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徽州疑案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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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走到徽州城的衙门。昨天虽然已经来过这里，但白天看的时候又觉得是另一番景象。徽州的衙门不算太气派，反而有些败落的迹象，或许是前两任知府都得了个不太好的下场，连带着院内的植物都显得旁枝错生，凄凄惨惨。
衙门里有几个坐在一块儿聊天的衙役，见到了林汀云之后问了个好，并不起身，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这里的衙役早就已经习惯了听人说话办差，因此跟着什么样的人，就办什么样的差。”林汀云叹了口气，“前两任知府把他们养得惫懒，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了。”
方禅岳点了点头。要是能白吃官饷，谁争着干活不成了傻子么？
不过他眼前就有这么个傻子。眼看着林汀云兴致盎然带着他往殓房走，方禅岳在心中继续后悔起来。
走到门口，林汀云不急着掀布帘，而是顿住了脚步，回过头。
“方兄，里头阴凉，你要不要多加件衣服。”
方禅岳摇了摇头。从前他练功，被温可仪扔在冰天雪地里也是有的，区区阴凉倒是奈何不了他。不过昨日见林汀云的时候，他就瞧着像得了风寒，一晚上过去倒是不再咳嗽了。
“我也知道，我有些得寸进尺。”林汀云笑道，“方兄你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
方禅岳笑了笑，这都到门口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见他并无临阵脱逃之意，林汀云掀开布帘，让出半个身子，让方禅岳踏足进去。
殓房内并无阳光，阴冷之气直逼骨髓，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受的味道，除了粉尘还是霉气，还有一股尸臭，方禅岳捂着鼻子皱着眉，一抬头就看到林汀云已经站定在三具盖着白布的尸身前。
“这个案子，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前前后后总共过世了四人。不过这个数字也只是我们的猜想。她们只是死状相似，却并不一定都是同一人所杀。”
林汀云的声音在空旷的殓房中仿佛有回声。他带用尽量平静的口稳向方禅岳诉说着案情。
“最开始，是一位姓谢的外来户家的妻子过世。没有征兆，就是第二天清晨发现的时候死在了卧室里，她官人觉得奇怪就报了官，查了两天天，查不出什么，最后尸身被家里人带走了，不在这里。”
“没有外伤么？”方禅岳皱了皱眉，“那有没有可能是中毒呢？”
林汀云摇了摇头：“反正当时看没有。仵作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早该下台了。”
方禅岳点了点头，他是外行人，对着点不便点评。眼看着林汀云只是盯着盖尸布并无动作，他也就接着听下文。
“再接着，就是后来两起。死者同前面一样，都是死在自己家中的，也是一样，没瞧出死因。家里避讳验尸，我虽将死者尸身扣着，却也只能干看着，做不了任何事。剩下就是最后的一起了。”
林汀云说着，将面前的盖尸布轻轻掀开，让方禅岳看了眼里头的人。
方禅岳皱着脸，眯着眼睛看那具尸身。
这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麻布衣，头上虽有发髻，却未带珠钗，脸上也未施粉黛，脸色发青，方禅岳也瞧不出死因为何。
“前三位死者，都能知晓身份，因为是死在家中的，唯独她不一样。她是七天前死在街上的。而且，有人目击了她的尸身，并且还在同时看到了有人从现场逃走。”
“逃走的人，身形是个女子？”方禅岳猜测道。
林汀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怎么？方兄能看出来她是被女子所杀？”
方禅岳听他误会了，赶紧摆手：“不不，我有个师兄，前两日同我说这事，非要说有什么美艳女杀手。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胡乱猜测罢了。”
林汀云似乎有些失落，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是个女子。”
方禅岳再瞧了一眼那躺着的妇人尸身，挪开了眼，不想去面对。
“她是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死者。”林汀云说道，“但是也是一样的，没有外伤，没中毒。”
方禅岳听到查不出身份，不由又看了一眼那妇人。这个年纪的妇人，但凡成家，不说有丈夫，孩子都已经很大了，连带着家眷亲属，不至于会有人七天都不在意自家人的死活。
“麻烦方兄了。”林汀云说着，放下盖尸布，往后退了一步。
方禅岳看着这架势，自己是不上都不行了，不由往一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走上前稍微细细地看了这女人两眼。没想到这一看，还真有些发现。
“咦？”他轻声说道，“这女子手臂粗壮，不似一般妇人啊。”
说着，他用一根手指挑起盖尸布，又往下揭了揭，看了一眼这妇人的右手。
这是一双偏厚的手掌，虎口有茧，指腹与关节处也异于常人，方禅岳几乎一眼就能确定，这女子生前是一位武林人士。
方禅岳伸出一根手指，撩开女子的袖口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林汀云。
“林兄，这具尸身……似乎有些蹊跷。”
林汀云眼睛一亮，连忙问：“从何说起？”
