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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笼中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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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寝殿里只燃烧着三两支烛火,光线十分昏暗。
沈逢洲垂头看着喻星槐。
在这极其昏暗的烛光下,喻星槐还是看到了沈逢洲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那种教人迷恋的温柔。
喻星槐不知道沈逢洲为什么突然会如此发狂,或许是那种温柔的把戏终于玩腻了,想要换种方式来玩弄他。
喻星槐隐约觉得口水沿着嘴角滑了下来,他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生气了,却反抗不了,只能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沈逢洲滚烫的手抹去他眼角的热泪,道:“这么瞪着朕?是笃定朕舍不得把你这双漂亮的眼珠子挖出来吗?”
“嘶~”沈逢洲抓着喻星槐的发髻,教他往后退了退,俯下身来,两指压着他的舌根,玩弄似的道:“牙齿不乖的话,可是会被拔掉的哦。”
喻星槐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勇猛,弄开了沈逢洲的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逢洲并非真心待他,即他稍不顺其意便就有被杀的风险。
拔了一口好牙事小,若要为此丢了命,实在是不值得。
喻星槐垂下头,声音虚弱道:“不,不敢。”
沈逢洲不复方才笑脸,沉声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么会认错,却就不会骗人吗?”
喻星槐自认除身份以外之事从不曾欺骗过沈逢洲,他辩解道:“我没有骗过你!”
沈逢洲叹了口气,道:“朕知道。衣服脏了,重新梳洗一番,换件新的衣服回去吧。”
沉了一会儿,喻星槐道:“是。”
此后喻星槐每日入了夜都会被召去乾阳殿,众人都以为这是何等殊荣。
那从未碰过女色的皇帝如今竞对喻星槐如此着迷,竟要求他夜夜都去侍寝。凭谁都会觉得这是喻星槐的福气,却只有喻星槐自己知道这只不过是对他的羞辱罢了。
自悉舜离开那夜之后,喻星槐就犹如笼中之鸟,悲喜不由自己。他的尊严更像是一张柔弱的纸,被沈逢洲随意践踏,却毫无反击之力。
其实他大可以杀了沈逢洲,只是每每起了杀心,却总是难以动手。受到这般羞辱的他已然不再贪生怕死,只是舍不得伤了他爱的人。
沈逢洲这般待他,他的心里却还是为沈逢洲留了一席之地,他爱着沈逢洲。或许当时沈逢洲费尽心机的待他好,就是为了现在更好地折磨他。
这一夜,喻星槐走在回南淮殿的路上,路过一盏石柱,借着石柱上的灯火撸起袖子,看到了手腕上被红绳捆绑过的痕迹。
这样的痕迹在他的两个脚踝上也有,只是每每看到便就想到沈逢洲不爱他的事实,于是不敢再看。
现在,喻星槐的意识有些混乱,他看着手腕上的红痕莫名地笑了两声,惊得来往的宫人赶紧跪了下去。
喻星槐有些疯癫地道:“起来吧。”
说罢又摇摇晃晃继续往南槐殿去。
他觉得自己是不配被这宫里人这样恭敬对待的,他无名无分,也不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说破天去,他只是一个被皇帝玩弄,却还以为自己幸运到被人爱上了的蠢货罢了,何德何能被这一干人等行跪拜之礼?
已经到了八月下旬,夜里却还是闷热得很。
喻星槐扯了扯衣领,他眼前的事物正在摇晃,不得已在一根石柱旁靠了一会儿。几滴水落在喻星槐的额间,不一会儿突然下起暴雨来,把喻星槐淋地浑身都湿透了。
然而,喻星槐却不想跑回南槐殿,他只想一直被这暴雨淋着。
*
国舅府。
袁臣忠在长廊里瞧着这突然倾泻下来的暴雨,面露愁意。
袁思情从他身后出现,给他披了件薄薄的披风。
袁思情道:“爹。”
袁臣忠道:“哎,爹记得,你姑姑从宫里被拖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雨夜,不知道她现在下面过得怎么样了。如今宁亲王去了,沈逢洲的权力越来越集中,百姓们的怨声也越来越大,如此下去,袁家失势倒无所谓,只怕大晟也岌岌可危了。”
袁思情没有说话,袁臣忠又道:“宁亲王的葬礼上,那个西域女人陪在沈逢洲身侧,虽说目前她还没有位份,但人心里都知道沈逢洲是拿她当皇后待的,近日宫中传出消息说沈逢洲日日都召她侍寝,若是哪日她诞下皇子,即便大晟不会在沈逢洲的手里落寞,最后也会落在那女人的手里。”
袁思情安慰道:“爹,姑姑泉下有知,会保佑我们,保佑大晟,保佑云白哥哥的。”
袁臣忠转头看着袁思情,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确定是否要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袁臣忠道:“思情,你嫁给沈逢洲吧!”
