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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人闻说探堂娘遇卯岁 ...


  •   “啪!”

      “话说那个程家小公子,程祯,天天玉食珍馐,鲍翅鱼肚。

      身上穿的可都是金丝玉线织成的,单随便一件就是整个燕城挂出售卖的成衣不能企及。

      可是妥妥的锦衣玉食。他刚出世的时候稹大仙就夸他命格好,此生无波无澜,一帆风顺。

      能让稹大仙这个修士之人夸的人屈指可数,就这位言小公子,咱们的开国大帝,还有那位。你们猜他还说什么?”

      “说什么?”

      “能和那位齐名命格好,那必定是天命之子。”

      “别卖关子了,快往下讲。”

      “哟,对。稹大仙还说他在十七岁的时候不是遇良人就是遇贵人,遇良人必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遇贵人此生扶摇直上,前程似锦,虽说他家本就是权贵重臣,但会更上一层楼。

      程小公子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能做诗画绘,下能骑马射箭。他天生绝色,肤似娇玉,冰心玉壶,风流倜傥。追爱者前仆后继。”

      “唉,说书人把程小公子说这么传奇,到底有没有人见到过啊”

      “咱燕城一直流传的诗,就是程祯,程小公子所作”

      “我还听说程小公子救济世人,惩恶扬善。”

      “程小公子好像今年芳龄十七了,那个人会是谁啊。”

      “公子,说书的是在讲你呢,可这讲的也太夸张了。你哪有天天玉食珍馐,这冰心玉壶,风流倜傥,上能做诗画绘,下能骑马射箭还是真的”

      “嗯。”程祯端着杯香茶

      “那公子觉得谁会是良人,贵人呢?”

      “不议未事,当局不论局外事。”

      “知道了,公子”侍从有些委屈,“我这也是关心公子。”

      “知道你关心我。”

      “好了,各位客官们,咱们讲下一个”说书人顺顺自己的胡子,悠悠哉哉地说。

      “最近啊,一个村庄出现了位名叫堂娘的鬼,搞得庄里的村民人心惶惶,夜不能安眠。她专挑肤白貌美的女子下手,尤其是豆蔻年华。传闻这个堂娘右脸有块红胎记。她和他丈夫是青梅竹马,自幼感情甚好。到了谈婚论嫁之纪,他们就私定终身。可她丈夫为了仕途,攀附权贵的女儿。这个堂娘呢就被丈夫下了休书,做了下堂妻,跳崖了。都说堂娘跳崖后,啊,血肉模糊。但是那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认为是她不够貌美,于是没有喝下孟婆汤,一直还没转世,做了凄鬼。她就在那个村里搜铺女子,给自己做一副好相貌,讨丈夫回心转意。”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堂娘是被村里命格不好的人招来的。近几日,好几个女子失踪了,找到她们发现她们都被剥了皮 ”

      “可怜啊,跟了个陈世美。”

      “遇人不淑,嫁人失措。”

      “公子,你怎么看?”

      “既是传闻中事,不枉黑白。去看看吧”

      “好嘞,公子,只是这庄在哪?”

      “找说书的打探打探吧。”程祯递给侍从一两银子。

      侍从来到后幕找到说书人,说书人在人群中蛮好认的,或许是他稀疏的银须。

      “幸会幸会,鄙人李维夏,四月维夏,六月徂署。敢问您方才所说的村庄是何名,在何方?”李维夏将刚才的那一两银子放在说书人的手心。

      “幸会,阁下所问的正是逢江村,这村进日有堂娘鬼出没,虽说阁下是男子,但阻拦堂娘之人会被侍鬼附身,任由堂娘使唤,不得自主。”

      “承蒙厚助,予感激不尽。”李维夏行了个拱手礼。

      “不必多礼”说书人抛着手中的银两“为银两干事应该的。”

      “公子,打探到了,是逢江村。离有些距离。”

      “走吧,饭钱我付了”

      程祯和李维夏开始寻鬼之旅。

      “哎,公子你说那个堂娘是不是跳崖没死,然后装神弄鬼。也真是可惜了,本来是青梅竹马,佳人终眷。我要是是堂娘,我就把他打残,给他下休书。”

      “神鬼之事,观澜后议。”

      一路上,驱鬼神符纷纷扬扬,白铜钱,红符在十一月的风中交错。踏的是红符,吹的是白事风。一颗木的枯枝上搭着退成白色的“囍”纸,还勾挂着神符。墙上贴这通赏令“提供采花贼有关线索统统有赏,黄金白银,入仕加官采花贼右脸有块大块的红色胎记.。”

