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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銮铃微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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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刚起身,就正对上面前的禅岳。想起刚刚的事,他面露羞恼忿恨之色,狠狠瞪了禅岳一眼,捡起那把落在地上的剑,灰溜溜走了回去。
看着毫无防备背影,禅岳的心跳渐渐加速。
只要偷袭能够得手,今日就减少了一个敌人。他心中的声音兴奋地叫着。
他缓缓抬起手,提起短刀,刚想动手,一只手伸了出来,按住了他的手臂。
这一刹,他宛如被一盆冷水淋了头,一回头看见萧瑟皱着眉。
“背后偷袭一个受伤的人,算什么正人君子。你这孩子,忘了师父教你什么了?”
口气不算严厉,却如当头棒喝,禅岳羞愧地低下头。
温可仪在收他为徒的第一天,就立下规矩。连山派乃名门正派,日后不求武功盖世、称霸武林,只求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不能给师门丢脸。
“习武不是单纯的修炼武艺,而是修炼你的心。”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师父的教导,也一直都是他的目标。
自学习武艺以来,除了欺负自家门前的木桩子,偶尔与鸡犬一决高下,最能称得上侠义的事,也不过是帮邻家的小妹妹,从村霸手里抢夺两根糖葫芦。
“真打起来,我也不会输给他,对不对?”禅岳小声问道,随后又用肯定的语气道,“师父说我能赢,我一定能。”
萧瑟闻言,微微一笑:“当然,邪不胜正。”
这句话仿佛带来了无限的信心,禅岳将目光投回战局。
潘围的脸色称不上好看。他并没有料到,隐居多年,温可仪身手更胜往昔。
“哼……看来师妹道行未减,真是让人欣慰。不过这两下,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硬菜还在后面呢。”
他斜了斜脑袋,身后的万成和尚缓步走出,微微弯腰向温可仪行一合十礼。
单看面相,这人不像是个邪师,长眉拂面,瞧着是得道高僧的打扮。但一抬头,那双眼睛充斥着煞气,哪里还有半分慈眉善目?真是人不可貌相。
萧瑟轻哼一声,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他早年暗算过你的师祖,也就是当今连山派掌门桑岐老人。今日倒是旧账新账一块儿算了。”
禅岳点点头,看向外屋。
温可仪与万成和尚积怨已深,均未再说一言,立刻动起手来。顿时禅岳的耳旁万成和尚的禅杖在空中虎虎生风。
“他师承西域陀罗门,出了师门后,又自己研究了一套身法,配合重杖使用,在西域少有敌手。也正因如此,他邪心鹊起,又跑来中原作恶。”
“师门不管么?”
“打不过他,怎么管?他虽然是西域武林之耻,但的确有些真本事。”
听着萧瑟的话语,禅岳暗自为师父紧张起来。
果然,万成和尚的身法玄妙莫测,进一大步又退两步,那禅杖就配合着一进一退再退,拉扯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纠缠,一时难分高下。但温可仪也不是吃素的,仗着空间狭小不好,重兵器难以施展身手,专门往偏处引。两人从屋中打到墙边,谁也没讨着好。
看着看着,禅岳眼前一晃,原来是屋内杖风与玄钩的碰撞间,在黄昏时点亮的烛灯被扑灭,只有围炉的炭火滋滋作响,还提供些微亮。
禅岳又担心起来。师父的玄钩靠的是精准,黑暗下怕是要吃亏。
他的目光转向屋内唯一的光源。炭火一旁是看着战局的潘围,那张在映照下泛着红光的脸,面露凶光,格外可怖。只见他脸部的肌肉微动,手向着身后抓去。
“师父小心!”
