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毛脚女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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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确实老老实实去上大学了。
原来云大的主要校区不在翠湖，而是在呈贡。山遥水远千里迢迢，体感上和去外地读书没什么两样。
不过倒也没损失。张佳乐的夏休期结束后，也忙了起来，祖国各地到处飞，就算我住在翠湖边上，我们俩也很难见上面。
可惜没人侍弄他出租屋里的花草了，他只能把那些小生灵送给了热心的邻居大娘。
冬休期前最后一场常规赛，正巧百花主场，他提前给了我门票，说是最好的位置，一定要去欣赏他的英姿。于是我翘了一节晚课，欢天喜地地跑去看了比赛。
繁花血景确实让人目眩神迷。当敌方最后一名选手倒地，观众席上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其中便也有我的尖叫。体育馆大屏幕给了张佳乐和孙哲平一个特写镜头，我见他摘下耳机，松了口气，露出了少年意气的微笑。他果然把头发染成了酒红色，此时干净利落地用我给他的发绳绑成马尾垂在脑后。
我连蹦带跳地想去休息室找他。百花的保安都认得我，当然会放行。我的身份在百花战队倒不是秘密，毕竟他们没人知道我们存在过虚假的兄妹关系。
然而没想到，我却在休息室门口见到了熟悉的人。
……我爸。
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闪身一躲，从角落探出头来，只听我爸对保安说，他是张佳乐的舅舅，想要见见外甥。那个叫小乐的保安不相信，非要我爸拿出证明。我爸无奈，掏出手机正要给张佳乐打电话，我便适时地站了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乐见到我，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咦，副队……”被我眼刀一扫，硬生生把“嫂”字吞进了肚子。我指了指自家的老头：“这是我爸，今天我俩一起来找张佳乐。”
小乐露出了郑重的表情：副队嫂的爸爸来找副队，那就是——副队要见！家！长！了！他赶紧一改前态，朝我爸点头哈腰，指引我们走向了百花的休息室。
“你怎么在这里？”通过走廊的时候，我爸低头问我，“没课啊？”
“我还想问你呢。”我勾住我爸的手臂，摆出一副闺女撒娇的姿态，“乐乐哥哥给我送了票，我就请假来了。你这中年大叔怎么来看比赛了？”
“哦，我同事给的。”
放屁。这么抢手的票谁会送给你，肯定是你自己抢的。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戳穿他。
“你这些年一直跟乐乐联系着？”
我心下警铃大作，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那可不，谁跟你们这帮大人一样冷血。”
“那源源呢，还跟乐乐有联系吗？”
“他属于你们这群冷血的大人。”
我们在百花的休息室前停下脚步，推门而入。
百花轻松赢了比赛，休息室里正一片喜气洋洋，队员们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张佳乐知道我要来找他，故意坐在门旁。门吱呀一响，他见是我，习惯成自然地伸手把我搂进怀里：“宁宁，你看你……”
下一秒，他才看见我爸。
他瞬间睖睁，手上的动作也刹那僵直。拥抱是已经很不幸地完成了，还好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一切还有解释的余地。一句“你看你男人厉害吧”被他急中生智转弯成了“你看你哥我厉害吧”，落在我爸眼里，倒还勉强算是个正常友好的兄妹互动。
他身后聒噪的百花队员也安静了下来，纷纷侧过头，好奇地打量着我身边的这位中年人。
还好，百花队员们不愧是职业选手，眼力见还是有的，没人贸然开口叫我乐嫂。
“……恭喜乐乐哥哥。”我讪笑着，亡羊补牢地说给我爸听。我缓缓滑出他的怀抱，扯了扯我爸的袖子，颇为尴尬地向百花队员们介绍道：“这是我爸。”
大家心领神会，纷纷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这时，张佳乐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蔫了，很小声地喃喃着说：“……姜舅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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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记得我俩的关系吗？
复习一遍：我姑和他舅是一对，他俩的儿子是程思源。我爸是程思源他舅，于是张佳乐跟着程思源从小管我爸叫舅。同理，张佳乐他妈是程思源他姑，所以我也跟着程思源管他妈叫姑。
程思源，无愧其名，万恶之源。
理不清也没关系，只要记得我俩真没血缘关系，恋爱谈得合理合法就行。
我爸领着我们俩孩子走出了休息室。我勾着我爸胳膊走在左边，张佳乐则很是矜持地走在他右边，亦步亦趋，不像是我爸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娃，倒像是个第一次上门见老丈人的毛脚女婿。
我知道我们身后的百花休息室里探出了许多双眼睛，想要亲眼瞧一瞧他们副队见家长的糗态。或许还有缺德的人拿出了手机录制视频？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张佳乐回去该怎么跟队员们解释我们方才乱七八糟的称呼。
自从张佳乐16年叛逃出家门，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在此期间，张佳乐和家里人断绝了一切的往来，春节都没回家过。我和他确实都已经做好了学习罗密欧和朱丽叶私奔的打算了，我爸突然的拜访却让我们都颇感意外。
难道我俩的事暴露了？
