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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酒事前中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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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上个问题你还未有回复我。”
目八斗貌似将那事看得很淡,也料到殷司谈可以接受,遂拈花一笑,装起一副答非所问:“那团黑影非有怨气,仙师,您若是现在反了悔,想跳下来独自走,我是不会让的,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鳞半爪,倒也不全是碰了壁,若非方才的黑影有怨气,便是目八斗身上散发出的。至此,也无须再多问了。
心中千百个大惑,他不得顺其一番自然,最后不要弄什么名堂。
仇人相见如芒刺背,恩者相逢锦上添缎。殷司谈思来复去,也不知目八斗算什么:“那我以后见你前,可都要喝壶酒再壮壮胆子?”
目八斗挑了下眉:“仙师说反了,我死时才成年,应当步步应和您才对。”
殷司谈闭眼一思,心智尚停留在成年,意气风发,也不怪他为何如此缠人不休了。现在的百思不得其解的,不过是自己未曾建立过心里措施,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不想有隔阂地认识人。
不过此番大小事儿一连串下来,是福是祸尚且未知,殷司谈对此并未有太出乎意料、更未有非甚不可。反正算来算去,都是走着一条道上,终归变不出花儿来,如此谁走不同呢?再多的去,就是要折磨自己了。
既是如此,殷司谈也想旁敲侧击,套些目八斗的经历,哪怕星零散碎也罢,但这不是殷司谈自己就能说了算的,这是目八斗的选择,他没有权利干涉。
殷司谈也不顾什么老脸了,直接全霍了出去:“不过你作邪祟还修的久远,到底也该比我年长。”
目八斗也没有认可,而是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我生前命相差,死的早,但应该不碍这些辈分的事儿……”
殷司谈截断了他的话,问道:“你是如何死的?”
目八斗停顿瞬间,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非常释然地说了两枚字:“车裂。”
像是没听清般,殷司谈很是茫然,实际也得谅他不曾听过这种死法,再若目八斗不加以描述,殷司谈更不会懂得这词的含义。
不过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他总会慢慢了解到的,此刻只知道这是个敏感问题,还是浅尝辄止的好。
何况这些聚起的邪怨全部事在人为。什么命不是命?
听了目八斗这悠悠的语气,不像是特别难受,殷司谈便也不放心上烦躁了,然后又闻目八斗道:“那么仙师是修了多少年呢?”
大抵是身子正处于被动的缘故,殷司谈好似像把自己主动权寄托在了别人身上,装模作样现编答道:“我持不住耐心,家里请来的先生性子急,我与他当真是水火不容,他教他的、我学我的,先生几个月不久便气馁了,我开始自学。”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全是捏造,殷司谈还在天上是个小孩儿时就常惹烟鹭恼火,原因同上,他教殷司谈练剑,殷司谈充耳不闻,捧着话本寒窗苦读。
“不过这也是无碍,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殷司谈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顺带还泰然自若地顺风转舵,道,“回去温壶酒罢。”
目八斗一沉,掩饰去自己的内心,反客为主道:“您这样又是有什么目的?”
“……”
殷司谈本不想回,心里倒是抢先冒出来了几条答复,他顿住了,才想起自己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神仙……靠,神仙怎能长居人间?
依偎别人身上有股莫名无力感,也将殷司谈嘴里的话煽动的有气无力。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作势:“你我既无旧怨,也无新愁,哪有什么目的?”
殷司谈虽说要为民除害,但也时时宽慰自己:受十方钞钱俸禄的神官都要有本事消受,果真万事开头难,积德这事儿,更别提哪有急躁便能显应的了。
殷司谈不愿与目八斗闹得难堪,便耍起了嘴皮子:“八八六十四卦,遇肉吃肉的多了去了,哪里有正邪殊途的虚荣法?此正人也,只不过为恶人所憎罢了。也所以心生假象,可以迷惑认知。”
目八斗眼神一下发起了光、喉结一滚:“这么说您相信我?”
殷司谈自是随喜善缘,道:“你本性又不坏,我为何不能信?”
目八斗放了心,语调也打心底的高兴起来:“您还想知道我是哪种级别的邪祟吗?”
