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魔鬼的絮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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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这时，贵妃醒了，嘴里呼哧呼哧喘气，说了几句好大声的胡话，睁眼看到哈季兰，朝她喊了两声，见她不知所措，那浑浊的眼里流出眼泪，低低呼唤着什么。
贵妃伸手想抓她的衣袖，她反射般跳开，掩饰道：“这是怎么了，娘娘？娘娘有什么要说？”
站在一侧的嬷嬷想了想，说：“兴许贵妃想女儿了，把福晋当成端顺公主了。”
哈季兰平复心情：“娘娘常这样吗？”
“是，早些时候还叫我们拿端顺公主的旧衣服放在枕边，等殿下来入梦呢。”
董福晋掩口说道：“娘娘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病中思念，要是妹妹常来坐坐，兴许能解贵妃心结，替皇上太后多尽孝道呢。”
哈季兰干笑两声：“姐姐如此孝顺，怎么不自己多来坐坐呢？”
“我不行啊，我生得不好看。”董福晋摇摇头：“哪像妹妹，可怜见儿的，贵妃一生美貌，自然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儿伺候送终了。”
这话连乌希哈听了都觉得牙酸。
还是慈宁宫的嬷嬷身经百战，道：“确实是马佳福晋和贵妃有缘，不过福晋有福晋的差使，伺候人的粗话还是叫我们奴婢去干吧。”
哈季兰接话：“嬷嬷说得有理，不过我看董姐姐身畔的这位妹妹也十分亮眼，不如叫她穿端顺公主的旧服伺候太妃，太妃高兴起来，兴许能延养天年呢。”
乌希哈吃瓜吃得兴起，不由得抬头去看董福晋，董福晋长脸，人也瘦高，嘴角向下抿着，露出一个冷淡嘲讽的笑来，“啧，妹妹果然好规矩，连手底下的宫女子都敢抬头看主子了。”说罢，一双利眼狠狠瞪视乌希哈。
哈季兰心头暗叫晦气：“哈，新来的丫头，才十三岁的女孩子，嫩瓜秧子似的，姐姐千万别跟她置气啊。”
乌希哈双膝跪下请罪，一双大脚围着她转了半圈儿：“嬷嬷，你看她，是不是特别像端顺公主啊？”
嬷嬷都没认真瞅过这个小宫女：“……像，像吧？”
“唉呀，说得还是妹妹有福气，来看贵妃，还带了一个这么像贵妃的女孩儿。”
哈季兰现在最讨厌别人说她有福气。
“那就让她来和姐姐的侍女一起，穿端顺公主的旧服彩衣娱亲好了。”她冷冷地说：“反正姐姐这颗孝心我一定会报给皇上的。”
董福晋白她一眼。
皇帝才不会管这摊烂事呢。
他连案头的一沓奏折都不想管，只想围着热乎乎的台几炉子烤手烤脚，上朝太冷了，龙椅硬邦邦的，前面连个挡风的人都没有，坐一早上腰疼屁股疼，脚冷手也冷。
他一听报董福晋和马佳福晋打嘴仗，弄出来两个装样的“假公主”伺候贵妃，就问：“真的？长得像吗？”
“眉眼不似皇家人，倒是身条很像公主出嫁前的样子。”端顺公主12岁就嫁人了，都是瘦了吧唧的小姑娘，能不像吗？
“我倒是没见过那位姑姑。”他装模做样地打开一叠奏折，看见佟国栋三个字，“啪”给合上了，问站在面前的大太监：“今年小选的质量怎么样？”
“上上选八位，中上选十位，上选五位，中选二十三位，画像在此。”
“这么多，正白旗的先交给太皇太后使，其余的……就这两个吧，”他随手一指，“住到承乾宫和钟粹宫去，告诉福晋好好教导。”
大太监退出去，有小太监凑上来：“爷爷，哪位小主飞黄腾达了？”
大太监脸黑的，“你看哪个最顺眼？”你收了哪个的钱？
“爷爷说笑了不是！“
大太监把画册往他怀里一掼：“御口金裁，这个跟那个，今晚上就送到承乾宫和钟粹宫！”
小太监傻眼了，爷爷你都没翻开，这说的到底是哪个呀？
小太监带着新鲜出炉的小主到承乾宫时，正听见有人打嘴巴子。
“自己数着，别误了时辰。”
承乾宫东配殿前廊下跪着个梳辫子的少女，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脸上招呼。
新来的小主怕极了，悄声问：“这是哪位福晋啊？”
小太监瞥她一眼，没敢吱声。
董福晋出身大族，父亲是跟着睿王入关的大将，早年打进紫禁城出了大力气，是最早进宫的妃嫔之一。可惜就是人长得粗犷了点，随着失宠时间的增长，脾气也就坏了一点。
小太监赔着笑脸办好这趟差，又送另一位小主去钟粹宫。
新小主走时，乌希哈端一盆热水从屋外惦着脚进来，搁在盆架上，马佳福晋已经卸了钗环歪在炕上。
刨花水有一点比现代的发胶好得多。
遇热即溶。
乌希哈给马佳福晋垫好高枕，将辫子解了，拿热毛巾把刨花水捂化，再不断地用湿毛巾擦洗头发。
“多福，新小主长得漂不漂亮啊？”马佳福晋突然问道。
乌希哈愣了：“……没，没看。”
“唉。”马佳福晋闭着眼：“还成，没傻透。”
“你小，这次我不计较，等你下次抬头看皇上，看太后，自然有人跟你计较。”
乌希哈又双膝跪地了。
她今天行大礼两三次，一次比一次膝盖痛，慈宁宫里有羊毛毯子，这边就是纯砖地，磕头磕得梆梆响。
“福晋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马佳福晋品品平安递上来的六安茶：“行了，一会儿下值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直接去慈宁宫当差。“
十月走到尾，太阳落山也着急，乌希哈在前面走，吃人的夜色在后面追。
她想出宫。
她想直接走出去。
她擦掉泪，跟着出城的人群走到景山脚底下的他坦，贪婪地望着那些能离开紫禁城的厨子，太监们。
他们身上带着木牌，明天一早还能重新走进来。
有个厨子背着个包袱，守卫问他：“拿的什么？”
“下脚料，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拿回去攒攒油水。”
“嗬，”守卫掂量掂量：“这孝敬爷收了，滚吧！”
“欸您别……”
话音刚落，守卫一脚踹在他膝弯，隔着一丈远乌希哈都能听见一声脆裂，那人嘶哑着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妈的，让你喊！”守卫几个连蹬带踹：“双包衣！狗腿子！偷东西的贼！”
她的脚被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城门开了，九排门钉缩得越来越小，“战报——”一列驿马冲出来，乌希哈终于看到了门外的风景。
另一道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魔鬼的絮语（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