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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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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重锦官虽抱着爱女,但满眼的宴席中那些神仙的神绪如何,皆被他收入眼中。自宴席推开,那些神仙不时窃窃私语,大抵离不开妖神之容貌。这妖神之容貌竟与那位身归混沌了八万年之久的苍天帝后有着八成之相似,委实让人不自觉地与“天道轮回”有所牵扯。
众所周知昊宸帝君膝下本就不缺王子,为何要蓦地收了一个义子,闻说那妖神仗的便是这么一张形似的面庞。诚然妖神步惊雪也算不得男生女相,不过是偏女相外加那身阴柔而已,与涂姮上神那张名符其实的男生女相相较,乃是多了几分男相。
眼看着那继后脸容僵了又僵,纵然嘴里说着动听的话语也难以掩饰眼眸里的惶恐不安。而她身侧的昊宸帝君却又那般从容不迫,仿若不知自身这般插手朱天之事,乃是有意为难南极真皇雷玉帝君与颢天勾陈帝君。
若仅为收为义子,诚然无需如此劳师动众,一道天旨已是知会。眼眸落在三位帝君身处,他等也是仿若无事般各自与帝后交谈,就连天帝伉俪也径自交谈,越是这般从容不迫越是让他觉得稀奇,莫非这场宴席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沛公可是那位脸容不安的苍天继后?
懒理旁仙如何道妖神与曾经的苍天帝后如何相似,重锦官只愿笃信这场宴席不过是昊宸帝君有意为难继后罢了。见过妖神步惊雪后,继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抑郁模样,纵然昊宸帝君领着她游走于宴席之间,奈何她依旧是魂不守舍。
昊宸帝君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闪过一抹快意,今日之宴席,若是有心,他但可免去继后随行。
奈何,他委实不欲就此揭过她隐瞒雁姬醒来,其后又因贪恋权势而重挫了雁姬。若说大皇子有错该罚,那继后更是要罚得更重,继后自从天妃抬为帝后,这六万年里两人早已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形势。与其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不若从旁敲打,让其自乱阵脚。
至于玄水真君那老小儿与天后凤栾曦,两人虽是帮凶却也是雁姬的救命恩人,这一功一过相抵便也两清。他的眼眸瞟了步迎风一眼,区区十万岁小儿却能掳走他的帝后,委实让他心生不爽。
不曾遗漏过昊宸帝君脸色的重锦官被怀里扭动的小丫头,惹得频频侧目。怀里的重聘婷伸手捧着她父君的下巴,“爹爹,娘亲在偷看神女仙子。”
对于母妃之行径,小小年纪的她早已见惯不怪。加之,她的阿奶不时趁着阿爷和父君不在之时,给她道过母妃之断袖嗜好。
“婷婷不可待母妃无礼,如此妄语可是阿奶所授?”重锦官蹙眉,对于阿娘不时给重聘婷说芙蓉之不是而心感不悦。
他不懂,妻子是他迎娶的,身为芙蕖之夫君,他也未曾因此而置气,何以阿娘总要三番四次地挑拨呢?这夫妻本就是百年修来之同船渡也,纵然阿娘自身之陋习也不少,奈何他的父君也不曾就此锱铢必较,阿娘又为何终日妄图改变他之一二呢?
除却芙蕖乃断袖一事,在其主持下的后院乃是歌舞升平得紧要,那些年轻时由着阿娘作主纳娶的妾室,如今也不再沉溺于尔虞我诈的夺宠,反倒个个以宠溺重聘婷为乐。这“贤妻美妾”乃是齐人之福,亦是世间男子之所求,试问阿娘待芙蓉又有何不满?