虽说话题令人不寒而粟,可如此好的机会,殷司谈不想拒之门外,但遗憾的,这两者之下,显然哪种都不合他的想法,只在潜意识里便被排绝了。
殷司谈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给眼帘覆下一层镂影:“人注重的是人品,讲的是义气,目八斗,你是什么,关乎什么,无恙于我,我看在眼里的只是你,不是那一味的统称。”
目八斗沉默,似乎在思索什么,可殷司谈却好似能感到那有力的心跳加快了。看来此话对目八斗是很有感触,而且效果明显。
“仙师,您还记得那鬼爪吗?”
殷司谈皱起眉头,他当然记得,但他知道目八斗问的并非是这口头话。他近来一直在静观那家伙有什么异样,却次次都好似石化了一般,用溪渡戳也不醒。
殷司谈回忆道:“它无躁动,安分了几日。”
“它在我这儿可不安生,抗拒的很。”目八斗笑道,“应是认了主才好这样折腾,但一只邪物,最多因仇记人,又怎会认主?所以我在想,难不成是那手镯将它控制了。”
殷司谈闻声一愣,浑身都屏住了呼吸。认主的东西,对除了主人外一切陌生的力量都排斥,但在主人去世后,便是两极相反,只要一闻残有主人味道的东西便会排斥。
这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目八斗身上怎可能有烟鹭的味道?殷司谈又一想,难不成是他俩交过手,那手镯默认了目八斗是仇敌对象?但哪怕这样,目八斗以前也是要见过烟鹭的。
殷司谈道:“你与手镯的主人不止见过面,还交过手,此物才有了灵性,如此恨你。”
所以,不是烟鹭的镯子。
目八斗怔了一下,随后道:“是啊,仙师知道镯子主人是谁吗?我有些印象,只是他好像早在几年前就恶意满满、盯上了我,一个劲儿地扰我不清闲,我便——”
关键时刻,殷司谈却突然耳鸣了,夜里只有蝉声响在耳畔,空气静谧又安宁,不同寻常的,殷司谈还听到了地下传来的滋滋声,细小至极。
像风过草地,丛中拍打的声音,可祝川楼附近是一条条的路,连草的影儿都没有,这怪声还不同于行路的摩擦。
殷司谈感到一阵冷风,吹的他是脊骨发寒,这才意识回来是自己沁出了一背的汗。惊嚇之余,他细细听去,这更像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异响!
殷司谈不可置信地吞了口唾沫。身上更如骨骸裂出一条可怖的缝隙,由里至外深深发颤……
然这密密麻麻、聚集分裂的疼苦,殷司谈不觉得像被下了蛊。
目八斗很快察到了殷司谈的不对,问道:“仙师冷了?”
“不冷,回去再聊罢。”
“可您在发颤。”
问这问那、没完没了。
殷司谈未有再吭一声的力气了。他还真不信这邪了,默默背过掌心,将灵力传输进心口。这一法子好歹能缓解些痛感,不至于如此难堪。
直到进了祝川楼,目八斗才将殷司谈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蹲到床前:“仙师想喝什么酒?”
殷司谈表情有些僵硬,他见识过俗曲儿,知道世人是常传天上有什么美酒佳肴、神仙过的日子又是何等之妙……可怜他只闻过醉酒后有人借此麻痹自己,有人怅然若失,有人豪野放纵。又可怜自己尚小,只好一旁干瞪眼,妥妥一个特殊。
娱目色相!
“都好,我酒量不差。”
目八斗拿过外衣,无意看向了殷司谈貌似莲花的脸颊,瞬时就有些挪不开眼了,眼神中像藏着烟月朦胧,在遥望什么,但这也只是须臾,还是很快移开了视线。
“仙师脚上有伤,不便走动,我先去给仙师打盆水,再温壶酒送来。”目八斗站起身子,笑着挽起袖子,走去了浴室。
殷司谈呆呆看着目八斗的背影,简直没理拒绝。然他下凡是历劫来、又不是犯娇嗔,如此被惯着,日子久了,怎能再吃的了苦?
自己又没有残废,为何要被打包的这么弱不禁风?于是,殷司谈一鼓作气地放下了那只肿起的脚,就在趾尖刚点到地那一刹,痛感迅速蔓延而来,疼的他直倒凉气,一骨碌险些栽倒。
小时学武,殷司谈觉得都未有如此痛苦。这样下去,怕自己是近来都不要想走动了。
殷司谈还在郁闷,便见目八斗闲情逸致地归来了:他手里端着盆水,却不减举止的贵气,小臂间肌肉可见。
目八斗半跪,低眉顺眼地放下木桶,殷司谈额间抽了两下。
“目八斗,放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