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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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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斯昂居然会被家里催婚?昝欢感到意外的同时,又觉得也正常。
高中那会儿他就挺优秀,当然,这个优秀不光是许徵给吹出来的,即使他根本不用参加高考,但每次月考贴榜,他都稳居第一,且还通用将第二甩出几十分之差。如今又是留学海归,眼光自然要比寻常人高出许多,加之小他两岁的表弟都要订婚了,他父母着急也正常。
昝欢好奇:“上学那会儿喜欢你的女同学就不少,在国外这么些年,没有合适的?”
“明嘉的高一和高三离挺远的吧?”赵斯昂挑眉看她,“这都知道?”
说话间服务生端着咖啡和甜点过来,两人适时止住话题,服务生确认完餐品后离开,昝欢才接着道:“不需要近距离吧,学校是最藏不住八卦的地方。”
昝欢走校,在班上跟同学的关系也比较疏远,八卦自然传不到她耳朵里,沈静住校,平时晚上熄了灯几个女生头碰头的讲八卦,诸如学校哪个男生最帅,哪个女生最漂亮,谁和谁是不是一对儿等,沈静偶尔会跟昝欢闲聊,她都不甚感兴趣,之所以会记得赵斯昂,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相较于那些陌生的男同学来说,更为熟悉一些。
“你看起来不像喜欢八卦的人。”赵斯昂说。
“总会听到一耳朵。”昝欢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大二下学年,由倪敏带队,昝欢跟着舞团成员参加了一场某公司的商演活动,演出结束后有人叫住她,昝欢回头,辨认出对方便是那个曾答应帮她将生活费转交给赵斯昂的漂亮学姐。
时隔几年,昝欢早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了,倒是那学姐主动提及当年之事,许是对方并不知道赵斯昂为此讹上她并要求她管一周饭的事,所以提到时也只是玩笑般的语气,昝欢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几年过去,早已不太记得了。
“赵斯昂,你们有联系吗?”那学姐突然问。
昝欢摇头,赵斯昂走得突然,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昝欢与他不算特别熟,加之后来她成绩下滑厉害,为了将文化课成绩补回来,她一门心思扎进知识的海洋,这人便渐渐从记忆中消失了。
“他走得可真突然。”学姐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惋惜,“我都没来得及表白。”
骤然听到一个堪比陌生人的人跟自己说这种隐秘之事,昝欢还是有点被吓到了。估计是很久没见到以前的高中同学了,那学姐健谈得很,说当时班上不少女生对赵斯昂有意思,她靠着学委的头衔才跟他走得近了些,结果好像被对方处成了哥们儿。除了忆往昔,还与昝欢说自己在这家公司实习,有时间可以找她玩。
昝欢并没把那学姐的话当回事,眼下与赵斯昂聊到以前,倒是突然想起来了。
“我妈不喜欢外国媳妇,也不准我找外国女朋友。”赵斯昂耸肩。
“所以,你算是被遣送回国了?”
赵斯昂喝了口咖啡,“这么理解也没错。”
昝欢注意到他喝咖啡时皱了下眉,问:“是不是不如国外的口感好?”
“差强人意吧。”赵斯昂评价道,目光扫过周遭,又说:“环境还不赖。”
昝欢低头将其中一份甜点推到他面前,“慕斯奶酪的,不怎么甜,可以尝尝。”
赵斯昂闻言眉毛微挑,拿起钢叉分了一小块出来送到嘴里,细品后点头,“这家店的老板做咖啡确实屈才了。”
昝欢笑笑,心说这人嘴还是那么利索,听起来像是夸赞,实则却在损人。
“其实我搞不太懂,”昝欢好奇道:“为什么会有人在不上班的时候也喜欢喝美式。”
赵斯昂低头瞅了眼自己面前的咖啡:“习惯了吧,我们上班挺费脑的。”
“难怪。”
“难怪什么?”
“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说的是,冰美式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上班,根本吃不下那个苦。”
赵斯昂反应了一秒,扑哧笑出声来:“你倒是比以前活泼了不少。”
昝欢笑笑,“可能只是话变多了。”
赵斯昂喝了口咖啡,视线从她面带微笑的脸上扫过,说:“挺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着喝咖啡,或盯着马路对面的湖面发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倒也不觉得尴尬。
恬静的气氛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的,昝欢摸出手机,看到来显时眉头不自觉拧起,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
佘秀琴的声音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瞬间钻进耳孔中,“你人呢?”