芙蕖娘家虽非大富大贵,这娘家产业却也是整座栒状山,这山中瑰宝也算是他重锦官的囊中之物。加之,她在照料孩儿和夫君之事从未假手于人,对外是贤良淑德的魔妃,对内是善解人意的妻子,他重锦官自迎娶一刻便不曾有过悔恨。
眼光瞥了远处的扶摇仙姬一眼,如此明艳照人之魔女,如此显赫的家世,着实让阿娘心满意足。奈何,她过于傲慢,也过于干涉他之种种,他与扶摇仙姬性子皆为霸道,若是成亲了怕是难以夫唱妇随。
“既是喜欢,何不收入囊中?”出恭归来的芙蕖侧身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扶摇仙姬,为了窥看那霸道的扶摇仙姬,他连掌上明珠偷喝果酒也不知。
“胡说八道。你呀,终日磨磨蹭蹭的,可是天癸来了?”重锦官抄起桌上的酒爵抿了一大口,却发现怀里的小家伙脸颊绯红,那微弱的鼻鼾声正诉说着她已酒醉入梦。他无奈地招来火麒麟,把怀里的孩儿交到火麒麟手中,空闲的手臂轻轻揽过芙蕖。
“你就见不得我好么?”芙蕖无奈地耸耸肩,这天癸也确是推迟了两天不假。“官哥,适才我无意间听了墙角一桩,原是那些天宫娘娘也会诉说各自夫君之不足。最让我稀奇的,便是那平日里三句离不开昊宸帝君的苍天帝后,今日乃是一言不发,尽是赔笑,委实不似她。”
“兴许人家不过是不欲将闺房逗趣显露罢了。”重锦官挑眉,众所周知,那些帝后哪个不是颇有手段,于天闱之内乃是盛宠不断,那些神皇之孩儿多是这些天宫帝后所出。
闻说连多年不得天帝照拂的天后,如今也与其如胶似漆,据说分开一刻,天帝也是万般不舍。更有好事仙娥窥见,天后于“琉璃宫”小灶房忙碌,天帝也是不离不弃地跟在一旁,那样的鹣鲽情深委实让人惊诧。
至于那位苍天继后,她待昊宸帝君素来情根深种的,对于昊宸帝君之喜好更是如数家珍般,试问这样的一介情根深种,为何今日却又哑口无言?显然是神绪絮乱不堪,难以应对这些日常之事。
“官哥!我可是认真的。”芙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当真不觉稀奇么?凡人常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位苍天帝后蓦地哑口无言,怎看也是稀奇古怪了些。”
“哦。”重锦官佯装无语地仰头把酒爵内的美酒一饮而尽,继后之不知所措,似是因妖神而起。奈何,他重锦官不信,他更愿相信一切皆是那位以慈悲为怀著称的昊宸帝君所为,至于缘由怕是难以窥探。
却说继后强忍自身之不适与一众天宫娘娘道别,好不容易在那些侍从的指引下来到一处专供宾客歇息的水榭处。借着酒劲,她让侍从在外守候,径自躺于贵妃椅处将将歇息,就着缓缓吹来的微风,她的灵台越发沉了。
她不知自己入梦了多久,只知梦乡之内竟是鲜少忆记得的前尘往事,那些自她入宫后之种种。曾经她,不过是天闱之内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小小天嫔,那时的她在天宫中因着不得宠而屡屡抑郁不得志。
她的性子不似帝后雁姬娘娘那般灵活乖巧而善于应变,对待天闱之内的嫔妃能做到滴水不漏,对一众神仙能做到左右逢源。雁姬娘娘在世的那些年,正是苍天最辉煌之时,多次的危机饥饿能在其宴请家眷等事中拉拢而解除。
梦中的雁姬娘娘风姿绰约得让她心生羡慕,那张慈悲为怀的清纯脸容,让她不自觉地心生惭愧。梦中的雁姬娘娘待她依旧,那双纤纤玉手时而轻抚着她的惶恐不已,时而轻抚她的肩头给她难得的肯定。
接过雁姬娘娘手中递来的琉璃莲花茶碗,继后淡淡地喝了一口,那种仅属于高山寒雪之下的雪莲清香,让她难以忘怀。
“你夺我后位、夫婿良久,可曾良心不安过?”梦中的雁姬娘娘蓦地变脸,那双眸子里透着她不曾见过的狠毒。
“啊——”继后因梦中过于真实而惊诧,自梦中醒来的她难掩惊魂未定,水榭外的侍从急急入内,却被她的一脸苍白所惊吓,纷纷嚷着要唤来昊宸帝君。
继后无奈喝住,今日乃是昊宸帝君的喜宴,纵然她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就此扫了他的兴致。那个妖神不过是仗着与雁姬娘娘有几分相似罢了,加之他乃是男儿之躯,可昊宸帝君并非断袖之徒,遑论那妖神如何与雁姬娘娘相似,怎看也难以威胁到她之后位的。
撵走那些一惊一乍的侍从,继后坐于贵妃椅上,调养生息。窗外的风光着实难得一见,既有妖媚之气,也有银光闪闪之仙气缠绕,细看水榭外之风光,微风依旧缓缓吹送,连带着鼻腔之内窜入一抹久违的雪莲清香。
雪莲?!
