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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下狱 ...

  •   堂下顷刻间便静了下来。

      “张大人,你看此事……”

      这自然是在问张祐。对方正沉吟间却跳出一个人:“陛下!此乃污蔑!”

      不是那张泽又是谁?

      萧瑾不怒反笑,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道:“哦?”

      “你便如此笃定?”

      这平日只知饮酒作乐的纨绔公子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冲到堂中举手发誓般道:“陛下,我张家三代忠良,父亲更是时时教导微臣要传承祖父之风,忠君爱民,绝无私心!”

      又不乏戾气地转头瞟一眼身后之人,“这等诛心之言,纯属捏造!”

      萧瑾下意识看了眼方才那人,其眼中已有些许愠色。

      再看其他,大多低着头,这是明白要撕起来了,准备袖手旁观,不愿掺和呢。

      至于另外一些,萧瑾猜测是还未揪出实证的张祐父子同党,面露忧虑。

      淡淡开口:“既然各执一词,张编修你可有证据?”

      一副公允的好君主模样。

      张瑄随即呈上一份折子,小顺子接过来递给萧瑾,萧瑾打开草草一瞥,里面罗列了张祐当上家主后,结党受贿、买卖官位,其子又是如何仗势惘视律法,欺男霸女……

      正是自己整理了暗卫所禀,昨日给他的那些,只不过誊抄到这封奏疏上,内容更为详尽,数目甚至还多了几条。

      萧瑾不动声色还给小顺子:“念!”

      小顺子站在御阶旁,高声道:“天启元年正月三日未时,张阁老与吏部许尚书、工部郭侍郎聚于水云间,一月后,张公子由工部员外郎迁至吏部侍郎。

      元年正月十七日,户部钟尚书携贡品珍珠及银票万两拜访张阁老,后又有数箱“贺岁礼”送至张府。次年,其子任调期满后,由燕州迁回京中。

      ……

      天启二年四月九日,张侍郎于回府途中,遇幼童不慎冲撞车架,其兄嫂出面代为致歉,张侍郎却命车夫从幼童身上碾压数次,并将其嫂强掳回府、杖刑其兄二人至死,又以其年迈病母要挟,逼之就范。

      ……”

      整整八页奏章,小顺子光念着都义愤填膺,怒从中来。不知那些亲历之人又该是何种心境?

      等他喉咙都有些干哑了,总算完了。

      而朝中的风云才将将开始。

      桩桩件件,牵扯进了朝中近一半人,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

      这可是大梁的半壁江山。

      萧瑾本以为自己早知真相,能够忍住、不会动怒,却没想到好几件事还有外人无从知晓的前因后果,这么多血淋淋的人命与事实摆在眼前,萧瑾周身更冷冽了几分,直盯住张泽肃然道:“你可还有话说?”

      张泽显然是懵了,毕竟好多事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哪能想到这便宜二叔真能拿出东西来!

      下面的大臣也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张家的人真是疯子!这张瑄不是自掘坟墓么?再者同在朝为官,很多事虽都见怪不怪了,可也没想到真有人敢行事如此猖獗!

      萧瑾见这群人听完有置身事外的庆幸嘲讽,有尚不知情的讶异愣怔,有牵涉其中的害怕惊慌——

      却少见悲悯之色。

      简直是麻木不仁!

      拍桌子道:“好一个忠君爱民!”

      群臣连忙跪下,张泽也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哆哆嗦嗦了一阵,忽的恶向胆边生,抬手直指张瑄、恶狠狠地喊:“陛下!口说无凭!都是这个野种嫉妒我与父亲,才编出这些东西来!对,他就是觊觎张家的财势!都说长兄为父,可他哪有半分敬重兄长、爱护侄儿的模样?”

      末了还添一句:“无非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罢了!”

      萧瑾听到这粗鄙辱骂之语,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拧。

      故作疑惑:“依你所言,原来其中另有隐情?”

      张泽放下手,假装以袖拭泪,才带着哭腔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当年祖父本和祖母二人伉俪情深,可祖母身边一个丫鬟却在祖母身患重病、弥留之际勾引祖父,最后害的祖母含恨而终。祖父待人宽厚,不忍心伤害这丫鬟腹中胎儿,又念及毕竟是张家血脉,这才留了那丫鬟一命。

      可每每瞧见二叔,祖父便想起过世的祖母,心中悲痛难忍,便将二叔交给了父亲。微臣从小和二叔几乎一同长大,父亲待二叔就和微臣一般,无微不至、悉心照料。

      这才有了二叔金榜题名、为您效忠之时,可他却恨父亲把家中的荫官之权给了我,更因生母之死迁怒于父亲。

      便罗织罪名、要致我们于死地,还胡乱攀咬,构陷一众大臣。”

      说罢满脸唾弃地悲叹:“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只可怜父亲数年的心血与一片真情啊!”

