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栗果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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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教认为黑猫是掌管吉凶运势的象征，但如果想要精确判断，还得看温特先生会对祭祀者做出什么指示。”
阿诗娜将手中的木盘递给柯莱尔：
“如果您对目前的情况有所疑惑，黑猫之神必定愿意为您的困惑做出指引——”
那木盘的形状接近星盘，转轴将许多木片固定其上，以标签书写着“诸事顺遂”“需要修整”“勇敢尝试”之类方便解读的占卜文字。
没有星体符号，没有魔法符文，没有任何象征能量元素的辅助之物。
就连木盘本体都只是由普通的纺锤木雕刻而成——这是栗果小镇外的荒原之上最常见的灌木之一，拎着木据出门，半天之内就能砍伐出堆满小仓库的纺锤木料。
——这只是个普通的木盘。
而躺在祭台上悠闲舔肉垫的黑猫温特，也只是体型偏圆润的普通猫咪而已。
如果连这种玩闹似的占卜都能获取有效的指示，那只能证明，神秘学已经从这片大陆的法则中离家出走了……
柯莱尔摇摇头，将手中的木盘放在黑猫的“神座”旁。
阿诗娜祭司怔愣片刻，似乎没想到柯莱尔会拒绝得如此直接：“小姐，您可以放心，本教堂绝不会借用占卜的名义向您勒索额外费用……”
“我知道，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需要占卜的事情。”
若说柯莱尔目前急需知晓的问题，大概只有融于灵魂碎片中的湮灭权柄何时能完全融合。
可是，这件事本身已经涉及到了权柄位格。
就算黑猫占卜存在着万中之一的应验概率，作为强行沟通权柄的媒介，黑猫也会被高位格的存在污染。让无辜的猫咪因自己而承受风险，柯莱尔不喜欢这种选项。
是否插手旁人的事情姑且两说，但柯莱尔不喜欢让太多人牵涉到她的事情中来，更不愿目睹任何无辜者因她而遭到无妄之灾。
“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可以询问！”阿诗娜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譬如，信徒们询问最多的就是：‘明日的运势怎样’？”
柯莱尔微笑摇头：“不必了，我更喜欢询问明日的自己。”
“的确……用自己双眼见证的世界总会更写实些。”
阿诗娜没有继续强求，而是从祭台后又翻出来一块方形小木牌，递给柯莱尔：
“那么请您务必要收下这次祭祀的纪念物。所有完成祭祀的信徒都可以获得这枚木符——切记随身携带，黑猫之神的幸运会庇佑虔诚供奉过猫咪的信徒哦！”
木牌上只是简单地雕刻了猫头图案。
主材料同样是来自荒原的纺锤木，图案的勾画也很难称得上精致，甚至猫的胡子都画得四仰八叉，搞不好是飞速赶工刻完的。
但在柯莱尔的眼中，这枚木符正源源不断地倾洒出澄澈的白色光辉。
只不过是块粗糙的木牌而已，却仿佛一颗无形无质的小月亮，柔和洁净的魔法力量徐徐散发出来，将携带者细密地笼罩其中。
这是一枚护身符。
作用是驱逐那些会侵蚀灵体的血色诅咒，就像柯莱尔雕刻给斯图亚特的那枚红宝石吊坠一样。
只是坠在雪鸮胸脯前的护符出自女巫之手，至少可以保证百年的功能效期；而这枚由黑猫教堂发放的木符，最多只能为一名常人提供七天的庇佑。
但它出现在了号哭荒原。
对于人类而言，这枚木牌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救赎。
携带着这枚木符的人不会被诅咒纠缠，自然也就不必去母神教会向德古拉宣誓效忠，也避免了被污染导致疯狂的结局……
黑猫教会竟然真的在和德古拉抢夺信徒。
柯莱尔将手中的木牌翻转一圈：“驱魔符文？”
“您能感知到符文？”阿诗娜祭司微微睁大了眼睛：“您是神秘学者、或者占卜师？我猜是后者。”
柯莱尔颔首，算是肯定了阿诗娜的猜测。
所以，这枚抵御诅咒的护身符，就是柯莱尔帮忙捉到可缇小姐后，黑猫教会作为感谢而支付的报酬。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木牌：
“虽然我对符文不算精通，但是阿诗娜祭司，这枚木符的价值绝不止1铜币。”
这是让柯莱尔感到困惑的地方。
如果想要贩卖这种护身符，为何一定要来这早已被狂信徒占领的栗果小镇，又何必专程借用黑猫教会的名义，将流程搞得隐秘又复杂？
“如果按照冒险者协会的标价，这种驱魔护符至少能卖到2银币以上。”
“或许很难以置信，小姐，但我的确从未打算借用这东西大发横财。”
阿诗娜微笑着回答：“我只是希望误入此地的人不必全部沉沦入疯狂的泥沼，希望有人能在这晦暗横行的镇子中找到些别的出路，仅此而已。”
是不掺杂分毫虚情假意的真话。
在诚实的言灵之下，有某种闪烁的意志被包裹于话语中，在阿诗娜棕色的眼瞳中微微发亮。