继后惶恐地转头,一袭玫红身影正是悠然自得地坐于圆桌旁,那股妖媚透着噬血般的魔力,眼前的故人早已物是人非,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位不沾红尘的清雅帝后。
“大胆妖孽,胆敢在本帝后跟前故弄玄虚?!”
“我雁姬若是妖孽,你玲珑便是个贼儿。”若筠冷傲一笑,“昔日我将将醒来,这灵台自是愚笨了些,奈何也见不得由着你欺负的。”
“娘娘?帝后娘娘?!”继后吓得惊呼一声,本以为门外守候的侍从会进来,奈何门外的侍从竟如两尊泥胎般不曾动作。仔细想来,许是雁姬娘娘的术法所致,据天宫仙僚所说,雁姬娘娘之道行本就高深莫测,甚至在昊宸帝君之上的。
“如今倒是知晓我雁姬乃是帝后娘娘,何以你用石砸我之时却不曾惦记?”一身妖媚装扮的雁姬委实让人难以相信她从前乃是如何清雅脱俗的。“昔日的你,懦弱不争;今日的你,城府深高。”
随着她的步步逼近,继后越发惶恐不已。好看的狐眸盯着继后的满头珠翠,谁能想到曾经懦弱怕事的小如今成了万仙敬仰的苍天帝后?她能从芸芸天嫔中脱颖而出,乃是她雁姬有心提携所致,只因她那颗毫无杂质的爱慕之心。
究竟是自何时起,这位唤作“玲珑”的小被权欲所蒙蔽?一宫之内岂有两位帝后,她雁姬虽是醒来,可早已无心留在天闱之中,然而她却连细听也不愿,只知她雁姬乃是元后,而她不过是继后,为保后位以石砸得她片体鳞伤。
若非她执意要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她雁姬又何须忍辱负重偷生,且与亲生骨肉生生分离六万年之久?她雁姬自怀了步惊雪,这灵台边逐渐清醒了不少,甘愿作“若筠”乃是她当真被步迎风的细心所感动,就连内心的仇恨也逐渐被步惊雪的降生所取代。
每每看见佯装成小妖模样的慈航君,她的心就如被拧紧般难受,那个小小稚童为了守护心爱的母后之安危,只能委屈自己远远眺望。许多时候,她都想上前紧紧拥抱这他,然而理智却让她不得不放弃。
虽是远远地看着慈航君从两万岁的稚童长大成人,可她已然是对上苍感恩戴德。她的死而复生,是慈航君逆天而行之举,若要不连累他,她只可佯装失忆。天知晓,每每碰上慈航君那双期盼的眸子,她近乎疯癫地以指甲嵌入皮肉之内,让疼痛之感唤醒她的理智。
今日之宴席,她有心装病避开昊宸帝君,她虽死而复生,奈何与昊宸帝君之情愫也该一别两宽。她,从未想过自身会与那些薄情的男儿般,轻易移情别恋,可她当真待昊宸帝君不再有男女之情,如今存下的不过是感谢他培育慈航君。
“娘娘息怒,那时、那时妾身灵台絮乱,误以为是鬼魅诈尸,是以——”不容继后砌词狡辩,若筠掐了一个印伽,继后被一道掌风刮得半张脸容微肿。而继后不曾反击,只因她当真心中有愧。
那日的她鬼迷心窍地砸得雁姬娘娘满身是好,回宫后她被梦魔滋扰数千万年,她从不敢忘记,她能成为天妃,雁姬娘娘功不可没。她在乎的素来不是后位,而是心中所爱,纵然他心中一直记挂的是雁姬娘娘,然而她却依旧无悔。
“鬼魅诈尸?哈哈哈,如此荒谬之言辞竟由苍天帝后之口逸出,可见你当年乃是如何觊觎后位的。”若筠自顾自地说着“狠”话,纵然成了帝后,这玲珑之举止行径依旧畏畏缩缩,见不得风雨,勿怪昊宸帝君不甚在意她。