      到最后竟眉头紧皱,字字泣血地担忧道:“陛下,这等见利忘恩、无情无义、惑乱朝纲之人不可留啊!”

      您万万不可听信谗言,被此等不孝不悌的小人所蒙蔽!”

      这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能力,要不是有前世那遭记忆,怕连萧瑾听完也要真心为张氏父子鸣不平、觉得其二人本为良善之辈了。

      萧瑾面露犹豫困惑之色:“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群臣意料之中的作壁上观。

      参与其中的不敢贸然跳出来,怕露出马脚。无关人等就更没这必要了,萧瑾态度不明,就算要站队眼下也不到时候。

      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怎好轻易得罪了张家去?没见那张阁老还好好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么。

      另几个阁老却瞧出端倪:这般详尽具体的罪状,非区区一个翰林院编修之力所能及。若说是因身为张家人,最多能作个幌子。

      张瑄只是一把剑,执剑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静观其变。

      倒有人站出来——

      一袭青衣,眉眼恭顺,神情却肃穆坚毅,起身行至张瑄身侧,视死如归般衣摆一撩、直挺挺跪了下来。

      一礼毕。

      翟道文虽官秩算不上特别低,可翰林院清贵,便约定俗成的,朝会没他们什么事,毕竟没有实权,都只听完就作罢。

      萧瑾见这人此时愿意站出来为同窗说话,首次觐言却也不慌不乱,心中十分欣慰——

      我大梁果然还是有这般仗义执言、心怀正道者。

      不急不缓、却铿将有力的声音萦绕在大殿:“禀陛下,微臣人微言轻,不敢轻下论断,可有些话却不吐不快。”

      “微臣有幸得陛下钦点,与张编修共事两年。依微臣所见,张编修虽为人冷淡了些,可心地善良,做事勤恳,平日里亦毫无戾气,绝非那等心怀不轨、嫉恨诬陷他人的小辈。”

      说罢抬头直视张泽:“至于张侍郎方才所言,微臣只知,就连冬日里,张编修来点卯亦是从张府步行至宫中。

      微臣有好几次瞧见他的鞋袜裤腿皆被雪水侵染,连外袍都有些湿,担心他伤了身子,几次相邀,张编修才勉强答应冬日里与微臣一起乘轿至宫门。”

      “敢问张侍郎,这便是你口中的悉心照料?”

      张泽本就心虚,被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心中怎能不怕?

      “你的话怎能相信?我怎么知道他为何有轿子不坐非要走路?他和他娘一样诡计多端,莫不是在使苦肉计!

      你们二人是同科,又共事这么久,你当然会帮他说话。说不定就是你俩狼狈为奸,谋划了这一切!”

      听着振振有词,萧瑾却看出来张泽颇有些中气不足。

      对方急了眼,瞿道文并未理睬:“陛下、诸位,张侍郎口口声声说张编修不孝不悌、不敬重兄长、亦不爱护侄儿。

      可方才张侍郎每每提及张编修,口中又岂有敬爱尊重?甚至言辞恶劣,字字诛心,辱骂叔父叔母,毫无教养礼仪可言。”

      瞿道文深深叩首:“微臣愚昧,难以辨明其中真伪。但微臣斗胆一问,此等在朝堂之上、大殿之中、陛下眼前,都如此目无尊卑、肆意妄为之人,私下里又该是何等模样?若小辈不尊老,长辈又如何爱幼?”

      萧瑾心中愈发满意:言辞恳切,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刻意循循诱导,还懂得点到为止。好苗子!

      只是下面张泽石破天惊地:“你、你满嘴胡言!你这般维护于他,莫非是看上他了?

      你们、你们!明明是陛下钦点,不为君分忧,竟只知挑拨离间,还学坊间分桃断袖,行那苟且之事!

      行此等污浊悖礼之事,竟还反说我没有教养,我还嫌你脏了我的眼睛!

      臭不要脸、恶心至极!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若说之前是张祐默许他辩驳,这回却是的确没来得及阻止。

      “荒唐!”萧瑾压了很久的火气又一股脑直窜了上来,忽的不愿再忍,“来人,把这三人都给朕押进天牢!”

      天子一怒,群臣又是跪了满地。

      “此案朕亲自审理,待查出真凭实据再发落。”

      只这么一句,萧瑾起身离了殿。

      留下群臣纷纷感慨君心难测:若是要治罪,为何把举报有功的张瑄也关了进去?

      若不治罪,那张泽又作何解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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