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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卯岁更名女尸奄忽不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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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发觉屏风外有个人,身形似李维夏。“维夏是你吗?”
“嗯,公子是我。”
李维夏用袖子抹一把泪。泪影点黑袖,男汉缀柔情。
“你不是给三两银子买衣服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言樾疑惑欲掩过伤哀。
“我这个糙汉子怕买的不适合他,想着回来和他一起去。”
“那三两银子你和维夏一起去。”
“三两银子来,和我一起去买衣服。”
李维夏想牵上三两银子的手,但只是微微碰到就被松开。
三两银子的手上是生活的抽痕,李维夏心那萎靡不振的野刺又被挑起。
李维夏给三两银子挑了盛服,曳地长袍,云锦长衫,苏绣月华锦衫……。黼黻文章跃然锦衣。但三两银子只要了件敝衣。
活在荒草厄窘的小孩看到贫瘠之地上的玫瑰总是会用枯瘦的手掌拍醒自己。
李维夏还偷偷付了刚才看过的衣裳。
“公子,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三两银子你的房间在左隔壁,热水送上来不久,先沐浴吧。”程祯执着毛笔在记刚才得来的线索。关节分明的手在東君的照熠下更加白皙。
“真好看啊。”三两银子盯着言樾嘀嘀咕。他的目光呆滞又坦荡,不像是潦倒的总角。
君子温如玉,公子世无双。执笔写世生,心系良安民。
“三两银子,嘿。”李维夏用手在三两银子眼前晃了晃。这一晃,那个艰难竭蹶的总角又回来了。
三两银子回过神来,“哦,哦好。”他拿了衣服就往左隔壁去了。
“三两银子等一下,我这有些药膏,你身上有伤,涂些吧。”程祯放下笔,追了出去。
“好,谢谢哥哥。”
“公子,你要把他带回程府还是……他以后是跟着你吗?”
“看他吧,要是他不愿我也不能剁他手指头威胁他从我愿吧。我也只是个程小公子,不是个命主,他命运怎么样还是他自己的。”
“唉,看似时和岁稔,实则艰难时世。”李维夏站在窗前,远眺府城。官兵吃白食,摊贩只敢分文不取,低下脊梁。“说是一廉如水,行廉政,实则手脚比谁黑。披着廉洁奉公的走狗。”
“维夏,隔墙有耳,谨言慎行。”
“知道了,公子。公子我出去逛逛。”
“好。”
清风丝缕,吹入人海。三两银子解开丧衣,说是丧衣但黑黢黢的,这破一块那烂一块,看不出是丧衣。漏出伤疤和一个烙印,印着“周家仆”。
沐浴一番,穿好敝衣就走向程祯那间房。
三两银子右手敲门扉“程祯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三两银子进来吧。”
“坐吧,三两银子。饿了吧,吃些点心。”
“好,言樾哥哥。”三两银子矜矜地拈起块桃花酥,尝了口“好吃。”
“我说说我吧,我呢,平平无奇,劫色劫财的都看不上我,就爱瞎晃悠。说的厉害些就是燕城程府的程小公子,但也家族里的一点也帮不上什么,家族的闲虫一个。”
“怎么会看不上,我要是个采花贼就采你这一朵就够了”三两银子搓着衣服嘀嘀咕咕说。
“啊,三两银子,你在说什么?唉,年纪大了耳有些不经用。”
“没说什么,自己的小嘀咕。哥哥正值舞象之年,哪有什么年纪大了一说。”
三两银子的思虑转辗几则,又小心翼翼开口“绝对没有诋毁哥哥半分。”
“嗯。”程祯扬唇微笑,浅浅一笑。
“查完堂娘一事,我会回燕城。你想和我回程府,还是我的一间小院里,还是待在这?”
“去你的小院会打扰到你吗?”三两银子整个心提起来:待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不会,既然有这个打算当然不会。喝杯茶吧,瞧我这记性,当客人惯了忘了给倒茶。现在可以聊聊你吗?”
“我啊,他们认为我可怜又可恨。”
“噢?那你怎么想你自己,你的想法和他们想法一样吗?”
“嗯,一样的。”
“那这是你最初的想法吗?我十一岁的时候可是傲的能把天上的星摘下来,志骄气盈,觉得我是人瑞。里里外外对我的议论满天飞,我的思绪没有成为谁的议论的承载地。我十三岁的时候骑一驹马去买自由。”
“你真好,我九岁拿自由换口吃的。我想改个名字,我没念过书,哥哥你帮我想个吧,随母姓吧,喻姓。”
“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喻疾,如何?”
