶你为妻的。这几日你已为我做太多，我不能再让你劳累了。”
　　月千颜语塞，随即在心里默默叹气，好吧，这家伙还没忘了这件事。不背就不背吧，她可不想真的把自己搭进去。虽然……她侧头看了眼白无的侧颜，很好很完美，但这不能成为限制她自由的理由。况且她还有大事未了，不想和任何人有所牵扯。想到这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有朵长生花。
　　戎桑山很大很宽广，所以山中的山谷普遍狭长幽深，丛林茂密。但这个山谷因为有个药泉的缘故而略有不同，故到了午时，两人便站在了山谷入口。
　　这一路行来倒还顺利，除了碰上野兽三五只，并没遇到什么大的危险。当然，这也是两人特意放轻脚步的缘故。林中静谧，稍有些大的动静便能惊起周围飞鸟，能不能引来人尚不好说，就是引来头熊，也够两人喝一壶的了。
　　离戎桑山三十里外有个小镇，叫落脚镇。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据说这里原本是没人居住的，只是后来不断有人在此路过，而附近却无落脚之处，慢慢才形成了这个镇子。在这个镇子上生活的人只做客栈和食肆的买卖，不做其他营生。所以当白无站在一间客栈中问掌柜有没有卖成衣的地方时，没剩几颗牙的掌柜摇了摇头，带着老人特有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这里啊，都是路过的人。”
　　无奈，白无只能继续穿着月千颜的衣裳招摇过市，浑身都散发着尴尬和不愉快的气息。而一旁的月千颜早就捂着肚子笑抽了。
　　两人就在这个老掌柜的客栈落了脚，准备在此修整一日，顺便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白无先开口道：“这里离晋州应该不远，我在晋州有处宅子，不如我们先去那里落脚。”
　　月千颜自然没什么意见，她现在满心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赶紧解了他的毒然后跑路，从此分道扬镳，江湖不见。就算再见，也要等他忘了那件事之后。
　　白无又跟老掌柜打听往晋州去的路线，老掌柜浑浊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半天，开口道：“什么州？”
　　月千颜声音干脆地道：“晋州！”
　　老掌柜：“啊，晋州啊！”
　　两人一听有戏，就听老掌柜又说道：“我没去过啊！”月千颜立刻蔫儿了。
　　老掌柜道：“我们这里啊，有一个叫辛老六的，他是最早来到我们这个镇子的，你们去跟他打听打听吧。”
　　两人问了辛老六的住处，便直接前往。辛老六正坐在院子里喂鸡，见有人来，也没起身相迎，而是指了指门口挂着的一个木牌，上面写着“问路一两”。白无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他，辛老六才开口，声音嘶哑难听：“问哪里？”
　　白无道：“晋州。”
　　辛老六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简单明了地说了路线和方位，两人在心里记下，道了声谢，就返回了老掌柜的客栈。
　　这间客栈人不多，但零星有几个。两人以姐妹的身份出现，就只要了一间客房，房间在一个拐角的位置。月千颜扶着白无回房，房间近在眼前时，旁边一间房的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推开，走出两个人来。
　　白无一看那两人身上的装束，就知道他们来自宏图帮。他给月千颜使了个眼色，月千颜立刻会意，柔声道：“姐姐慢些，你本就身体不好。”
　　那两个宏图帮的人朝看了她们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急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进了房间，白无摘下面巾，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们今晚便离开这里。”
　　“为何如此着急？”
　　“我们暴露了。那两人是宏图帮的，方才看他们急匆匆地出去，必然有急事。待他们回来细想一番，我们再走就迟了。”
　　月千颜皱眉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再看向一身女装的白无，瞬间明白是如何暴露的了。白无本就生得高大，哪里像一个身体不好的病弱姐姐？月千颜忍着笑，点点头：“好，那我们今晚就走。”
　　傍晚时分，两人收拾好包袱，同老掌柜结完账，老掌柜咧着缺牙漏风的嘴说道：“你两个小娘子真俊哪！我们这里啊，许多年都没来过你们这样的小娘子咯。”
　　月千颜笑道：“多谢老掌柜夸赞！”再回头看白无，他虽戴着面纱，但月千颜也能感觉到面纱下他那张如夜色一般黑的脸。她简直要笑死了。
　　辞别了老掌柜，两人找了家不起眼的食肆吃了顿饭，又买了些干粮，便直接上路了。
　　天色逐渐黑透，清风朗月，星辉作伴，两人迎着月色一路南下，朝晋州的方向行进。据辛老六所说，晋州距离此地有数百里，中间有三五城镇，能落脚的地方不多。而且朝廷对此处的管辖十分有限，路上劫匪无数，所以尽量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尤其是夜里。他们原本打算明日天明再走，没想会碰上那两个宏图帮的人，这才不得已在夜里赶路。
　　待那两个宏图帮的人第二日回到客栈仔细一想，才拍着大腿大声道：“我说那两个娘们儿怎么看着那么别扭！那高个儿的娘们长得比他、妈老子都高，哪儿像身体不好的？”
　　两人一商量，决定派长相略斯文的那个去敲门。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声，紧接着两人把拐角处的几个房间都敲了一遍，依旧没人应声。
　　两人随即就去找老掌柜问起白、月二人，老掌柜浑浊的眼珠又骨碌碌转了半天，开口道：“你们问谁？”
　　嗓门大的那个说道：“今日不是有两个娘们儿……小娘子来住店么？她们人呢？”
　　老掌柜想了半天：“她们啊，走了啊。”
　　“她们往哪边去了？走了多久了？”
　　老掌柜皱着眉打量了一下这二人，愈发觉得他们像劫色的土匪，那两个小娘子那么俊，被这两人糟蹋就可惜了。于是他道：“她们好像往西去了吧，不对，好像往东去了，也不对。”
　　嗓门大的那个喝道：“到底往哪儿去了？”
　　老掌柜突然一拍脑门大声说道：“啊，对了！”
　　两人一听有戏，眼睛一亮，就听老掌柜道：“她们没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