“妾身没有,妾身由始至终只愿侍奉帝君身侧,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妄图为己之爱而霸占帝君,但妾身从未敢僭越。”继后惴惴不安地爬下贵妃椅,跪在地上给若筠叩头认错。“雁姬娘娘不知,妾身虽有幸推举为帝后,奈何于帝君眼中,妾身仅是苍天帝后而非帝君之嫡妻也。帝君,帝君一直思念的是雁姬娘娘您。”
于此事,继后乃是所言非虚的,昊宸帝君膝下的皇子个个皆是师出名门,但大皇子之性情与生母素来深得昊宸帝君之喜欢。纵然大皇子于名利很是淡泊,却也无损其能成为储君之人选,继后深知自身之身份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以教导自己的孩儿莫要过分看重名利。
若筠蹙眉,继后之事,她是从步迎风口中得知的,也算是知晓她未曾干下危害慈航君之事,反倒悉心栽培她的骨肉。面对那些阿谀奉承的仙僚,她倒是谦虚而不敢自傲,待昊宸帝君乃是事事亲力亲为。
“妾身自知罪无可赦,还望雁姬娘娘念在我膝下儿女尚未成年,恳请帝君悉心抚养。”继后划出一柄匕首高高举起,依照她之态势乃是要自刎谢罪。
若筠被她之糊涂行径气得怒火中烧,提裙便是往她身上一脚,继后顺势而倒下,手中之匕首“哐当”一声跌落在地,继后奔溃地瘫坐在地上哭泣不已。
这凡人常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于天闱之内最是忌讳此等不入流之手段,往轻处看乃是少不经事之闹,往重处看乃是行要挟之举。
哭,为的是勾起旁人之怜悯;闹,为的是争一时之高低;吊,为的是拿捏旁人之软肋,看似少不经事之举往往是后患无穷之举。但凡“一哭二闹三上吊”能成事,往后皆能致人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堂堂帝后也是这般,勿怪后宫妃嫔纷纷仿效,你乃是一宫之主,自是与那些以色侍人之嫔妃有所不同。你若不知个中差异,怕是难以协助帝君治理后宫,更是难以担当帝后之职责。”若筠无奈冷悌,自古多少红颜作君王昏庸之籍口?后宫之内多少嫔妃待后位虎视眈眈,稍有差池便是落下把柄于人弹劾己身。
“我料想你也不欲帝君知晓我尚在一事,今日我觅你,本是要小惩大诫于你,然而你待我慈航不错,今日权当你我叙旧。”这妖界之内也是不乏美艳且能招事之妖女,步迎风虽是倾情于她,却也与昊宸帝君那般因权衡而纳了侧妃。那些美艳且能招事之侧妃,在她的治理之下,如今何等乖巧。
“雁姬娘娘与帝君当真揭过?”继后不敢相信。
“我若当真有心再续前缘,自会多的是法子,遑论如今的你身居后位,我若再次入宫,定能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奈何,我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若筠将瘫坐在地上的继后扶起,“如你所见,如今的我很是美满,那天宫后妃之位,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
“妾身谨遵教诲。”闻得雁姬不欲与她争夺夫婿,继后竟生出一丝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