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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安能辨我是雌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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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振纲带着小十六和五个得力助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青蚨镇时,已是深秋的一个傍晚,细雨飘洒,和风纤默,桂香摇绰,栌黄浸染,宇文家族的宅第就在那轻袅交融的烟雨深处若隐若现。黄振纲天生没有半点浪漫情怀,他仔仔细细的将宇文府邸审视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不过尔尔”,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黄金铺地,白玉打梁,骑着大象绕厅堂。”小十六在这雾霭夕照里,倒是品出些许的情愫来,她晃了晃脑袋,将一瞬的柔情甩掉,掏出马鞭在紧闭的山门上狠狠抽了几抽。开门的是位童颜鹤发的管家,难得腰板挺直,客客气气的问了名姓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儿,还是这位颤颤巍巍的管家,无声无息的把他们一径引到厅堂上,依次摆上茶水,点心,饭菜,一行人都被服侍着吃好了,又坐了半晌,才见宇文嘉树慢慢悠悠的露面。小十六还是个孩子,见天底下竟有人敢如此怠慢,心里很不舒服,将手里的马鞭紧紧绞成一团,而她爹爹却难得的好心情,等得越久,脸上笑容越大,甚至好整以暇的研究起厅堂里的家具摆设来。宇文嘉树虽然面上冷冷的,但是礼上却并不怠慢,宾主二人很是客套周旋了一番,却都不向正题上绕。黄振纲毕竟装着事儿,渐渐的就起了赌徒的心思,嘴里先是只道自己多么讲道义,江湖上的朋友们多么给面子,手底下的人多么艺高胆大,见宇文嘉树不为所动,又开始讲自己多么暴躁,道上血拼时候多么残忍,天上下枪子兄弟们连眼都不眨,见宇文嘉树一脸还是泰然,终于将话题扯到日本人身上,他涕泪俱下的痛诉日本人在江淮所犯下的滔天恶行,见宇文嘉树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一乐,转而睚眦欲裂的怒斥其他军阀的冷漠麻木,见宇文嘉树已是频频颔首,便一鼓作气将手搭到他肩膀上,一边称兄道弟的大表自己的爱国忠心和民族情怀,一边慷慨激昂的表示要对小日本宣战不日即将点兵启程。宇文嘉树一面听得动容,一面看得疑惑,直到黄振纲流露出要筹军饷的意思才恍然大悟。黄振纲的为人,宇文嘉树很是听了一些,知道他最是贪财爱色,粗鄙重利,歹毒无常,当初稍成些气候就一连串娶了十八个姨娘,又圈了大大小小的地皮,场子几十处,很有些小人得志的猖狂,宇文嘉树对这样的人品素来很是看不惯,连拂袖而去的雅兴都没有,直接就闭门谢客了。只是黄振纲此时言之凿凿,如果真因为个人好恶就将其回拒,恐怕会间接影响到抗日救国的大业。黄振纲见宇文嘉树神色不郁,知道对方正犹豫不决,便一咬牙,下了一计猛药,说自己决心孤注一掷,带着兄弟们和日本人血战到底,不日即将启程,只是希望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十六托付给宇文嘉树照顾。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厅堂后响起拍掌大笑的声音,随之从玄关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朝装老者,那老者顶戴花翎,朝珠马褂俱全,须发皆白,不怒自威,官步迈得不急不徐,这老者睨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黄振纲,自顾自的笑了半晌,这才捋着胡须大声称赞:“哈哈,不愧是江南一霸,气势如虹!黄老弟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真是让人钦佩之至!连自己的宝贝千金都肯压出来换军饷,实在是胆识过人!”黄振纲面上的不快和杀气一闪即逝,笑得愈发憨直,两手在其肩头重重一拍,见对方寒着脸纹丝不动,他笑得更是连眼睛都没了,转而用两手亲亲热热的揽着老者的臂膀,凑过一张糙脸掏心掏肺的说:“还是淳王爷了解小弟,有您这么体谅,小弟就是心里再苦也值了!”他欲言又止,将眼在宇文嘉树和淳王爷二人身上来回打转,眼里的那层谀媚则越转越浓。淳王爷心里明镜一般,索性把话挑明,喝问他道:“小子,今天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一心打小日本,做哥哥们的二话不说,出钱出命,如果你借着打小日本趁火打劫,到时候就别怪老子我翻脸无情!”黄振纲多聪明的人,赶忙一脸谦恭不停的点头称是,淳王爷满面春风的冲宇文嘉树一笑,说道:“宇文仁兄,这些日子贤侄女就劳您多费心了,我这些天准备准备,五天后就和黄贤弟去上海,也好多联络些部队,到时候选个吉日从南北两边共同起兵。”宇文嘉树听得十分清楚明白,答应得十分爽快,只是心里添了一层忧虑,说不清道不明的。直到当晚与淳王爷促膝夜谈,宇文嘉树才抽丝剥茧似的,知道自己到底在忧心什么。淳王爷是个酒不离口的人,倒比黄振纲嘴脸里窜出的烟油子味闻起来让人舒服,他低沉着嗓音,冷冷的笑:“黄家小儿这算盘打的精妙!他为人阴损,在上海滩明里暗里的得罪了不少人,眼看就要身败名裂了,倒让他逮住了这么一个机会翻身!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打着你我的旗号做摇身一变,到成了出征救主,收复疆土的帝王之师,再有你这边源源不断的奉上军饷,他想不壮大队伍都难!□□上迫不及待的想洗白的人不少,估计这次呼应他的帮派会有不少,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也不好再明着和他作对。到时候他军火重兵在握,财政军权独掌,便是那得水的鱼,只等着一跃龙门了。”宇文嘉树听得一愣,心知若是黄振纲那样的人一旦得了势,便定如脱缰野马一般,任是谁也再难控制的住了,只恐怕又要苦了天下苍生。淳王爷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隐隐的有期待,自嘲得一笑:“所以我要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监督着他,实在不行就来个挥泪斩马谡。那丫头你要小心,最是刁蛮残暴的,小时候在上海滩一言不合就把人脑袋给拽下来,黄振纲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闺女,宠的什么似的,那是他的眼珠子,命根子,人家可以堂而皇之的演《赵氏孤儿》,咱们这出《吴应雄入京》的戏可不好唱。”宇文嘉树缓慢得点了一点头,自此这件事情就算尘埃落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