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瞻前顾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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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战队，一鸣惊人。
那是对我和张佳乐而言都十分忙碌的一年。他忙着打比赛，我忙着读高三。
见面的机会很少，大多也只是在他那间小破出租屋里。他比赛忙起来，没空照料花草，便给我配了把钥匙，我隔几天放学后绕路去一趟他家给花草浇水。
偶尔碰到他，我就打电话告诉爸妈学校拖课，和他一起吃一顿晚饭，再亲一亲抱一抱，算是给彼此充个电。
秋天和冬天来去匆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春天已经回到了春城，海鸥飞走了。
这是我们在一起后唯一一次错过海鸥。
六月到了。削铅笔，进考场。
天气很好，窗外花影摇曳，几场考试考得我昏昏欲睡，但终究是勉强清醒着跑完了全程。
补眠，等成绩，查分。不想离张佳乐太远，所以报了本地的学校，没费什么力气就上了本地唯一的一所211，一切顺利。
可惜不能继续和罗姐当死党了，她考得不错，去了华东政法大学，是未来的罗律师了。
我觉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自从家里出了张佳乐这么一个反骨仔之后，这群封建大家长的心中都吊着一口气，生怕我这另一头小老虎也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还好，我没这反骨，主要我也没张佳乐的水平，只能委委屈屈地照着他们给我安排的路老老实实地走。
张佳乐也很顺利，直到那一赛季的季后赛，他们败在了霸图拳皇大漠孤烟的手里。
我抱着手机躲在被窝里看完了直播，百花双核被韩文清击溃的时候，我便跟着哭了，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滴在了手机屏幕上，看都看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翻身下床，擦干眼泪，趿着拖鞋出门上厕所，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我爸妈居然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体育频道赫然在转播刚才的那场比赛。
爸妈见我出来，倒也面不改色，抓起遥控器关上电视，言简意赅：“乐乐输了。”
“……嗯。”我抽抽鼻子，又想哭了。不知道他现在该有多难过。
“但也挺厉害的，打到那么后面了。”妈妈拍拍爸爸的肩膀，“诶老姜你说，他们打这个比赛有钱拿吗？”
“总归有的喽，而且你看到吗，楼下菜场旁边，有个乐乐和他队友代言的什么广告。这广告的钱，那真赚得大发了，可能源源以后一年都没他一个代言赚得多。”
“哟呵……看来也不光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啊。”
本来就不光读书这一条路。我的乐乐是最好的，凭什么要和程思源相提并论。
我愤愤地瞪了我妈一眼，回房继续为张佳乐掉眼泪去了。
我虽然是一只笨笨的小白鸥，但是在那一瞬间，却也唤醒了我海鸥的本能，敏锐地感受到了风向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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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源听说我志愿填得保守进了云大，先跑到我家痛心疾首了一番我的高考成绩，然后又十分热情地表示，他替我研究了政策，我那个专业和复旦有联合培养计划，能申请到名额的话，大二大三可以去复旦读两年书，回来以后毕业证书上能盖复旦的校章。他强烈建议我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明年争取申上这个联合培养的名额。
顺便一提，他大四刚开学便顺利地拿到了复旦本校的保研，于是毫无愧疚感地拒绝了先前夏令营拿到的保底offer，丝毫没顾虑他这么做是不是让另一个无辜的考生丧失了宝贵的读研机会。
我觉得程思源这种人真的毫无同理心。
我听得烦心，很想冲他一句：程思源你是不是就觉得他妈的全国只有复旦这一个大学？
但我爸妈心动了。于是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起了联合培养。
我很烦，正好张佳乐夏休期回来，我便拿罗亦卿当幌子，收拾行李住到张佳乐那儿去了。
输了比赛，他有点难过，但并不悲观。毕竟他还是个小小新人，输在了富有经验的前辈手里，这并不丢人，以后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去年一年，张佳乐摆脱了校规和父母的束缚，于是像个忧郁的文艺青年那般蓄长了头发。我一见到他，便把他摁在沙发上，摘下自己的发绳给他编了一根细长的麻花辫，还不准他拆开。他倒也挺高兴，没脸没皮地晃着这根麻花辫进厨房给我做饭，美名其曰老婆给我扎的头发我才不舍得拆，还指着头发对我说他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红的。我俩坐在他小小的出租屋里面对面吃过桥米线。张佳乐一边挑起一碗米线一边跟我说，晚上你睡我床，我睡沙发，床单我刚换过，干净的，你放心。
我咬着米线抬头看他，心念一动，话没经过大脑就出了口：“那什么，我十八了。”
他像是被米线给烫到了，丢下了碗朝自己的手指吹气。
但张佳乐还是一脸戒备地说他不能欺负我，还告诉我小姑娘家家的哪怕在男朋友面前也要有自我保护意识。他自己说他不是我哥，但是这种时候拿腔捏调的模样比程思源还像我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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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前没事做，我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拉他一起看电影。我本来想怂恿他一起看一部教学小电影的，果然被他严正地拒绝了。他颇为正人君子地点开视频网站，挑了一部豆瓣高分爱情电影，《天使爱美丽》，我们俩喝着汽水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惬惬意意地点开了播放键。