张佳乐引我爸在体育馆门外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我爸命令我去给他买杯咖啡，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我知道这是支开我的意思，我不情不愿地走出几步，然后躲在了树后偷听。
我爸拍了拍长椅旁的位置，示意张佳乐在他身旁坐下。张佳乐犹豫片刻，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紧张得将脊背绷得笔直。这时，我爸伸出了手，揉了揉张佳乐的头发。
“打得不错啊，乐乐。”
原本我和张佳乐都以为他至少会挨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没想到，我爸开门见山竟然打出了一张温情牌。张佳乐目瞪口呆地抬头看我爸，眼眶微微红了。
我爸说，他去年和我妈一起看了张佳乐的季后赛，觉得他们几个小孩打得怪不错的，而且还代表了昆明出战，这属于为市争光。他的代言我爸也都看到了，挺好的，赚钱，但以后得小心点接，现在张佳乐也算是能代表省市的运动员了，要爱惜羽毛。
絮絮地说了半天，我爸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乐啊，姜舅舅得跟你道歉。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几年前，有一天你爸妈还有你哥，我们这一大群大人来批评你，说你这不好那不对。那时候宁宁成绩也下滑了，舅舅心里着急，说出的话也没过脑子。实际上那个难听话不是对你说的，是对宁宁说的。回去之后，舅舅也很后悔。在这么多大人里，我和你舅妈两个人是最没资格说你的。乐乐啊，别放心上，舅舅和舅妈都觉得你这两年干得不错，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看，宁宁也很喜欢你的，还请假来看你的比赛，她一直把你当成和源源一样的亲哥哥。”
啊呸呸，谁把他当成程思源了？分分清楚！程思源是我混蛋表哥，张佳乐是我男人！
我在树后气得想要啃树皮。
我爸当然不知道我和张佳乐的关系，于是他继续推心置腹：“乐乐啊，姜舅舅看你爸妈这两年也蛮难过的，他们嘴上不说，其实很想你的。你爸妈这边，舅舅帮你说说话。今年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一起过年，再给你过二十岁生日。等我做通你爸妈的思想工作，我让宁宁来告诉你，好吗？”
张佳乐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拼命忍着泪，一个劲地猛点头。他像是一头倔强的小兽，本来受了天大的委屈都咬着牙忍着，可一旦得到了一点理解和关怀，便顿时收起利爪和獠牙，翻开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给别人一览无余。
他拍了拍张佳乐的肩膀，说，不哭了，当个小男子汉，快把眼泪擦擦干，回头别让宁宁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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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怕我瞧见他哭。
当天回去，我表面上跟我爸说我回宿舍，扭头就去了张佳乐的出租小屋。我刚进门，张佳乐便扑了上来，抱着我又哭又笑，激动得一塌糊涂。我当然知道，他会这么激动，正是因为这份肯定来自于我爸，他命中注定的未来老丈人。他还说，这回他一定要拿下个冠军，然后戴着明晃晃的冠军戒指到我家提亲。
我笑着骂他，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提亲呢，老封建。
他破天荒地同意我跟他睡一张床。可能是因为冬天了，连素有春城之称的昆明都有些泛冷，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暖和。
别乱想，就是纯盖棉被睡素觉。不管是打比赛还是和我爸周旋，都是很消磨精力的，他很快就搂着我睡着了。
我想起上一次我们挨在一起睡觉，还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应当是个寒假，我俩在程思源家过夜。原本的安排是张佳乐和程思源挤一屋，我一个人睡客房。但张佳乐嫌弃程思源一本正经得像个小大人，不乐意跟他睡一床。我姑和他舅只能将我俩放在一起。当时他年纪小，也没什么风度，我们谁都不愿意打地铺。不过那时性别的泾渭并不如此分明，幼儿园里午觉也是男女混睡，没那么多讲究。最后采纳折中方案，我们共享客房的一张双人大床，但是一人分一头睡。
洗完澡后，我们打打闹闹冲进客房，穿着棉毛衣棉毛裤在客房里打枕战，玩得太疯，两个人都汗流浃背，于是又被我姑和他舅先后拎进了浴室重新擦了把身子，这才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里。进了被窝他还不老实，老用脚踹我的脸，于是我也踹回去，就这么闹了半宿才七荤八素地睡着，第二天程思源来叫都叫不醒。
而如今，那心无旁骛地打打闹闹的童年时光终于是远去了。十几年后的我躺在他怀里，不再像是兄妹，而更近似于夫妻。我借着月光看他，鼻翼翕动，呼吸平缓，睫毛微微颤动。真可爱。我的心中又盈满了类似于母性的怜爱。他醒着的时候都不让我盯着他看，说我盯得他心里发毛，再多盯一会儿他就要来咬我嘴唇，活像只容易炸毛的小老虎。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看。
我伸手，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嘴唇。这是我的。我的手指又缓缓上移，轻柔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吻了吻他的额头。这也是我的。而后，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平稳的心跳。这都是我的。
我轻声喃喃道：“哥哥，我爱你。”
他蹙了蹙眉头，没完全醒，但手上却加了力道，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毛脚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