方禅岳思索了一下，说道：“林兄观察应当也算细致入微，应当能看得出，她是个练家子吧。”
林汀云点了点头，伸手揭开旁边一具尸身上的盖尸布：“实不相瞒，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我先前问过家属，另外的两位死者在年幼时也学过武功，只不过嫁人之后荒废多年了。”
方禅岳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他并不意外，他想说的另有其事。
“那，林兄可能看出，她的胳膊，被人折断了？”
林汀云闻言皱了皱眉，凑近瞧了一眼，果然见那女子的右手关节有一处凸起。这处凸起并不如何显眼，就在手腕旁，若不是细细去瞧，或许根本看不见。
林汀云伸出手指，细细地摸了摸，抬头道：“果然！仵作竟然没有发现，真是老眼昏花！”
方禅岳见他懊恼，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具尸身同其他人不一样，她没有荒废武功，差不多能算是个高手。我同她交手，她也未必会输。”
这个结论倒是让林汀云抬了抬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亲眼见过方禅岳的武功，算得上是不错，这女人真有这么厉害？
可这说不通啊。
林汀云疑惑道：“既然如此，她为何会死在街上呢？而且……先前仵作看过这具尸身，确实并无其他外伤。”
“或许，行凶的人武艺高强，能一击制敌吧。”
方禅岳说出自己的猜测，但他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行凶的人当真能够一击制敌，又为何这人的腕骨会断裂呢？实在是说不通。
不过眼下这些事同他也并没有关系了，他已经尽力帮林汀云看过了这具尸体，往后的事情也都应当是衙门的事。他这样想着，默默退到了一边。
过了会儿，林汀云似乎也从思考中反应了过来，他盖上了白布，抬头笑道：“多谢方兄了。”
方禅岳也笑了笑：“能帮上忙就好。”
林汀云点了点头。案子能有进展，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至少没有白来一趟。
两人走出了殓房，林汀云带着方禅岳去净手。大概是身上有些味道，林汀云直接将方禅岳带进了一处客房，取了两套衣服，将其中的一套递给方禅岳。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爱干净。”
这话听得方禅岳忍俊不禁：“那你可真不该干这行。”
林汀云听了摇摇头，笑道：“当日干这行的时候，要是知道除了记记文章外还有这么多事，我才不干呢。如今干都干了，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方禅岳笑了笑，看着他身上换了一件外黑内白的长衣。长衣上的花纹是金线勾的，得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是莲花的模样。瞧着朴素，却也挺讲究，被林汀云一穿，竟穿出了价格不菲的感觉。
“走吧。”林汀云将一根软鞭别在自己腰间，“我请你喝酒。”
方禅岳看着他的软鞭，不长，绕腰也就两圈不到，模样也很普通。
“那天你也瞧见了，我学过一点功夫。不过不能跟你比，是个半吊子。”林汀云坦然道，“这玩意，就是拿着唬人的。”
方禅岳将信将疑。搞不好，这家伙是个高手也不一定。
“是真的。”林汀云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而且我的俸禄可请不起你什么好的酒馆，就吃些寻常酒菜。”
“不打紧。”方禅岳笑道，“我这人知足常乐。”
两人在徽州的街上走着。此刻已经黄昏，行色匆匆的人们都朝着各自家里走去。白天在街上摆着的摊贩，也都收拾着自己的铺子，准备让位给夜市的人。临安河从临安府一直到了徽州境内，变成了数条分支，每一条都有自己的名字。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上，徽州桥多、船多，连带着游人也多了些。
随着掌灯人的点燃第一盏灯笼，一条街上的灯都排着队，直直从街头亮到巷尾。那场景，是方禅岳自小就从未见过的热闹。
“半年多前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林汀云道，“现在日子变得好过起来，一要谢苏大善人放粮施粥，二要谢善药堂的女郎中仗义行医。不然，徽州当时的瘟疫，怕是还要闹到周边城镇去。”
好在此刻，大多数徽州城中的人们都暂时忘记了曾经的苦难，投入了日常的生活中，就算街头的乞丐，都没有像临安府中那样饿到喊着要米要粮的。
林汀云去的酒馆果然并不张扬，是个只有两层的小酒楼。掌柜的倒也热情，拿出自家酿的酒招待，又炒了两个小菜。
方禅岳的酒量不算上佳，喝得不多，好在林汀云也不是贪杯之人。两人吃着饭闲聊，停歇下来还能看看夜景，听听遥远的歌声。
两人吃完一顿饭，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走到了衙门。方禅岳看着衙门前后的路，竟然又觉得陌生起来，想起今早苏渺渺带自己和傅羽仪上山时，走的都是崎岖山路，而宝云山的山路又在另一边，不由又些尴尬地开口。
“林兄，你……能找个人把我送到宝云山的山脚下么？”
林汀云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方禅岳提了这样的要求，随即笑道：“我送你去吧，刚好我就住那边附近。先前为了找苏大小姐，府中衙役都几天没回了，今天案子也有进展，我就也偷个懒。”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徽州疑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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