“好听,我以后就叫喻疾了。谢谢哥哥。”
“公子,公子!巷子……尸体,唉……唉。”李伟夏跑着,叫喊着。
“堂娘怎么了?你慢些说。”
“我刚经过条巷子里,发现了具尸体,是个姑娘的,被剥了皮,我猜是堂娘干的。”
“维夏带我去看看。”
“哥哥带上我,我能保护你。”喻疾拍拍自己的胸膛。
“走吧。喻疾等会见到尸体闭上眼睛吧,你还是不要看好。”
巷子里的那个姑娘血肉模糊,容貌被削走,充斥着血腥味。她已经躺在这几天了,有了太阳的庇护也有了遗忘。
巷子被官兵封锁,没人靠近,但就算不封锁也不会有人围着左右,毕竟这人最避讳死人了,害怕被连带着一起带走。
“就是这了。”李维夏转过身来,一惊。“唉!尸体呢?刚才还在这的。”巷子里的女尸不翼而飞,只剩下臭味席卷小巷。
程祯走到封锁用的栅栏前,他撇到一个栅栏前有块血痕“是被人搬走的吧。”
“谁会要一个女尸体,拿回家煲汤还是红烧吗?”
“维夏,这样对死者不敬。他们不是最怕死人吗,若是和堂娘有关,应该是堂娘下侍术。”
程祯捡起地上沾有血迹的香囊,喻疾凑上来。
“哥哥,我认的这个香囊,她是元家长子的娉会。”
“喻疾,可否确定?是否知她芳名?不要坏了姑娘名声。”
“嗯,确定。这个香囊我捡到过,她说,这是她自己织的,独一无二。知道,她叫瞿央甫。”
“嗯……央甫,求子。这姑娘也是不甘的吧。”
“喻疾?你改名了?挺好听的,喻疾,御疾 ,随母姓还是随父姓?。”李维夏漏了旅馆的事懵懵的倚靠在栅栏旁。
“嗯,哥哥给我取的,随我母亲姓。”
遽然,哭声响起,泫然流涕中掺杂着叫喊“我的鸢儿,你命咋这么苦。”妇人跪在地上撒着篮里的纸钱,倒也没有多大方,看起来像是唬人做样子撒两张。
说是哭丧,丧衣没穿,撒的纸钱还没逢江村村口那枯木上勾挂的多。
“你们是死者的亲眷吗?”李维夏还是倚靠在栅栏那,不屑地开口。
“我们是,她是我们女儿,她叫瞿央甫。”老爷子拄着拐杖呜呜咽咽地说。
“不知可否向您们打探关于您们口中鸢儿的消息?”程祯站过来给他们两递帕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好好,你们能把我女儿的尸骨找回来吗?”老爷子一个机灵站起来。
“我们尽力。”
“好好好,我和我内人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求你们把鸢儿的尸骨找回来。”老爷子不顾硗确,砄硌上老爷子的膝盖,可生计为膝盖铺了层弹衣。
“您先起来。”程祯受宠若惊。可李维夏没好气的直接将他拉的站起来。
“维夏,不许无礼。”
“公子,他不像个好人。闻这味道那鸢儿在这都躺三天,就那些官兵应该是今早才封上的。要真关心那鸢儿早就抱着她尸体哭去了,现在连她尸体在哪都不知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哥哥,我也觉得。你心善见的都是善的,自然不见到孽草纷飞。”
“唉,咱现在没证据,不成定论。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是他们来取我的狗命吧。”
妇人把老爷子拉到一旁,“老爷子,你找回那死丫头的尸体作甚?安葬她还要钱呢。随她的尸体到哪去,浪费这钱干什么,不如多存点钱给徊儿安个家室。”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这女尸可以卖不少钱。”
“卖女尸!”妇人惊讶的提高嗓音“这是咱女儿的,亲骨肉,很败功德的,再说谁会买。”
“你懂什么,这女尸可强手了,前日我见咱家隔壁卖女尸卖了好多银子,不然我为什么来你来这。富贵人家买来给自家儿子的魂作妻室。”
“搭骨尸!”
“喂,你们谈好了吗?”李维夏不耐心的叫嚷几句。
“好了。”
“两位,这不雅,不宜谈事,不如到春棠旅馆做下来谈如何?”
“随你们安排。”
缄默不语和小巷子外的群情鼎沸格格不入,巷子深处堆积的泥砖被阴暗腐蚀,枯藤有气无力随风招摇。
五人走向瓷园桌,阳婆入室,照临瓷桌。桌影被拉的悠长,地上映躺着五个影子,但有两个很短。
程祯先开口“坐吧,身处异乡,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两位是住在逢江村吗?家里有几口人?”
“是的,我们住在逢江村,家里有三口人。我,老爷和徊儿。”
李维夏道“噢?你们口中的鸢儿就不算人了。”
“记上族谱的才算,未出嫁的女娃哪能上族谱。迟早是别人家的,她家都不在这,她的家在未来良人那。”老妇人心平气淡地说。
老爷子没有制止也没说什么。女娃不上族谱,算不上一家人好像成了默认的事实,没有暴露出“搭骨尸”灰谋的马脚。
“那记上夫家的族谱女娃是不是死在异乡埋在墓地里到死都不能回娘家。”程祯的声音没有提高,但一字一词整肃起来。
我常常不理解女孩出生后不能上族谱,出嫁以后才能去陌生的宗族上填上自己名字,死亡以后骨灰也只能葬在异乡,他们总说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但我认为不是,是落后的见识,文化。
“哥哥,喝口茶吧。既然这般不重视,为何还要找回尸骨。”
“呃……这总不能让她的亡魂流浪在外吧。”老爷子这个人假面虎,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