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跃》池延

15、Chapter.15

　　99+的新消息，他发的就不止99+，而且根据日期查找，他在被发了小短文之后并没有罢手，反而变本加厉，每天都发来很多消息，依然是吐黑泥。
　　许斯渡积攒了几天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再看最新发的。
　　[丁韬：活着好痛苦啊，为什么世间所有痛苦都要我来承受？]
　　[丁韬：我活不下去了。]
　　[丁韬：你们今晚辞别旧年，我却要辞别这个世界。]
　　[丁韬：你要见我最后一面吗？]

　　只看了刚发过来的几条消息他就头皮发麻，如果这大半年没有退出登录，他现在估计也要精神崩溃。
　　但他还是赶紧问：[你要做什么？别冲动，我现在过去找你。]

　　对方没有立即回复，许斯渡则煎熬地看着备注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小心翼翼按下110。
　　刚按下最后一个数字，丁韬就发来微信：[不要报警，也不要喊别人来，你必须来…否则我就把罪证推给你，我有的是办法。]

　　天知道当时许斯渡有多绝望，但他脑子空空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照做。
　　出门的时候家人都坐在客厅看春晚，四岁的妹妹则在一旁玩，见他要出门也吵着要出去。
　　“哥哥出去见朋友，回来给你买点好吃的。”他说，声音不似往常有活力。

　　还是妈妈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忙问他要去做什么，他低着头，浑浑噩噩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出去。
　　除夕夜大都聚在家里，有些小孩已经下楼拿着小摔炮开始玩了。

　　许斯渡走在路上腿都是软的，脑子也一片混沌，就这样无意识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到达丁韬说的地方，一片已经结了冰的海，周遭是一块块小山。
　　因为害怕，他看什么都有发生命案的潜机。

　　丁韬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似乎还没发现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震动，是妈妈打过来的电话。他把音量调到最小，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担心地问他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不敢说话，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耳朵里回响的全是母亲慌乱的问候。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赶快把两人的聊天记录发到了自己一小家人的微信群里。

　　“你在和你家长报告吗？”

　　丁韬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直勾勾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声音轻轻的，毛骨悚然。

　　他急忙把手机放回口袋：“怎么可能，你你你看错了...说吧，今天找我来干什么啊？唠家常还是比成绩？”
　　说着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佯装自然地发起话题。

　　丁韬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说：“我没想自杀。”
　　“什么？”许斯渡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没骗我吧兄弟？”

　　“你把消息撤回了。”他又说。

　　这句话如同冷水般，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然后，他把手机拿得稍远些，点击“删除”：“喏，我照做了，你也要信守承诺啊！”

　　丁韬没有理他，转过身去看漫天绽放的烟花。
　　5、4、3、2、1——
　　新年到了。

　　“再见。”丁韬低声低喃着，然后，往前迈出一大步。

　　许斯渡顿时惊惧，使劲拉住他的胳膊喊道：“你苦读了十三年，不想知道考上好大学是什么感觉吗？”

　　他一怔，许斯渡这才看到希望，气都来不及喘就说：“你的压力来源于什么？你不会真以为能被他们控制一辈子吧？”

　　“你已经成年了，并且不到半年你就可以考上好大学，不就慢慢可以走出去了吗？”

　　他说着说着，有点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难啊！十八年都这样熬过来了，最后半年能把你吃了？你要站起来，让自己变强大，而不是一味退缩！”

　　“……”
　　丁韬没有说话，肢体也没有要冲动的迹象，许斯渡小心翼翼观察着，在脑子里计划着对策。
　　刚刚把位置信息发了过去，截屏上还有丁韬发的那几句话，他们应该能看出来什么意思吧……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几辆警车终于闪着灯闯入他的视野。

　　他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忽然就被丁韬勒住了脖子，听着他压低了声线却不掩愤怒：“你他妈背叛我。”
　　越是到这种生死时刻，许斯渡反而不那么害怕，他嘲讽地笑笑：“那我犯了什么罪？”

　　“…什么？”丁韬一愣。

　　“我他妈问你我犯了什么罪？要活在你的阴影中！”

