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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海滩斗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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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执见他手上有半个地瓜,忍不住心头一暖,握着他的手,将地瓜塞到沈痴嘴边:“这东西我不吃,你吃吧。”
“我不能吃,这是朱莉娅的,她让我给容易。”
“那你的呢?”
“吃完啦,看着啊。”沈痴得意的一甩头,张大嘴,打了一个足有一分钟长的嗝。
吴执的脸色在这一分钟里变得铁青,就在沈痴悻悻缩回头,暗道不妙的时候,一道难掩惊慌的男声伴着电流声响起:
“C-1门发现目标!重复!C-1门发现目标!”
两人对视一眼,沈痴抓起对讲机:“别靠太近,我们这就来!”
“走。”
太阳已经落下大半了,只剩血染一般的红,大片铺陈在天空中、海中,这是巍峨的,让人无法呼吸的美。天色渐暗,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好似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倾倒在此处,如此的绚丽,如此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但白日的光,又确然将要耗尽了。
太阳,日日生,日日死。极致盛放的余晖映照着沙滩,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如扑火的蛾,渐渐走向死亡的太阳。
众人赶过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背影。
朱莉娅还是第一次见中邪的求美,她惊诧于一个年轻女孩竟能如此衰败,一举一动都像迟暮的老者,死气沉沉,这种矛盾感让她无比恐惧:“究竟什么是中邪?”
她喃喃道:“邪是什么?”
邪是什么?
看着眼前如此具象又无法理解的场景,所有人都莫名感觉一阵冷意。
“这很复杂。”吴执拿出几张叠好的符咒,分给几人,要他们贴身放好。
“中邪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指一个人因受不知名力量的影响,举止怪异,行为反常。这种力量有时存在于某个地方,如被诅咒土地、房屋;有时寄托在某人某物上,如鬼魂、棺椁;有时则是抽象的信仰与文化,信奉邪|教者,神魂便会献祭给邪神,在现实世界中死亡。”
容易听得心惊肉跳:“那她是哪种情况?”
“目前还无法判断。”
沈痴指着越走越远的求美:“快看!她怎么径直冲着大海去了,她不会是想淹死自己吧?”
“有可能,中邪之后会迷失神智,甚至会被控制着寻死。”
任勇打了个哆嗦。
“那怎么行!”沈痴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着求美的名字,而后者却始终保持着佝偻斜垮的姿势行走,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他故技重施,将她抗在肩上,按住她挣扎的腿。在沈痴看不见的地方,求美的五指化作焦黑的利爪,直直向他脑后抓去。
一枚小小的符如石子般掷出,狠狠打在那不似人形的利爪上,迸发出一阵霹雳电光。
求美的五官扭曲,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惨叫一声,以几乎折断脊柱的方式翻下沈痴的肩,身形如电似幻,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天色已经渐黑了,即使海滩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东西遮挡,众人还是一时失去了她的踪迹。
直到朱莉娅的肩上,突兀的搭上一只焦黑的手。
她的眼泪在转身的一瞬间便盈满了眼眶,颤抖着双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
一段尘封的记忆,悄然开启。
眼前的女人穿着朴素,三十多岁模样,面无表情,身材瘦削,却比朱莉娅高出许多。
“在这等我。”那女人说。
她越过朱莉娅,走进她身后的药店。
女人客套的和药店老板打招呼,表示要买些感冒药。
“我闺女总是流鼻涕,应该是流感。”
“症状多久了呢?”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
“我——”刚一张口,朱莉娅便觉得喉咙撕裂一般痛,声音嘶哑,带着闷闷的鼻音。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我没生病,我不吃药!”
眼泪鼻涕在她的脸上糊作一团,朱莉娅为人称道的冷静与理智消失的无影无踪,深深无力与无助,让她自暴自弃的用校服袖子抹着鼻涕,丝毫不去遮掩自己狼狈的模样。
似乎这些眼泪和不堪,就是她能给出最有力的反击。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强硬的重申:“感冒药,普通的就行。”
“你女儿……看着不像是感冒。”
“好好的怎么会流鼻涕?你快拿药就是了。”
“她这明显是在哭嘛。”
“她有什么可哭的!拿药!”