      “你家的女儿还没被抓吧?”苏妇搓着衣服问她。

      “呸呸,别乱讲。我家的还好好的,选了个好日子,这个月中旬要嫁给阮氏的。我们家可是请了稹大仙的关门弟子做了法,贴了符。”陈妇人拄着拐杖,有些得意。

      “你就好了,有钱做法,请的还是稹大仙的关门弟子,不用担心了。”苏妇的羡慕挂脸上,但也只是埋下头去搓衣服。

      陈妇人的老爷做些小生意,有些钱,是村里的小富人。但她和她老爷心眼也是真的坏,或许是金钱堆积出来的。

      “昨晚,李家那嫡女就被抓了。”

      “他家那女长的蛮好的,被抓也正常。况且我听说啊,就李家那老爷不怎么喜欢这嫡女,这嫡女的生母是他过世的大夫人,这大夫人不受宠,受宠的是一个妾。现在他看重的是那个妾所出的庶女,那个庶女现在进宫了,听说可受宠了,李家仰仗着那个庶女呢。”

      “公子,这好像真的闹鬼了,而且这八卦还蛮多的。”李维夏撇了撇洗衣的那几位妇人。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吃个午饭,这马也要歇息会。到下午再看看这个堂娘是何方神圣。”

      “是,公子。前面有家食肆”李维夏牵着马的缰绳,手上的马鞭收了收。

      “就那吧。”

      程祯这个人吧,虽说是权贵重臣家的公子,但其实蛮随遇而安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有什么就什么,不挑,珍藏的红袍,茶叶碎末泡的茶都行。给人的感觉蛮温柔的。

      李维夏将两匹马牵到马栏,喂了些草,水。便随后进了食肆。

      “客官,几位”旅店的小侍拿着个铜壶,肩上搭着条毛巾,毛巾有些泛黄,是生活的脚马。

      “两位”

      “好嘞,两位,这边来。”小侍引着言樾进桌“这是食单,看看要点些什么,想好了就叫我,我先去忙了。”

      “公子,那两匹马我安置好了。”

      “嗯。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程祯将食单递给李维夏。

      “我什么都可以,公子,你点吧。”李维夏将食单递会给程祯。

      “好。小侍,麻烦”

      “客官,想好要些什么?”

      “宋嫂鱼羹,飞龙汤,荠菜,切谢。”

      “好嘞,客官。”“东十三桌,宋嫂鱼羹,飞龙汤,荠菜”小侍向后厨吆喝着。

      “公子,咱们待会怎么探这个堂娘?”李维夏给言樾倒了杯茶水。

      十一月的秋风有些萧瑟,混着茶香倒有了暖味。

      “刚才她们在议论堂娘之事,问问她们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程祯舀勺鱼羹到碗里。

      “嗯,公子。”

      或许是对堂娘一事如蔓藤缠裹着心脏,两人虽说吃着菜,但心早就被蔓藤裹得死死的。

      程祯见李维夏吃的差不多了就付了银子。言樾和李维夏其实在旁人看了不像主仆关系,反倒像哥哥和嘴碎的弟弟。

      李维夏走在前面敲门。

      “扣扣”,门里边探出个人来。

      “初次见面,鄙人程祯,想问你打听些事情,不知可否。”

      “我是程公子的侍从,李维夏。”

      “哦!你是程家的小公子。可以,不知你们想打听什么事?”苏妇这人单纯,性子直,把激动挂脸上,邀两人进府里,给两人倒了茶。

      “你们不要嫌弃,家里只有些茶叶,是我良人上山采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苏妇提着瓷壶。

      程祯抿了口茶“不嫌弃,能讨一杯茶已感激不尽。最近,予听闻有堂娘闹的庄里的人无心吃睡,着实好奇,担忧。故来打听堂娘一事。”

      “哦,最近确实堂娘闹鬼了。堂娘总在晚上出没,听说她良人送她的香囊里装着她抓的女孩,在香囊里养五天堂娘就剥皮。昨晚堂娘挂一张血书在门外那棵枯木上,说‘要么献祭八个活姑娘,要么她来抓。'庄里人没人愿意,估计今晚回来抓人。唉,我家女儿怎么办啊。”苏妇的心被蔓藤裹的喘气连连。

      “这堂娘挺守鬼规啊,在晚上出没。”

      “切谢。你女儿会平安渡生的。”

