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魔鬼的絮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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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十月里，慈宁宫贵太妃身子不好，太后和陛下都去看过，没过几天传旨以钟粹宫马佳福晋，储秀宫纳喇福晋，永寿宫李福晋，承乾宫董福晋四位两两轮流去侍疾。
这是一种恩典。
“福晋可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能再出错儿了呀！”青姥姥对来看她的马佳福晋嘱咐着：“有烂嘴的嚼舌根子，等年根儿下再一并赶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哈季兰给她掖好被子，问小丫鬟：“还尿不尿血？”
“唉，”青姥姥整张脸耷拉下来：“老婆子命硬，几板子算什么。”
“姥姥……要不，等年根儿，你也出宫吧。”
青姥姥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的姑娘，说什么傻话呢？”
早上梆子一响，乌希哈就醒了。
今天她要给马佳福晋梳头，梳头的活计比端茶倒水要高级，早在福晋起床前，梳头的宫女就要拿温水提前泡一刻钟的手，再抹上梳头油，不能让福晋感觉双手涩钝，且要提前备好新鲜的红松木花浸在水里，等一刻钟释出粘液，就成了刨花水。
马佳福晋闭着眼，皱着眉，斜靠在引枕上，面前炕桌上搁了一架妆镜，乌希哈连她脸颊的毛细孔都看得清，她气色不好，头发根细软，眉毛稀疏，鼻梁隐约有一条血线。她察觉到有人给她按摩太阳穴，缓缓呼出一口气。
先将长发梳顺，再中分，拿梳齿极细的篦子上一层薄薄的水，两边各留一层头发，先辫好两个辫子，沾梳头油绑成圆髻，等造型固定再一缕一缕缠上发髻，拿红绳系在里头，再抿上刨花水。
就算完了。
马佳福晋对镜瞧瞧：“还算精细。”
她素爱簪些蝴蝶蜻蜓的，今天却不，只用两只小小的如意簪，云头只有拇指大小，镶一颗米珠。
从前乌希哈在电视里看后宫妃子满头珠翠，实际上嘛，不管什么簪，马佳福晋顶多戴一对儿。
视觉重心完全放在她这张女娲花三天三夜捏的脸上。
给太妃侍疾，是要从早坐到晚的，虽然只是走形式问一问：
“太妃早上吃了吗？吃的什么呀？”
“太妃昨晚醒了吗？说了什么呀？”
再问太医要不要改方子下针啊，脉象如何呀，然后有女官一块儿报给上面。
所以早上要多吃主食，乌希哈一看就知道平安又得到了御膳房的追捧。
马佳福晋爱吃没馅的点心，所以今天上的尽是银丝卷，竹节卷，象眼小馒头这样噎人的主食。
粥也有两瓮，果子粥和白米粥。
一看那果子粥，乌希哈在心里念一句，完蛋。
果子粥配玉露霜，能叫三格格高兴一个上午，兆祥所一贯不给她吃饱。
马佳福晋吃了两口就让撤盘。
衣裳也是挑吉祥又不扎眼的，又要配上香囊，各色物什，乌希哈还攒了几个奶饽饽到荷包里。
平安拿眼瞪她。
乌希哈就笑，眼气也不行，反正昨天福晋说了让你和吉祥看家。
钟粹宫去哪个宫都远，就算出门时冷得要围上毛领子，等到了慈宁宫门口，乌希哈汗都攒了一胳肢窝。
多寿拿帕子给马佳福晋仔细擦了擦：“幸好没上多少粉。”
慈宁宫里出来两个嬷嬷来招呼马佳福晋，说承乾宫的董福晋已经等候多时了。
乌希哈捏着帕子走在后头，一进去先行礼，低着眼睛数着砖跟在多寿后面。
董福晋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好久没见你了，还是两三年前，常在一起带孩子。”
“姐姐和从前一样，精气神儿那么足。”
董福晋笑了一声：“也没人看，足就足呗。那我们就先去看看贵妃吧。”
这位贵妃很了不得，是从前蒙古草原第一美人，身经两汗，先是生下了林丹汗的遗腹子，又跟圣汗生下了一女一子，小儿子曾议储，与先帝爷一起长大，只是未及成人就去世了。
哈季兰是有点好奇的。
内室点了藏香。
是一种类似药味的焦香气，乌希哈一走进去，就压紧了舌根不叫自己咳嗽。
嬷嬷掀起帘子，里面是一个枯槁的女人，说身子不好实在客气了，一看就知道是在熬日子，嘴没了牙，空荡荡的，一呼一吸，皮肤像松化的皮鼓，眼睛半睁半闭，浑浊不堪，一头花白的长发在枕头上四散奔逃。
哈季兰逼迫自己挂上公事公办的笑容：“太妃早上可进了什么吗？”
“回福晋主子，早两三天就不吃了，也不拉。”
“……那昨天醒了吗？可有什么话留下？”
“这倒是有，可都是蒙古话，两位福晋能听懂吗？”
论及辈分，慈宁宫北院的两位太妃都是和老太后一辈的，老太后说年纪大了，看了更伤心。当年圣汗后宫唯有科尔沁姑侄三人和林丹汗的两位遗孀分庭抗礼，在崇德五妃中敬陪末座的老太后与两位老姐姐的感情也说不上好吧。太后是跟着老太后做事的，看了一眼就没再来过。
正巧这时，太妃醒了，嘴里呼哧呼哧喘气，说了几句好大声的胡话，睁眼看到哈季兰，朝她喊了两声，见她不知所措，那浑浊的眼里流出眼泪，低低呼唤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魔鬼的絮语（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