我没有感冒,我只是伤心,我不要吃药。
药片被灌进嘴里,粗粝的纸在脸上摩擦,哭喊声被闷在成年人的手掌中,缺氧让她的脸色渐渐涨红,朱莉娅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她的双脚乱蹬,眼前发黑,青筋暴起,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人不会那样清楚的感知到肺的存在,除非它痛到快要炸开。
朱莉娅无法摆脱的何止是身体上的痛苦,她无法摆脱的,是窒息的童年。
就这样吧。
一滴泪划过她的脸庞,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胸口处,一枚三角的符咒发出剧烈的白光,尖利的非人嘶吼在耳边炸响,捂住她口鼻的黑爪急急向后撤去,她无力的倒了下去。
容易接住了她。
他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另一枚符咒,与朱莉娅的那枚贴在一起。
而求美就站在不远处,黑色的手掌巨大和尖利,正在不住的颤抖,但它的主人却好似不觉得痛,年轻的脸庞上显出莫名的阴郁与沧桑,眼皮沉重的抬起一点,歪着头,咧嘴笑了笑。
“困住她!”
吴执话音未落,沈痴便飞扑而上,制住发狂的求美。任勇紧随其后,看准时机,一纸符咒贴在求美的脑门正中。
她的四肢立刻僵直了,沈痴见状松了口气,却猝不及防闻见一阵恶臭的焦烟味。
那味道是如此刺鼻,让沈痴立刻弯腰干呕,而原本被定住的求美竟再次行动,焦黑的利爪蓦然出现,径直抓向他的背心。
“沈哥!”任勇大喝一声,情急之下,擒住求美的手,向后弯折。
那诡异的面容紧紧贴在任勇的眼前,极度的恐惧伴随着莫名的熟悉使他呼吸一顿,脑中一片空白,手上的利爪便以那几乎被折断的姿势,抓向任勇的心口。
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任勇眼前是求美那诡异的一笑,随后出现的,便是一身狼藉脸色发青的沈痴。
不远处的沙滩上金光大作,吴执终于完成了法阵的绘制。没有桃木剑,这项工作显得异常困难。
“将她带过来!”
沈痴此时正用全身的重量压制住她,闻言,直接抱住求美,向法阵的方向滚了过去。她挣扎的很剧烈,沈痴用尽一身蛮力,才堪堪将她拖进法阵里。
但就在进入法阵的前一刻,求美反常的不再挣扎,古怪的平静下来,吴执心道不好,而一旁的容易却眼神呆滞,缓缓的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子。
流转的金光骤然凝滞,画在沙上的法阵被容易轻而易举的破坏,沈痴猝不及防被踢出五米远,吴执下意识上前,体内的鬼气却与法阵中残留的驱邪术法纠缠撕咬,右手的钻心的剧痛使他立时脱力,倒在沈痴身边。
求美,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沙滩上,海水拍打着岩石,清冷的月光被海浪击中,碎成满处闪耀的银光,星星点点,衬得海面如星河一般。
朱莉娅和沈痴背对背靠坐在一块石头上,朱莉娅惊魂未定,沈痴则没完没了的捞着沙子,搓洗身上沾的自己呕出的秽物痕迹。
“长这么大,就吐过两回,回回都在吴执眼前,你说他是不是克我?”
朱莉娅正想着自己的事,敷衍的点了点头。
“相爱相杀,相生相克,哎朱莉娅,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电视剧里说的‘缘分’啊?”
“你……”朱莉娅开口,“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记得啊。”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沈痴托着腮帮子,“她总是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去,整天以泪洗面。但我小时候,她还是很疼我的,一见我就搂着我喊‘妞妞’‘乖妞妞’。”
朱莉娅噗嗤一笑:“你妈是把你当女儿养的呀?”
“对啊。”沈痴大大方方承认,“我小时候她都是给我穿裙子,后来越长越大,才慢慢改了这习惯。”
“你小名居然叫妞妞,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朱莉娅揶揄他:“怎么也得叫一个壮壮、大力之类的。”
沈痴佯装生气,要把她拱下石头去,两人笑作一团。任勇在不远处蹲着,一下一下揪着地上的杂草。
“那是碱蓬草,固沙的,专门种上还没长大,你快让他别薅了。”朱莉娅推了沈痴一把,于是沈痴站起来,向任勇走去。
“符咒一个足可以保命,你多给她一个,也没什么用。”
“是,今天这事怪我。要不是我擅作主张,也不会让她逃脱。”
吴执和容易两人走过来。
“并不是要责怪谁,只是这行为实在危险,若那叫求美的蛊惑你立时自尽,我未必能及时相救的。”
容易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看上去不像是单纯中邪,多半是有恶灵附身。”
“恶灵?”沈痴疑惑。
吴执不答话,皱着眉,一手掩着口鼻,一手递上一份手帕。容易看着沈痴一身呕吐物混沙子的糟糕模样,贴心的提议:“求美受了伤,这一时半刻估计找不着了,咱们就别在这里吹风,找地方吃些东西怎么样?”
沈痴眼睛一亮,一把将蹲在一边的任勇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