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米伽时间河》夜游星

28、美容城堡里的故障机器人

　　云玖宣泄着压抑的情绪，楚泓将手臂放在她的背上，轻声说：
　　“别哭了呀，怎么总是哭。”
　　云玖才想到最近自己竟然变得这么脆弱，赶紧止住哭。
　　楚泓叹道：
　　“还好，我能再次醒来，听到你和我说这些。”
　　云玖起来坐在他身旁，问他哪里受伤，严重不严重，两人相互问了才各自放心，楚泓正要告诉她后来的事情，却接到了瑞波莉的来电。
　　看到楚泓在犹豫，云玖劝他要接，自己则站起来走到窗前。
　　地球深蓝，上空漂浮聚拢的云气宛如堆起的白沙，如白色游龙，缓慢移动变化。
　　瑞波莉克制了许多，但从她的声音在依然能感到她对楚泓的关切，确认楚泓安全后，瑞波莉问他要不要让她来看看时，楚泓抬眼看向床边的影子，微笑道：
　　“不用了，小玖在我身边。”
　　一阵沉默，瑞波莉又说布兰妮邀请他们下飞船后去美容院，楚泓沉吟片刻答应了。
　　由于发生重大意外事故，此次环轨道游行被迫中止，之后便是将宾客安全送回地面，清剿下层叛乱分子，彻查此事。
　　这次事件在数据网上的热度上升至首位，于是云玖也知道了深空剧院被关闭，部分第一阶级要求政府以武力清除下层阶级，有些可以登上数据网的中层阶级自然反驳，此外还有匿名者——多半是地下组织的挑唆谩骂，此事后，阶级矛盾加深，进入第一阶级光罩的检查更加严格。
　　在数据网上狂风骤雨的发言中，云玖注意到有一位空间望远镜的技术总监说：
　　当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望远镜被突然转向，事后我才想到那个方向正对着剧院，难道地下势力已经渗透到空间技术领域？我仍在追查，若有发现相关疑点的人与我联系。
　　云玖想起当楚泓关上那扇门时，她看到一颗星星，仿佛是远处的一只眼睛，当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难道自己看见了么？正好就在那一刻，居然是空间望远镜。
　　云玖把这条记录标记，想等以后有其他发展再看。
　　而当她再去看这条信息时，竟然再也找不到了，她感到奇怪，试了试检索，让她惊讶的事，记录不存在了——是那个人自己删掉了么？
　　她又试着找关于“空间望远镜转向”的新闻，什么都没有。
　　楚泓向云玖解释之后的安排，原来第一阶级认可的高档美容店都是布兰妮家族的产业，他们有受伤的人修复后需要保养皮肤，布兰妮便邀请他们几个熟悉的朋友前去。
　　回到地面的飞船港口时，正是午后三点左右。看着港口来往忙碌的车流，云玖回想这短短几日惊心动魄的历险，恍如隔世。
　　飞车载着他们来到钢铁森林中心区的一座洁白城堡，一众人类服务员接待他们，将两人带到贵宾室，说布兰妮吩咐做完美容后到大厅去。
　　两人分开在不同的房间，楚泓叫云玖放心，云玖跟随着美丽的服务员进入香气馥郁的贵宾室。
　　窗户是五颜六色的拼花玻璃，整个房间仿佛一千零一夜中王室的卧房般富丽堂皇，红烛高烧，兽形烟龛中焚着酥骨的熏香。
　　房间中摆放着云玖从未见过的设备，此外，仍有三个机器人静立。
　　女子示意云玖放松，坐到一个铺着大红绒毯的床榻上，然后指挥机器人干活。
　　云玖渐渐放下先前的警惕，任由机器人找来一块浅蓝的布遮住自己，而后为她褪下衣裙。
　　按照机器人的指示，云玖躺入一个类似浴缸又较浅的白瓷质美容器具内，隔着半人高的遮帘，女服务生跷着腿坐在美人榻上，一双大眼睛似乎轻蔑地盯着她。
　　机器人往池中倒入琼脂般温暖的液体，服务生扫了一眼全息屏幕上的体征数据，开始选择配方，她没有正视云玖，说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数据，天，你上次去美容是什么时候？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针对A级的肤质，你连C都不够格……算了，我给你试试这种吧。”
　　此时云玖正在由一个机器人洗脸，她正享受着机器人异常温柔细致的动作，听到这故意讥讽奚落的话，不禁一愣。
　　她睁眼盯着那个女服务生，只见对方气焰高昂，动作也充满不耐烦，她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几分，不知是谁授意她言语攻击自己，云玖稳住心绪，冷冷开口回应：
　　“这就是贵宾室的服务态度么？我现在就出去，向你的老板投诉你。”
　　女子惊讶地转过脸，仿佛云玖的回应出乎意料，她的脸白了白，赔笑道：
　　“别生气，我只是太意外了，现在别再说话，请安静地享受我们的服务。”她暗暗勾了勾嘴角，眼神里毫无真正的歉意。
　　云玖凝眉想，她能做什么？大概某些人就想整一整自己，就像在“草原狩猎”游戏中想猎杀自己一样，她判断自己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便不再多言，静观其变。
　　女服务生在屏幕上选好配方，机器人从一个白色方形存储箱中取出东西。
　　“哎——”只听那个服务生冲机器人喊：“拿错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确认屏幕上的名称，接着来回对比细看，渐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怎么回事啊？”她自言自语道：“机器怎么出故障了。”