然而，电影刚开始没几分钟，天才又浪漫的法国人便将教学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虽然只是浮光掠影的几个镜头，但是我却能明显地感到，我和他之间的空气在瞬间停止了流动，变得灼热又烫手。
我不敢看他，只用余光瞥见他仰头喝光了手中的那罐汽水，将空了的罐头放在床头柜上。
电影仍然在平缓地推进：艾米丽发现了一个小男孩的铁盒，可爱的脸上浮现出了甜美的笑容。然而我们这两个各怀鬼胎、心猿意马的观众却早已不在意艾米丽的故事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张佳乐开口，哑声说，我再去拿一罐汽水。
我点点头，伸出手要暂停电影。
这时，他的手指碰到了我，或者是我的手臂碰到了他。
于是我们望向了彼此。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他本能地想要逃开，但是我却扑了上去，和他拥吻在了一起。
汽水的味道在我的齿间绽放，甜甜的，带着水蜜桃的芬芳。
他犹豫了一下，但却还是闭上了眼睛，伸手抚住我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纵容让我的胆子大了起来，我的手指抵住他的胸口，暗自发力，将他推倒在床上，低头亲吻他的锁骨。
可是，这个动作却似乎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反手攥住了我的手腕，轻轻推开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们分开。我有些受伤，抬眼瞪他。他面色潮红，仍然在喘着粗气，眼中盈满了雾气。他用近似于恳求的声线说，宁宁，下次别再这样闹了，我会忍不住的。
说完，他凑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逃跑一般地起身，朝卧室外的沙发走去，连电影也不准备看了。
我给他编的一头麻花辫都乱了套。他将手伸到背后，拆下了发绳，绑在了手腕上。
我骤然离了他的怀抱，感觉周遭的温度一下子便冷了下来，被他吻过的额头却是烫得很。我心里忽然感到委屈，我很想大声地胡闹，像个任性的小孩那般质问他：既然忍不住，那么你为什么要忍？是不是不够喜欢我？
但我没问，答案我都知道，问出来没意义，还会闹得我们都不开心。
他当然喜欢我，但是他不敢睡我。要么就还拿我当个小姑娘和小妹妹，要么就还怵着我爸妈，要么就是担心哪天我不喜欢他了后悔和他做出这些事。
他这个人，就是瞻前顾后，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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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程思源就打我电话。一开始打的还是视频通话，吓得我赶紧切换成语音，恶声恶气地问他干嘛呢，要我在俩十八岁大姑娘的闺房里和你视频？
程思源没计较，又跟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联合培养的好处和复旦的优异。我敷衍半晌终于挂了电话。这时张佳乐问我：“什么联合培养？”
我很随便地向他解释了一通，他听明白了个大概，说：“去呗，机会难得，去外面看看。”
但我可是为了他才填了本地的志愿诶。
我委屈了，昨晚加今早双重的委屈。我爸我妈和程思源都没让我受那么大委屈。
于是大清早的，我牙还没刷脸还没洗，就坐在张佳乐床上嗷嗷乱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惹得隔壁的邻居大娘还来敲了门，气势汹汹质问张佳乐是不是把人小姑娘怎么样了。
张佳乐百口莫辩。
……而且确实昨天差点就怎么样了。
于是张佳乐烧红了脸，居然都不敢看邻居大娘，更加显得嫌疑重重。
最后还是我稍微平静下情绪，红着眼睛跑去跟邻居大娘解释，说我是他妹，他是我哥，我俩兄妹闹脾气呢。这才把邻居大娘劝回去。
我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他十分狗腿地跟在我身后兜来转去，用讨好的语气问我，小祖宗，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我红着眼睛抬头看他。他大觉刚醒，长发凌乱，头顶还有一根不安分的呆毛高高翘起。我瞬间破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见我笑了，也松了口气。我抓过他的手腕，指了指他套在腕上的黑色发绳：“你的小祖宗命令你，这发绳归你了，以后都不准离身。”
“可以，我洗澡睡觉都戴着小祖宗的发绳。”
我笑得更深些，朝他伸出手：“还有，我账号卡呢？还给我，我要玩。”
于是那天，时隔三年，他带我去附近的网吧打了一天荣耀。
他的百花缭乱在联赛里打出了名气，自然是不能随便用了。他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张一区小号浅花迷人，陪我这个小牧师在地图上跑来跑去。我让他收着点打，就他那夸张得不行的打法，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麻烦。
于是他果然打得十分矜持，甚至还故意失误，给我这个在身后跳脚的小牧师留一点发挥空间。我给他加血加得兴致高昂，一时间自以为是起来，问他，我真不能打比赛啊？
他一脸无奈，不想挫伤我积极性，但也不想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于是只能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说，宁宁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话从程思源嘴里说出来倒还可信，从张佳乐嘴里说出来，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瞻前顾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