不等昝欢作答,又听她道:“今天这事闹成这样你也看见了,事情总要解决,你躲着不回家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昝欢不过是想躲一时清静,到母亲口中,倒成了她的解决办法了。
她这边还未开口辩驳,赵斯昂的电话也响了,他往昝欢脸上扫过一眼,将电话接起,只应了两声便挂断了。
当着外人的面,昝欢不想与佘秀琴掰扯过多,匆匆应下挂了电话,随后冲赵斯昂道:“我得回去了。”
“走吧。”赵斯昂起身,“正好给你省下一顿饭钱。”
昝欢只把这话当作调侃,两人打车回幸福里,一道上楼,到四层楼梯口,一人往左一人往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昝欢已经不再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她包里有钥匙,但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抬手摁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佘秀琴,昝欢站在门口往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哭啼的袁思雨,也没看到在一旁安慰的许徵,昝欢挑了下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她没问出口。
倒是佘秀琴自己先说了,“你赵阿妈家那大侄子回来了,许徵便带着思雨过去了,说是晚上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在你袁叔叔朋友开的那家中餐馆,这会儿还早,正好咱们母女俩好好说说话。”
昝欢突然想起离开咖啡馆时赵斯昂那句“给她省下一顿饭钱”的真正含义了。
佘秀琴想说什么,昝欢心里大概有个底,但她还是想听听,作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为了袁思雨这个继女,能逼迫她到什么程度。
昝欢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妈想跟我聊什么?”
这一下午发生的事属实超过了佘秀琴的承受范围,她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把人给叫回来,攒了一肚子话,这会儿倒有些无从开口了。
昝欢向来善解人意,就像当初打算表白,话都堵在嗓子眼了,临了发现许徵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能堪堪刹住车成全。她发现许徵和袁思雨再续前缘的铁证,当时的场面虽算不得心平气和,但她也做到了果断抽离,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种变相的成全。所以,当看到母亲在要求她时难得犹豫时,她也善解人意的率先开口。
“妈是想让我主动退婚?”
昝欢直击今日谈心的主题,可谓一针见血。佘秀琴一直觉得自己是理性的,在亲生女儿和继女之间总能一碗水端平,袁思雨在昝欢订婚前夕与许徵做出这等背德之事,确实中该,可事已至此,她还怀了孩子,解决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终止订婚,她这也是为昝欢好。
“这个时候谁主动意义已经不大了。” 佘秀琴知道昝欢难过,她希望她能正视这件事,而不是继续活在痛苦中,“思雨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街坊邻居会看笑话,何况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许徵父母再不想接纳她,也没办法了。”
昝欢冷笑一声,“妈,在您心里,街坊邻居的闲话是不是永远大于你亲生女儿的感受?从高一那年袁思雨搬到咱们家,您要求我从原来的卧室搬到杂物间,您在衣食住行上的差别对待,现在您又要让我主动退婚,把我的未婚夫让给她,为了成全您好后妈的美名,我是不是就活该受这些气?”
佘秀琴被她说得一愣,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所以,你在心里早就对我不满了是吧?这都多少年了,原来你积攒的怨气这么多,要是没有这一出,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说出来了?”
“说出来有意义吗?”昝欢好笑道:“您会对我多一分偏爱吗?不会,您的脸面、您的家庭,比什么都重要。”
“欢欢,你说这些对得起妈妈吗?”佘秀琴满脸不可置信,“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有多不容易你不是不知道,你要上兴趣班,要跳舞,高额的费用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你袁叔叔愿意跟我一起负担,我对她的女儿好一点有错吗?你没身在我的位置,不知道给人当后妈的心酸,你只想着你自己受了委屈。你受委屈了吗?我少你吃少你穿了?你说这话真是一点良心不讲的。”
“没少我吃穿就是没委屈吗?我今天把这些事摊开来跟您说就是我不讲良心了?”昝欢只觉好笑,“您之所以对袁思雨那么上心,无非就是怕街坊邻居说您这后妈没当好,无非就是想让大家茶余饭后聊点什么时候,说您这后妈当得好,把袁思雨当亲闺女一样疼,袁叔叔知道您没有苛待他的女儿,自然会成倍的对您好,您就是为了您的脸面和家庭,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认呢?”
昝欢话刚落地,脸上骤然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烧灼着面颊,心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佘秀琴似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她怔愣着瞪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似想去摸摸昝欢被扇红的脸,被她偏头躲开了。
“欢欢,妈妈没想打你,妈妈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冲动,恼羞成怒吗?还是为女儿口无遮拦的顶撞气昏了头?佘秀琴一时分辨不清。
“妈,这就是您的态度是吗?”昝欢愤恨地瞪着她,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颤,“她袁思雨要脸我不要是吧?电子请柬都发出去了,酒店都订好了,现在退婚,我会被亲朋好友怎么嘲笑,都不重要是吧?”