禅岳在一瞬间失声惊叫。原来那观战的潘围,竟从徒弟的手中抽过曲剑,从墙侧冲着温可仪后背而去。
卑鄙小人!禅岳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目光将那潘围戳个稀巴烂。
此时温可仪前有万成和尚的凌厉杖风,后有潘围的长剑暗算,眼看着就要受伤,可谓凶险无比。
她并非没有听到徒弟的提醒。恰恰相反,在战局中的她更早一步便听见了剑气的破空声,只是此时她正与万成和尚酣斗,玄钩被杖缠住,分身乏术。
千钧一发之际,温可仪向侧一个仰倒,那本来向着她后背而去的曲剑,堪堪擦过她雪白的脸庞,挑起她腰间的衣衫。衣服破裂的瞬间,她的身体迅速从低处脱离战局,潘围的剑竟对着万成和尚刺去。
潘围大吃一惊,赶紧收力回旋。万成和尚的禅杖却早已避让不及,对着墙面狠狠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墙面顿时被砸出了一个碗大的窟窿。
禅岳倒吸一口凉气。他方才还天真地想,若是师父当真双拳难敌四手,哪怕先避过潘围的剑锋也好。眼见万成和尚的禅杖如此厉害,他不由暗暗替师父后怕。
满场都是吐息声,众人心系战局,眼见刚刚惊险万分,个个忘了呼吸。
温可仪站定,呼吸比早先急促。这阴险歹毒的一招,若不是对潘围过于了解、早有准备,恐怕就此得手了。
“十多年了,我还当你长进些了。原来长的全是龌龊心思,我看你不如就此自戕,免得弄脏我的钩子。”
潘围脸色极差,他似乎又想起了当年在连山派的日子。他分明练得不差,却永远要被说浮躁,而师妹永远能够得到嘉奖。
“我的下场,轮不到师妹关心。师妹刚刚可见到,我两个不成器的徒儿用的是什么武功?虽然现在他们还年轻,不过假以时日,他们定能将连山派的武学发扬光大。”
温可仪显然被激起了怒意,眼睛一瞪,转守为攻,玄钩径直向着潘围的右肩抓去,潘围全然举剑下意识地抬高剑要挡。温可仪早就料到他要挡,手轻盈地往下一探,正朝着他前胸而去。
禅岳虽然不知师父为何生气,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师父神通。
潘围挡了两手,却架不住温可仪的招数接二连三袭来,很快被逼得退至墙角。他将身子侧着,企图躲过这凶险一击,可又哪里能够,玄钩的钩甲朝着他的前胸猛然一抓。只听一声惨叫,潘围滚落到炭火旁,前胸渗出的暗红色血液在炭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
“这是替师门告诉你,你妄想。”温可仪冷哼一声,“若你当年跟着师父好好练剑,而不是弃剑从拳,今日你或可还有可乘之机。如今再好的剑到你手里,和一块豆腐也没什么两样。”
潘围在两个徒弟的搀扶下,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温可仪怒目而视,温可仪却只是笑笑。
“当然,你没将剑法完全荒废,甚至还教给了你的两个徒弟。不过用心不专的人,只会一事无成。至于连山派……”她朝着潘围的方向啐了一口,“你也配提这三个字?”
潘围被气得不轻。温可仪消失多年,只要掌门一死,连山派群龙无首,他打的就是让徒弟回去抢夺掌门之位的主意,只要温可仪和她的徒弟都死了,这事办起来易如反掌。
他一边生气,一边又兴奋不已,脸上的肉都在发抖,指着另外几人大喝:“还不动手?那东西就在这娘们的手上,想想自己的荣华富贵!”
潘围一脸狼狈,还想着差遣他人,听得剩下几人直皱眉,但还是都举起了兵刃。一瞬间,温可仪身边围困了十来个人,要杀出一条血路难于升天。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禅岳拿起短刀,盯准背对着自己的白发老者,此时不再是管道义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父孤身作战。
“你又想偷袭。”
禅岳气急,用力推了推这位秉持正道、毫不动摇的教书先生。
“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生你还管够不够光明磊落?”
萧瑟却只是摇了摇头,问:“他们不义在先,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你还记得方才潘围偷袭的情景吗?”
禅岳点了点头,目光却看着外屋的战局。
此时正战得热闹,温可仪一边躲过剑锋,巧力化招,一边引着万成和尚的禅杖朝别的地方乱打。这群人里有一个使锤的壮汉,舞动起来也是相当唬人。只是禅杖和铁锤笨重,全不及玄钩灵巧轻便,众人之中,与玄钩交手最多的,还是禅岳方才想要偷袭的那个老人使的长刀。
“你师父作为顶尖高手,尚且要对云雷子的长刀提防三分,你刚才若是偷袭,只怕小命不保。”萧瑟指着云雷子的刀对着禅岳说,“这人大器晚成,是因为他的独门刀法是靠煞气而成,手下没有几条人命,这刀法就练不成,你懂了么?”
禅岳心里一惊,眼看着师父被人逼到墙角,玄钩无法施展自如。
温可仪被逼入绝境,仍然不慌不忙。她伸出玄钩朝墙上高处吊着的烛台一抓,原本在烛台上的一盏油灯顿时落在地上,染出了星星点点火光,而她的身子却凌空而起,悬吊在那小小烛台之上,轻巧玲珑地一个鱼跃,就将那云雷子劈向她的刀踢歪,差点撞在旁边的万成和尚脸上。
“好!”
眼看师父化险为夷,禅岳忍不住叫好出声。
萧瑟也点头笑道:“不错,战局到最后谁能胜,靠的是心性。”
两人正看得专心致志,耳边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好看是么?师伯带你走近点看得清楚!”
禅岳心头一凛,向后躲闪,却被潘围不偏不倚地正好扇在了左脸上,力道虽然不大,却清脆有声。
猝不及防被扇了一个耳光,禅岳退了两步,还未站稳,右脸又啪的一声,被潘围打了一记。
“我还以为师侄是什么武学大才,原来不过尔尔。”潘围慢悠悠又笑眯眯地走过来,“如此学艺不精,我可得替你师父好生教导一番。”
“我不吃狗讲的教训。”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实际上禅岳吃了两记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牙周都觉得难受。
他没有放弃思考。萧瑟不在身边,显然是趁乱进了内屋,那他就绝对不能往内屋去。
潘围用的力道不算很大,看上去比起赶尽杀绝,更像戏耍之意,这掌风虽然快而琐碎,但不算太过凌厉,似乎只是将他从内屋往外屋赶。
这么一想,禅岳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