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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分头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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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痴这一身糟糕的味道在离开冰冷的海风之后,其难闻程度陡然升高,连向来云淡风轻的容易,都维持不住他的翩翩风度,更别提洁癖严重的吴执,他脸都白了。
心理的亲昵和生理的厌恶同时存在,但吴执坚决要和沈痴同乘一辆车。
容易心想,这实在有些麻烦。
虽然容易才他妈的不在乎自己铁树开花的小叔要怎么谈这场实打实酸臭无比的恋爱,但他担心这俩人在车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又少不了给捉鬼工作增添难度。
何况自己刚犯了错误,被迁怒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干脆,容易遣散了同行的车队,带着沈痴吴执几人,就近找了家洗浴中心,洗澡、歇息、吃饭、谈事一次性全部解决。
当眼角发丝挂着浓浓水汽的沈痴走出浴室时,吴执悄悄别过了眼睛。直到几人落座餐厅,吴执还是别别扭扭的,耳朵红通通。
他一贯所受的教育,教他不可眼神乱晃轻飘,所以他只能盯着反光的玻璃使劲看,那几乎融在夜色里的模糊人影,正笑嘻嘻的,和容易凑在一起。
“真的?!”沈痴这一嗓子喊的,太平洋的鲸鱼都多半听得见。
吴执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正背对着他取餐的二人。
什么真的假的,容易在跟他说些什么?
“我怎么会骗你?”
“原来他这么喜欢——”玻璃上模糊的人影回了回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自己,“哈哈,太好笑了。”
该死,容易在胡说什么!
沈痴正哈哈笑着,却听见身后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回头去看,只看到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沈痴吃了一惊。
“我原本当乐子听的,这么一看,竟然是真的。”沈痴转过头,“他真的这么爱吃葱啊。”
“不是爱吃葱,是爱吃葱花,尤其爱挑葱油饼上的葱花吃,一锅饼能让他揪得秃秃的。”容易含笑看着沈痴,“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沈痴想象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道士,傲慢的昂着头,拿腔作调的揪葱花吃。
他弯弯眼睛,心想,哎呀,真是可爱极了。
在洗过热水澡后,大家紧绷的精神明显舒缓许多,海滩上的惊险,成了饭桌上珍贵的谈资,所有人都乐意讲一讲自己视角下的不同寻常的故事,只有吴执莫名其妙的盯着眼前某物,一言不发。
不知谁在他面前放了一个小料碗,绿油油的,里面是翻不完的葱花。
更怪的是,沈痴面前也有一碗,他夹起一筷子葱花塞进嘴里,冲吴执挤眉弄眼。
吴执看着好笑,便学他夹起一粒葱花,装模作样的品了品,在沈痴期待的眼神中,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得了肯定的沈痴眼睛一亮,嘎吱嘎吱的啃着筷子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吴执笑。
其他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她之前在东城一家会所干,听说最近是得罪了园林署的钱主任,工作丢了,信用卡逾期还不上,就搬来金乌大厦附近做暗|娼。今儿是找我和沈哥做心理咨询的,谁知道突然就中邪了。”
吴执纠正:“不是中邪,多半是鬼附身,看模样,像是个老人。”
“只可惜我们的信息仅止于此,只知道是老人,又不知是新魂旧魂,很难确认身份。”
朱莉娅心悸不已:“这鬼实在太邪,一想到它现在还在外面游荡,我就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沈痴给她倒了杯热玉米汁:“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它干嘛往码头去?”
“你说它会不会是淹死的,所以直直往大海去,好捞起自己的尸体。”沈痴脑洞大开。
“也可能是个渔民,吃香火吃腻了,想来口海鲜?”任勇想象力与沈痴不相上下。
朱莉娅神色沉重:“找不到这鬼的身份,就不知它的意图,不知意图,这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抓它呢?”
一时间,众人沉默,沈痴啃了会子螃蟹腿,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你们说,鬼上身是什么感觉?”
吴执答道:“据说是冷。”
“多冷?”
吴执干脆捏起一片冰塞进他后颈:“比这还要冷十倍。”
沈痴把自己从座位上发射出去,哆嗦了半天,不长记性,又贴着吴执坐了回去,垂头丧气:
“求美得多难受啊。”
任勇叹了口气,然后劝慰道:“沈哥,别灰心,你早晚能把求美救回来,我看着求美还没完全丧失心智,肯定也在等着你呢!”
吴执蹙眉:“此话怎讲?”
“昨天她中了邪,我听见求美一直在念叨‘酸笋啊’‘酸笋’,你们不知道,她一心想要个孩子,这就是她的心声啊,她意识还在的。”
“酸笋?”沈痴与朱莉娅面面相觑,“你可听清楚了?”