“如果您接下来没什么安排的话，小姐，您对黑猫教会的故事感兴趣吗？”
确定不再有信徒继续进入教堂后，阿诗娜不知从哪拖出两把木椅，示意柯莱尔一起坐下，顺便放肆地撸了一把昏昏欲睡的圣子大人。
“栗果小镇孕育了黑猫教会，黑猫教会是我的成果，而我——
“我是个殉道者。”
*
“我们生来就是殉道者。”
阿诗娜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幼年的事情了，但修女嬷嬷说出这句话时，那干瘪枯朽的脸上一瞬间绽放而出的庄肃神圣，至今仍然会在每次祈祷时浮现于眼前。
阿诗娜是格佐城人。
至于格佐城在哪里？离开栗果小镇一直向南，跨越两座小山丘，大约三小时的马程后就能见到一座红砖城墙，那墙的背后就是格佐城。
格佐城原本是伦塞帝国最南疆的城镇——如今就连这名号也被栗果小镇挤掉了。但再如何乏善可陈，那终究是伦塞帝国标注在地图上的城镇，构造也算五脏俱全。
高耸城墙的保护圈中，有领主，有骑兵，有往来商队与常驻居民。
——还有肃穆的贤者教堂与修道院。
阿诗娜是流落城中的无名孤女，格佐城修道院的嬷嬷捡到了她，于是顺理成章地养在了贤者教会中，成为了披着苦修长袍的小修女。
嬷嬷们都说，小阿诗娜在神秘学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初学符文时就已经超过了许多修习数年的修女，待到长大成人，必定可以到圣城教堂谋一份好出路。
但阿诗娜自己并不憧憬什么出路。
她安于修道院四方的小天空。
每日三次向贤者女神虔诚祝祷并感恩当下，与嬷嬷一起背诵赞美诗篇与贤者箴言录，功课做完了就研究那些神秘符文。小阿诗娜的生活和煦又平静，如同修道院后那片荒原上的和暖阳光。
直到阿诗娜十六岁那年，收养她的修女嬷嬷因病濒死。
阿诗娜彻夜未眠，不知疲倦地将修道院中的所有古籍翻了出来，试图从中寻找到可以起死回生的符文。
修女嬷嬷将两眼泛红的小阿诗娜喊到床前，握着她的手，告诉她：
“生死是世界的本质，我的孩子，不要因死亡而难过。”
阿诗娜的视线模糊成一团：“可是，嬷嬷，死亡就要把您从我身边夺走了。”
“是我走向了终点，孩子，我应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我终生侍奉贤者女神，又在晚年将你抚养成人，至死仍在谨遵贤者女神的教诲。阿诗娜，我的修行已经结束，是时候回到贤者女神的国度了。”
小阿诗娜抽噎了一声：“可是……”
嬷嬷枯糙的手指颤抖着伸过来，抹去了小阿诗娜眼中的泪水，那一瞬间的视线变得清晰，凝结成阿诗娜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剪影。
“若是生前了无遗憾，死亡只是必经之路。”
嬷嬷笑着说：“阿诗娜，我们生来就是殉道者。”
那一瞬间，阿诗娜在嬷嬷的脸上看到了贤者女神般从容的神情。
将嬷嬷超度埋葬之后，小阿诗娜平静的年少时期就此终焉。
她迅速接过了嬷嬷原本承担的事务与责任，虔诚地向贤者女神侍奉祝祷，不厌其烦地给骑兵的武器加持祝福，整理城镇中的神秘事件，为官员与骑士们制作护身符文。
直到在某次驱魔中，阿诗娜注意到了 “疯人院”。
——也就是后来的“栗果小镇”。
*
说到这里，阿诗娜祭司轻轻抚摸着懒洋洋的大猫，不无感慨地说：
“恰如其名，‘栗果小镇’真像一颗熟透了便从刺壳剥脱的栗果，突兀地掉落此地。
“号哭荒原的土壤慷慨地以诡异的养分供给它，于是，自然也顺理成章地长出这畸形的镇子来。”
*
疯人院，如同字面含义般浅显直白。
一群看起来像是疯子的人，游荡在旷野之中漫无目的地跪拜祈祷。
他们时而嚎啕大哭，时而癫狂大笑。
无论哭笑，到最后必定是高喊着“永恒之母亲，庇佑我等荣光”陷入昏厥。一旦醒来便再度继续，直到再也无法从荒草与淤泥中爬起为止。
“疯人院”简直像是存在着某种不祥的魔力，只要胆敢涉足其中，就必定会被同化成虔诚至疯狂的母神信徒。
最奇怪的是，荒原上的魔物并不攻击这些狂信徒，任由这些癫狂的殉道者在简陋的群居地中四处游荡，让“疯人院”的名号莫名其妙地流传了出来。
有旅行者向距离栗果小镇最近的格佐城报备了这件事。
格佐城的领主起初只是感到诧异，紧接着，他敏锐的领主思维让他迅速开始计算，该如何将这片小村镇融入格佐的规制之下，以便增加税收和更多的耕地。
但是当领主大人派自己的亲卫去此地探查过之后，此事便再也没有出现在领主的议事记录中。
于此同时，“疯人院”的名号也逐渐在格佐城中传开，并如同辐射一般迅速蔓延到了小半个伦塞帝国南部。
许多人来过这片荒芜的疯人院。
出于好奇心的旅行者们，流浪至此的吟游诗人，为了贩卖情报铤而走险的冒险者们，还有更多——因听闻此处掌控复生秘仪，而试图以此填补自己人生缺憾的悲苦父母、未亡人和遗孤。
源源不断，源源不断。
有些人来了又走，有些人永远留在此地。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栗果小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