      “借程公子吉言。”

      苏妇也听闻过言小公子被稹大仙夸命格好,所以得到祥瑞之人祝福苏妇发觉那蔓藤有些萎了。

      “那就不多叨扰了,苏妇你忙吧,承蒙厚助。”言樾做了个揖礼。

      突然的离开让李维夏有些失神,笨拙拙得也跟着做了个揖礼。

      “哪里,哪里。你们你这礼我一介妇人受不起”

      “怎会,你为了令爱画了一树符纸保平安,何来一介妇人之说,妇人很伟大。”程祯看着苏妇家门前的树,树上符纸环绕。

      “程祯公子真是细致入微”苏妇送他们到门口。

      程祯和李维夏出了府门又瞧了瞧那棵树,看见树底下有堆黑涮涮的东西。走进看,是个男孩。

      这男孩脸上和身上都灰湫湫的,瘦瘦小小的,大抵是被生活削去肥瘦。左耳有一道伤口,还溢着血,右嘴角有颗小红痣。他侧躺在枯木旁,依在地上的黑发没有光泽,粘上梦里的尘土,眸里的星光被偷了去,厌世,生无可恋充斥在那黑珠里。

      “公子,这有个小孩。好像是个孤露。”李维夏蹲下去瞧他。

      “初次见面丱岁,我叫程祯,你呢。”

      “三两银子。”他撇了言樾一眼。

      程祯在荷包里拿出三两银子递给他,“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公子,你真给他三两银子啊!”

      “我的名字叫三两银子。”

      “原来如此,我叫李维夏,公子的侍从。”

      三两银子将银子还回去,示指碰到了言樾的手。

      言樾没注意到,可李维夏看的清清楚楚。“公子,你被他吃豆腐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言樾摸摸三两银子的脑袋。

      “那三两银子你家在哪?”

      “我没家,家被人一把火烧了。”三两银子的脸露着伤哀。

      言樾和李维夏听到这怜悯扼制着整个心智,尤其是李维夏,大抵是看到三两银子和以前的他同病相怜。

      “那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这话是程祯问得,本是李维夏想讲的,但噎进肚子里。他想开口那时,心中顾虑将那句话冲进肠子里。“我一个浪荡江湖之人,养他,那他会不会被仇敌杀害。”

      “我……愿意。”三两银子站起身来,颀长挺拔。

      “我们先找家旅店,三两银子,你知道哪里有旅店吗?”

      程祯牵着三两银子的手,侧过头问他。

      “附近有家春棠旅馆。原来你们不住在这。”

      “好,那你带我们过去吧。我们不住这,来这探堂娘。”

      三两银子脸上蹦出一抹难以消抹的愁,一直喃喃着“堂娘,堂娘……”那张灰湫湫的脸变得呆滞。

      三人到了春棠旅馆。

      “这还有房吗?”

      “有的客观,不知客官要几间?”

      “三间良房。”

      登记好信息和商议好后言樾便付了银子。
      言樾盯了三两银子一会,“你们这现在有温水吗?”

      “有的,在这间屋里,你若是需要我让人送上去。”

      “嗯,送一桶上去。维夏,你去买几身适合三两银子的衣裳。”言樾从荷包里拿出银子递给李维夏。

      李维夏把银子塞回“好嘞公子。公子我有银子,就当我买给三两银子的礼物。”李维夏大步流星地跑出旅门。

      葭月的乾曜格外的舒长,暖洋洋的。

      十七岁的言樾和十四岁的三两银子,一个温文儒雅的少年郎,一个尘烟中最卑微的一缕。

      “三两银子你先擦洗身子,维夏去给你买衣服了。”

      “程祯哥哥你要把我送走吗?”三两银子垂下眼,悲哀,寂灭。

      “没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刚出生的时候稹大仙就说我命格不好,和我待在一起会受灾。我父亲以三两银子把我卖给一户人家做下人,买家叫我三两银子,叫着叫着我的名字就是三两银子。买家买我之后家里一直出事,就想把我卖进花阁,但我的命格在村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没卖出去,剥光我的衣服就把我放了,这件衣服是我在垃圾堆里捡的丧衣。”

      某些不美好的回忆被谈起,像是腐烂入骨的肉再次被划开,钻骨啃肉的腐虫被硬生生拽出,带走一块血淋淋的肉。

      李维夏站在屏风外,听的清清楚楚,他呆呆的依靠在屏风后,眼里蓄满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家去亲亡泪破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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