“这有什么听不准的,一定是。”
“她身份不堪,又被亲人抛弃,爱情不顺,心愿难遂,在鬼魂的影响下,会不会陷入悲观无望的境地,从而想要跳海寻死呢?”容易捻着手指,沉思道,“若果真如此,那求美如今的行动,是来自于附身的鬼,还是自己的潜意识?”
没人拿得准。
众人合计了许久,决定并分两路,吴执与沈痴去查求美,朱莉娅和容易去和容易雇佣的侦探团开会,看能不能给那鬼做个人物侧写,好作为确定身份的辅助。
任勇本想跟着沈痴,但被吴执推给了容易。他给的理由十分委婉,态度却一如往常的傲慢冷淡。
“我与沈痴无需帮手,朱莉娅是弱女子,容易体弱不堪,正缺一个大男人保护,交给你了。”
任勇猝不及防,被推搡到容易和朱莉娅身边,三人的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吴执拉着沈痴扬长而去。
沈痴震撼惊叹,啧啧称奇:“你居然敢跟朱莉娅说她缺男人保护,你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然后补上一句:“你完蛋了。”
吴执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求美的病例本,自顾自翻找其他东西,没理他。
求美才搬来金乌大厦不久,只租住了胡同尽头的两间小平房,都不过七八平大小,一间作为卧室,收拾的很是干净整齐,墙上还贴着许多灯条和海报。
另一间明显是不待客的,基本集合了厨房、洗漱、储物等诸多功能,杂乱昏暗,堆放了许多纸箱。
沈痴翻了一下,是她还没整理过的行李。
求美果真是想要求子的,她房间里散落着许多备孕的营养品,还有一本日记,或者说账本,最近一年多的每日进账与支出都写得十分详细。
“4月20日,收入270,买菜支出28.5,日用品9.9元。卷纸打折,说是三层,却只有两层,若修杰来了,还得拿些厚实的出来。”
“5月5日,收入320,买一把面条3块4,青菜是隔壁姐姐给的,不要钱。卫生巾40元,真是一年比一年贵了。今早见红,很是失望。我什么时候才能怀孕呢?我真的不能再等了,父母年岁愈大,一定想要看到我早点结婚。”
“5月9日,支出6千。”
沈痴翻了又翻:“这怎么没写支出在哪里?”他凑近敲了敲,“只是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心,这是什么意思?”
吴执也不知道,他扶着沈痴的手,让他向前翻一翻。
求美生活节俭,但几乎每个月都有一笔大额支出,少则五千,多则几万,无一例外都标上了一颗小小的心。
一个轻浮的细瘦男子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事情渐渐明晰,沈痴气得将日记大力摔下,一拳砸向桌子。那本就不稳的破旧餐桌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惨叫,尖锐的桌角顺着沈痴的力道,刺向一旁静静坐着的吴执。
吴执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肯定是赵修杰那个油嘴滑舌的死王八,没见过这么渣的,细狗一个,还吃女人的,喝女人的,出门怎么不让车创死,他爹妈真是作孽,养出这么一个贱种。”
沈痴骂得不解气,一脚踹翻桌子,竟生生掰下一条拳头粗的桌腿来:“我他妈捅他嗓子眼去!”
吴执勉强直起腰来,忙拉住暴怒的沈痴:“你别冲动,我们先找找求美可能会去哪里,等为她驱了鬼,再与赵修杰算账不迟。”
“算账?对!算账!”沈痴将那日记兼账本塞吴执怀里,“你算算他欠求美多少钱,不还钱我就给他放血做豆腐,卖到火锅店去!”
这详细的作案计划让吴执产生了一瞬间的疑虑,但他没时间想这个,沈痴跟发狂的牛一样往外冲,吴执青筋突突的跳,好不容易夺下他手上的粗桌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已经被那木头上的倒刺扎得鲜血淋漓了。
沈痴被这不合时宜的正义感冲昏头脑,大叫一声,一头槌砸破窗户,跳窗跑了。吴执愣愣的看看受伤的手,又看看呼呼进风的窗户,感受到一种熟悉的久违的痛苦回来了。
这痛苦是由不可置信、无能为力、猝不及防、突破想象、没有逻辑、不讲道理等一系列的混乱组成的。
“等、等等我,沈痴!别乱跑!”
吴执追了出去。
而在黑暗中亮起的小小房间中,被遗落的手机掉在桌边,震动声响起,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人回应。
朱莉娅挂断电话,焦急道:“不行,联系不上,怎么办?”
容易咬牙,看着屏幕中将要走远的佝偻身影:“咱们先追上去,任勇,你去找沈痴吴执,一定要让他们尽快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