袁思情无奈道:“爹,就算是我答应嫁给沈逢洲,可沈逢洲会愿意娶我吗?况且云白哥哥他……”
袁臣忠抓着袁思情的肩膀道:“爹有办法让沈逢洲娶你!还有,云白……他真的已经死了……”
袁思情不可思议地甩开袁臣忠的手,道:“爹,您说什么呢?沈逢洲都没有说,您怎么知道的呢?”
袁臣忠缓了一会儿,道:“爹去问过沈逢洲了,云白的墓就在都城外的一处小山林里。”
袁思情苦笑道:“爹,您不用这么骗我的,我知道云白哥哥他还活着,您不要乱说。”
袁臣忠道:“要是你不相信,明日雨停了我就带你去看云白的墓地。”
袁思情看着袁臣忠的眼睛,知道袁臣忠好像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于是道:“别说了爹,明日,明日我就去看!”
袁思情不想再继续听袁臣忠说下去,只是不看到沈云白的尸体他绝不会相信沈云白已经死了。
等袁思情回了屋里之后,袁臣忠叫来了小厮。
小厮道:“什么事大人?”
袁臣忠道:“现在去都城外的山林里找个墓,换上沈云白的墓碑,明日带小姐去看。”
小厮道:“是。”
隔日,袁思情起了个大早,雨还未停便就要求袁臣忠带她去看沈云白的墓。
袁臣忠劝了几番到雨停再去,可袁思情就是不依,于是便就下着雨带她去了都城外的小山林。
直到袁思情看到了小土堆前的墓碑上刻着的“沈云白之墓”,她仍是不相信这墓碑下是埋着人的,于是疯狂地用手扒开了土堆,看到了下面埋着的男子的白骨,才终于死心。
雨还在下着,袁臣忠没有阻拦袁思情的任何行动,而是由着她趴在泥泞里哭泣,只是叫丫鬟上去撑了把伞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袁思情昏了过去。
袁臣忠把小厮叫到一边,小声道:“找到墓主的家人,花重金买下这座墓,叫他们以后别再来这里。”
小厮点头道:“是。”
*
南槐殿。
昨夜里喻星槐在雨中昏迷,醒来脑袋剧痛,他躺在自己寝殿的床榻上,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喻星槐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他看到上一刻还面朝他的沈逢洲在他睁开眼睛时却突然面向了别处。
喻星槐手里抓着的是沈逢洲的手,他已经把沈逢洲的手抓红了。
见喻星槐醒来,沈逢洲推开了他的手,起身就要离去。
喻星槐无意识地喊道:“二郎!”
沈逢洲停住步子,回头看着他,道:“你叫我什么?”
喻星槐以为沈逢洲不想让自己这么叫他,于是下床走到沈逢洲身边,道:“皇,皇上。”
沈逢洲没有说话。
喻星槐又道:“皇上怎么在这里,是因为,”
喻星槐的话说的越来越没有底气,只因为他本就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要问。
“是因为担心我吗?”
沈逢洲冷笑一声,挑起喻星槐的下巴,道:“担心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也配叫朕担心?”
喻星槐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沈逢洲转身道:“不过是怕你死了,朕不好向西域交代罢了。”
喻星槐闻言便不想再听下去了。
沈逢洲却又道:“你不会真的自作多情以为朕对你有意吧?朕是喜欢男人,可这天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比你乖巧百倍的比比皆是,朕一招手便就眼巴巴地来伺候朕,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
喻星槐失望地垂下头,低声道:“嗯,我,我不够乖巧……抱歉。”
可是还要他怎么乖巧?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交付给沈逢洲了,沈逢洲说什么他便就做什么,无一不顺从的。果然不爱总是有诸多理由的。
沈逢洲冷冰冰地道:“这些日子不要来乾阳殿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朕。”
沈逢洲拂袖而去。或许是今时不同往日,喻星槐觉得就连那背影也显得十分冰冷。
染月和秋华躲在寝殿门口,小声嘟囔着什么。
秋华道:“皇上和小主最近怎么了?咱俩到底要不要告诉小主啊?”
染月道:“大概是闹了矛盾吧,皇上心里必然是惦记着小主的,或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秋华道:“所以皇上守了小主一夜的事,要不要告诉小主?”
染月想了想,推测道:“皇上自己肯定是不会说的,他会对小主这样,一定是误会了小主,咱俩就把这事告诉小主,起码小主不会太伤心。”
喻星槐察觉到门口的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于是声音虚弱道:“你们在说什么?”
染月和秋华相视一眼,走了进来。
喻星槐感觉眼前有两个染月和两个秋华在向自己走来,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终于直直倒在了地上。
染月和秋华见状赶紧跑过来。
秋华无意间扫了一眼喻星槐露的手,发现他掌心多了一条黑线,于是小心翼翼地掀起喻星槐的袖口,发现那黑线竟是一直向上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