　　说着，他情绪激动上来，直接反过来将丁韬牵制住，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我确实不能见死不救，但我告诉你，我不欠你！没人有义务一定要听你没日没夜吐黑泥！”
　　说完他就后悔了，毕竟对方情绪低沉受不得刺激，但他实在忍受不住。

　　那天夜里他们被带到了警察局交代情况，还把丁韬的父母也喊过来说明了情况，他的父母也答应警察带他及时进行治疗。

　　为了备考，他没有休学在家，依旧照常上学，只是整个人明朗起来，成绩也有了明显的进步，基本稳定在年级前五。
　　他也找许斯渡认真道了歉，两人慢慢又熟稔起来。

　　“我那时候真以为他有在慢慢变好，”回忆起那段时间，许斯渡眼中酸涩，“直到高考前夕，发现他在割腕。”

　　“我不是圣人，我只想在顾及我自己正常生活的基础上，再去力所能及帮助他。”
　　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他是可怜，但是我和他无冤无仇，就要理所当然为他的可怜买单吗？”

　　“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林辞慌忙拿出几张纸巾递给他，“都已经过去了，他再也不能影响你考试，我们都会考出好成绩的。”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许斯渡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带给你负能量的。”

　　“没关系啊，”林辞在脑子里想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可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的感觉抱歉的话，就多给我辅导几道题吧。”

　　“好，怎么突然这么爱学习了？”林辞侧过头，挑了挑眉看着她。
　　“因、因为……”
　　因为觉得你很优秀，想努力追上你的步伐呀。

　　但她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想了想索性说：“因为我幡然醒悟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不是？”

　　“是是是，”许斯渡若有思索地点点头，“那我也得加把劲学语文英语了。”
　　“切，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后可要由我加强监督了。”
　　“你也好意思说我？是谁同类型的题时隔一周就不会做了？”
　　“……”

　　“对了！”
　　林辞突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从桌斗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在上面写下大大的四个字：“互助计划”。
　　然后，写下两个人的名字。

　　“你的名字真好看。”林辞由衷感叹道。
　　“谢谢咯，你的名字也很…”“还是我字写得好看，快感恩戴德吧！”
　　“……”

　　许斯渡很想知道他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看这家伙傻乎乎在笑，自己的心情也似乎被带动了起来。
　　也挺好，那就随她吧。

　　“封面页不算第一页，现在我来写第一页。”

　　她说着，开始构思要写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就飘到了许斯渡脸上。

　　白净的面孔上，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没有被繁重的学业褪去光彩，依然清澈明亮着，长长的鸦睫随着眼睛眨动而扑闪着，为这张俊美的面部又添一份美感。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看到他就想要画画，把印刻在脑海里的他的神态都尽数绘于纸上。

　　她恍然想起初遇那时，那个炽热的夏季，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一手捧着球，侧对着她。
　　那时候她就想把他画下来。

　　“在想什么呢？”
　　许斯渡还以为她想不出怎么写，把本子拿了过去，“我来写吧，给你个示范。”

　　然后，在最上面写下“初始成绩”四个大字，第一行先写了林辞的名字及四门理科的成绩，第二行才写下自己需要援助的成绩。
　　又空了点位置，写下“10.8 周考”，想了想说：“这周周考成绩出来后，我们就把这个记录下来，每一次考试都要记录。”

　　林辞点点头，又补充说：“好啊，平均单科进步值小的算输，输的要为赢的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想，可以是请喝奶茶，也可以是要求帮忙什么的。”林辞拿过本子看了眼，挑衅地笑笑，“所以，你敢挑战吗？”

　　许斯渡挑挑眉：“这有什么不敢的，到时候连跪可别哭鼻子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正有说有笑的两人瞬间浑身冷汗。

　　“开始自习了还在说话！”

　　班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讲台旁，拍过许斯渡后背的手又背在了身后。他附身看着许斯渡，眼神微妙。

　　就在林辞受不了这压迫感想要解释的时候，他说：“斯渡，外面有同学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