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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下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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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一道被关进去的同科,说话明明滴水不漏,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哪里冒犯了圣意。
亦或是陛下在杀鸡儆猴,警告我们莫要胡乱插手?
总之张家势力庞大,况且陛下也有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谁敢轻举妄动?
于是群臣琢磨来琢磨去,都选择缄口不言。
至于被那奏章点到名字的,就更是闭门谢客、夹起尾巴做人了。
连张祐本人这次都吃了鳖:宝贝儿子下了狱,有些寝食难安。
但此时的他,只手遮天久了,竟还是认为萧瑾才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定不敢拿真的自己如何,顶多是震慑一下罢了。
法不责众,莫非这小皇帝还能把半个朝堂都清理了?
张祐了解的萧瑾并没有这般胆魄。更何况若是这样做了,江山何以为继?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对方都不会如此。
张祐甚至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很好的解决办法:对方和自己的女儿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还一向对她爱护有加,说是有意也不为过,不若……
回了太和殿的萧瑾却没心情管这些大臣们怎么想。
被张祐那逆子败得没了胃口,萧瑾没用早膳,径直去了殿内。
恰好谢鹤亭难得的醒着。
见他过来,谢鹤亭掀开被子正欲起身行礼,就听对方道:“一律免了。”
萧瑾在床边坐下:“可曾用过早膳了?”
不待谢鹤亭又道:“药呢?”
观萧瑾这匆匆的模样,连龙袍都还没换,谢鹤亭心中一暖:“陛下,臣一切安好。”
不知是先前有些生气还是来得急了,此刻谢鹤亭眼中的对方脸颊和耳畔皆染上些浅淡的红,加上扑闪的眼睫,与往日的清冷相比又多出几分鲜活来。
略一低眼,就能瞧见他方才因关心而一张一合的唇。
谢鹤亭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收回,“朝中可还安稳?”
萧瑾看他的确气色好了不少,心中也算终于放心了。
不过也无意让这些糟心事影响谢鹤亭:“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朕尚且能应付。
爱卿放心养病就是。”
谢鹤亭一听便知有内情,但也不愿勉强对方,只郑重道:“臣随时听候差遣,愿为陛下分忧。”
萧瑾下意识地想闪躲这般专注深邃的目光,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事,朕尚未告诉爱卿。”
见谢鹤亭继续静静注视着自己等待下文,萧瑾认命般硬着头皮接着说:“朕擅自做主、将你嫂嫂与侄儿接来了。”
“一来,留在他们原本的住处并不安全,二来,人在身边,你们也好彼此照应。”
谢鹤亭出乎意料地并未多说什么:“臣谢陛下。”
对于这种仿佛毫无底线的信任萧瑾感到十分高兴,可随即便觉得有些沉重。
事一说完,就借故回了偏殿。
人走后,谢鹤亭坐在床上没动,他不是感受不到对方的回避与疏离。
仍似以前一样信重自己,可面对自己时却没那么坦然随意了。
交谈时甚至有意无意躲闪自己的眼神。
谢鹤亭是心细如发,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竟是早被一句梦中呢喃出卖了心意。
正好小顺子过来送药,见状忙放下药碗急步过来:“哎呦我的大将军喂,这才稍有起色怎的又只着里衣坐在这?若是高烧起热反复可如何是好?”
谢鹤亭却随口问道:“今日早朝可有事发生?”
小顺子一愣,怎生突然问这?
不过这事肯定不久就人尽皆知,更何况陛下让自己把对方当第二个主子,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回大将军,有的,您先把药喝了,奴才扶您躺下,再慢慢说与您听。”
谢鹤亭也不扭捏,依言照做了,小顺子还不放心的给他把被角也掖了掖,生怕这人又受寒。
“禀将军,这事儿啊,得从张编修揭举张阁老说起……”
小顺子挑重点讲完,还皱眉自顾自道:“要奴才觉着,这张侍郎说话确实乖张难听了些,也难免陛下发火。”
“因何?”
小顺子那八卦劲儿一股子上来了:“这不是翟大人站出来帮张编修说了几句话么,那张侍郎口不择言说这二人关系匪浅,还说、还说…”
说到此处小顺子一个激灵,想起先前自己对将军和陛下的猜测,忙道:“秽言污耳,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说了什么?”
谢鹤亭却抓住这个问题执拗起来,似是猜到小顺子会避重就轻般:“劳你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
小顺子站在满心满眼只有两个字:完了!