佘秀琴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昝欢说得对,她要脸面,更要维系家庭和谐,她如今已经没怎么工作了,家里一应开销都来自袁洪涛,两人又没领证,要真因为袁思雨这事闹掰了,她这后半辈子怎么办?女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她得为她自己的小家奔命,届时她能倚靠的只有袁洪涛,她对袁思雨好点,袁洪涛自然也会记着她的好,只有这样,这个家庭才能长久的维系下去。
“你不愿退婚,这婚也没法继续订。”佘秀琴不指望昝欢能理解自己了,她坐回沙发上,“思雨今天闹这一通你也看到了,只要有这个孩子在,许徵就不可能继续跟你订婚,难不成就你们就这么耗着?时间久了对谁都没好处,特别是你,你以后还要交男朋友,还要嫁人,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您说得对,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昝欢搓了搓脸,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她道:“但我也不可能成全他们任嘲,订婚宴照常举行,大不了换新郎。”
佘秀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反转,震惊之佘觉得这女儿可能被刺激得疯了,订婚日期就在下周,这么短的时间换谁?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欢欢,别意气用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错误的决定,婚姻不是儿戏,这口气你现在是出了,往后呢?余生是你自个儿过,过好过赖都得你自个儿承担,到时候过不下去,不还是一样的闹笑话?”
“这就不用您替我操心了。”昝欢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无比讽刺的笑,“往后的人生我过好过赖,都不会埋怨您。”
昝欢和佘秀琴的谈话让母子两人间的隔阂愈扯愈大,佘秀琴见劝不住,便住了嘴,昝欢也没再多说什么,一时间诺大的屋里被沉默掩埋,直到六点,赵兰娟过来敲门,晚餐时间到了。
那家中餐馆离幸福里并不远,步行过去十多分钟,两家一行七八个人,走在路上,不免有些浩浩荡荡。
袁思雨下午闹那一通,这会儿估计是被许徵哄好了,走在许徵一侧,整个人空前的安静。
赵阿姨订了个包厢,两家人正好坐一桌,许是赵斯昂这个外人在,倒没人提及下午的事,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昝欢胃口不佳,只随便夹了两筷子便收了手,她无心跟人攀谈,但赵兰娟偶尔问到什么,她还是会笑着作答。
饭后赵斯昂先一步去把账结了,被赵兰娟好一通说,几人从包厢出来,昝欢并不打算回幸福里那个所谓的家,准备打车回舞团宿舍,袁思雨似乎不懂得尴尬般,笑着说许徵没喝酒,一会儿他俩开车送她。
昝欢知道,这顿饭没有提退婚的事,袁思雨心里的石头就没有彻底落下,她是想找机会私下跟昝欢聊聊,送她回家就是个不错的契机。
可惜昝欢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她笑着摇头,“不必麻烦了。”
赵兰娟是极舍不得这个儿媳的,她知道昝欢心里委屈,也知道她不想面对许徵和袁思雨,可相比之下,她更担心这么晚昝欢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便道:“就让他送吧,正好他也没喝酒,这么晚了自己打车我不放心。”
昝欢摇摇头,视线不经意落到斜前方的高挑背影上,道:“您要不放心,让赵表哥送我吧,下午的时候听他讲了不少英国的趣事,倪老师说明年有场国际演出,可能会去英国,正好跟他提前了解下那边的风土人情。”
赵兰娟一听也行,便让许徵将车钥匙给赵斯昂,让他开车送昝欢回舞团。
赵斯昂拿了车钥匙走在前面,昝欢跟他们道别后抬步跟上,许徵的车停在小区单元楼外边,得走回去取车。
拐过饭店那条街,昝欢三两步追上前面的背影,问:“你是不是不乐意送我?”
“怎么会。”赵斯昂将钥匙抛到高空,又稳稳接住,“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昝欢问。
“意外你居然学聪明了,知道找人当挡箭牌。”
“我以前给你的印象很蠢吗?”
赵斯昂偏头看她:“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路旁的梧桐枝干繁密,枯黄的树叶掉得七七八八,路灯的光亮从树杈间倾泄而下,打在赵斯昂轮廓分明的半张脸上,莫名让他镜片后的那张眼睛带了几分狡黠。
“算了。”昝欢撇撇嘴,“都不想听。”
“实话是,不太聪明。”赵斯昂像是没听见,自顾道:“假话是,天真挺好的。”
昝欢快走两步越过他,随后转身在他身前站定,他个子太高,跟面对面说话,昝欢得微仰着脸才能让他的神色都收进眼底。
昝欢的举动太突然,像是怕撞到或踩到她,赵斯昂急急刹住了向前的步伐。
“我确实需要一个挡箭牌。”昝欢定定地看着他,她有些紧张,双手死死绞在一起,心跳得咚咚的,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嗯哼?”赵斯昂微垂着眸子,镜片后的双眼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
“赵斯昂!”昝欢轻声喊了他的名字,随后狠狠提了口气,那口气鼓胀在胸腔里,似将缺失的勇气尽数填满,她说:“你能跟我订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