马上跪下道:“大将军,奴才不敢扰了您修养身子。”
头顶之人没说话。
又过了数息,小顺子知晓这是逃不过了,只得照办——
这么多丫鬟宫女,谢鹤亭想知道多的是手段。更何况宫外不定传成什么样儿呢!
……
“因此陛下才将三人一并入狱了。”
谢鹤亭似在疑问,似在呢喃。
小顺子每说一句,谢鹤亭的的心就更沉一分,直至最后萧瑾的反应,宛若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向了谢鹤亭那隐秘的心。
“污浊”、“恶心”、“天下人耻笑”……张泽的诛心之语萦绕在脑海,压得谢鹤亭喘不过气来。
自己最大的担忧,便是因着一己私欲让对方遭受如今日般的指责与辱骂。
不该这样的,他的陛下合该稳坐高台、受万人敬仰。
还好,对方似是厌恶极了这等事,所以才连听到就如此愤怒。
那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形。
想到这竟还松了口气。
谢鹤亭终于转而担忧自己:只是这颗心要怎样才能永远藏住?
不若待陈老的药配好便自请去边关罢,省得自己呆在这里总是贪心,想日日瞧见他、与他说话下棋、一起用膳品茗…
再这般下去,真不知自己还能忍几日…
对此全然不知的萧瑾正在看暗卫传来的密报:今日李统领总算接应上谢家嫂侄了,说是只两三日便能到。
拿起本奏章,瞥见小顺子一脸菜色地进来,不禁莞尔:“怎的,去送个药弄成这副模样?”
谁知小顺子一骨碌就跪下磕头道:“陛下,奴才有罪!奴才失言了!”
“哦?”
“方才这大将军问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奴才一时忘形,全给说了,还有、还有那、那张侍郎最后的粗鄙之语…”
萧瑾乍一听还以为如何,接着便不以为意道:“这有何不可说的。你起来吧。”
小顺子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萧瑾倒是认为以谢鹤亭之心性不会受区区几句话影响。
毕竟若是在乎这些,他便不会坚持这条路。
转而吩咐道:“让他们好生照料着张编修和…”
“今日替张瑄说话的那个叫什么?”
萧瑾记忆中,上一世此人并无太大建树,如今对他还停留于殿试时模糊的印象。
时间久远,实在想不起来了。
“回陛下,是瞿道文大人。”
“打点一下,朕要他们好好儿地从牢里出来。”
萧瑾虽只这么简单一提,小顺子却不敢敷衍,亲自去大理寺狱卒头子那儿叮嘱了一通。
于是才入狱不到半个时辰的二人便被拎了出来,张瑄和瞿道文正满脸防备,那开门的狱卒十足十的殷勤:“两位大人莫要误会,只不过是您换个地儿。”
待出了阴冷潮湿的小道,便是靠着城墙外边儿略宽敞的一间牢房,不仅开了窗、很亮堂,收拾得也十分整洁,没了方才的老鼠蟑螂与各种排泄物的腐臭味。
更叫张瑄和瞿道文不解的是,明明也是蹲大狱,这稻草底的床上却铺了好几层棉被,上面甚至还有两个质地尚可的枕头。
中间空地上有张小桌子,摆着一个壶、两个杯子,几盘点心。
桌边有两个小方凳。
角落里还堆着几摞书。
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过。
“还请二位大人不要嫌弃,小的这儿最好的也只有这般物件了。”
接着又红着脸、有些窘迫:“这几本书是小的们找来给解闷儿的,我们这儿都是粗人、没读过书,也不晓得您二位爱不爱看,若是不喜欢,只管告诉小的,小的再去搜罗一番。”
瞿道文却皱眉道:“无功不受禄,带我们回原来的狱房即可”。
那狱卒给整懵了:哪有自己往那种地方找的主儿?
张瑄亦赞同:“这位小哥,你莫要行那无用功,只回去告诉安排你的人,我绝不改口。”
狱卒这才反应过来:“二位大人可是误会小的了!小的只知老大说是顺公公亲自来吩咐的,我们又岂敢不从?”
苦着一张脸道:“还请别为难小的了…”
张瑄和瞿道文甫一对视,双方都终于松了口气,张瑄语气软和了些:“有劳了。”
狱卒知道这事儿是成了,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松快道:“那小的就先下去了,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小的就成。”
边出去边感叹,这跟读书人说话就是不容易啊!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连狱门的锁都没插上。
张瑄无奈一笑,看一眼周围,发现并无其他犯人,倒是十分清静。
转身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