　　云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然而心底却似乎有一根弦被波动，发出颤音。
　　那个女服务生越看越觉不对，一下子从厚厚的榻间跳起来，快步走向故障机器人。
　　“你怎么回事？错了一个全都错了！”她的手抓住机器人手里拿着的金属银瓶，“把这个给我，你别动了。”
　　一面说，她一面使劲拽那银色瓶，却发现瓶子被机器人抓得纹丝不动！
　　云玖饶有兴趣地看到另一个机器人端着一盆黑色颜料，走到服务生身后，在那个惊异不已的女子开口说什么之前，将一盆黑墨般的东西对她兜头倒下。
　　这件事情发生的一瞬间，云玖先前留在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她的心也在黑色瀑布惩罚般倾泻在服务生身上的同时停止、再狠狠一跳。
　　“啊——！”一个墨染的人形猛地跳起，与遇鬼的尖叫同发。
　　“啊——啊！”尖叫持续着，不知是那美丽的女子惊吓于事情的突然，还是对自己乌黑外貌的惊恐。
　　云玖从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一下子蹦的那么高，而且那样滑稽，她没忍住，纵然心底惊涛骇浪，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服务生颤抖着手抹开精致发型上淌下的墨水，环顾一圈，大概明白事情的原因，于是气急败坏地指着几个机器人：
　　“你们都反了！我现在就关了你们。”说罢夺门而去。
　　一时屋内寂静，云玖看着机器人的眼睛，想在其深处找到什么，而下一秒三个机器人再次井然有序地工作起来，一个调制，一个为云玖抹上细白的软膏一个为她洗发。
　　云玖默不作声，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一只柔软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将她轻轻扶起来，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擦拭，云玖心跳加速，连忙开口说：
　　“我不想继续呆着了，请快些结束。”
　　机器人动作停顿一下，而后点了一个按钮，清空凝脂，为她注入清水。
　　“把毛巾和我的衣服放在这里，你们到那边去。”最后，她又低低说了声“谢谢。”
　　云玖抿着嘴，等它们按照自己的指示做好，她觉得自己的脸都烧红了。
　　她的礼服或许被拿去洗了，只穿上提供的上等丝衣和白棉袍。整理好后，云玖就要出门去。
　　“您的头发还湿着，我们会被认为服务不周。”背后，一个机器人叫住她。
　　云玖停住，转身面对这个奢华的阿拉伯房间，但见彩色玻璃的光晕中，一个细高的轮廓手拿吹风机，撩起她的头发吹了起来。
　　云玖一咬牙，夺过吹风机，“我来。”
　　她吹干头发，又拿发圈松松束住，才打开门。
　　云玖探头看了一眼铺着几何羊毛地毯的走廊，又缩回来，讪讪地问：
　　“你们能为我带路吗？”
　　离她最近的机器人径直走出房间，云玖跟上。走廊安静空无一人，两侧墙壁上挂有复古油画，云玖见左右无人，看着前方带路的身影，试探地喊道：
　　“湘君。”
　　机器人脚步不停，仿佛没有听见，它的动作没有一瞬的迟疑，不回头，不言语。
　　云玖又盯了它半天，最后移开眼睛。
　　机器人将她带到一间休息室，阳光穿过全景玻璃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一侧有人类侍者提供茶水服务，沙发与过道间摆放着紫色系的鲜花盆栽，此外，云玖再次注意到了那个和虚弥有关的金属箱。
　　“您要来杯茶或者果汁吗？”机器人问。
　　云玖感到手腕震动，是楚泓发来信息。她一边看一边摆手：
　　“不用了。”
　　楚泓问她：“怎么样？”
　　云玖回道：“还好。”
　　“我已出来，在门旁等你。”
　　云玖眨眨眼，写道：
　　“我也出来了，在一楼的休息室。”
　　楚泓只有两个字：“等我。”
　　很快，伴着一阵疾步声，同样身穿纯白棉袍的楚泓出现在门前，仿佛踏着风，衣摆才落下来。经过美容服务后，他的脸庞更加莹白如玉，星眸闪烁，却含担忧之色。
　　云玖站起来迎接他，楚泓走近，看她完好无缺，才问：
　　“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云玖只是笑，简单地回答：
　　“机器好像坏了，服务生走了，我就出来了。”
　　“机器坏了？”楚泓显然也不可置信，他一想，叹了口气：“也罢了，我们回家让岚给你做。”他又凑近云玖耳边，低声道：“只是为了给她点面子，委屈你了。”
　　云玖笑着摇头，这时又过来几人，他们便坐下喝茶。
　　一会儿后布兰妮挽着金发走进来，第一眼就找到云玖，然后她一面笑一面对楚泓说：
　　“今儿有件稀奇事，我们家这店开了快一百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机器人不听人的话，刚才有个服务生像从墨池里爬出来似的，你们没见她的样子，还以为是她说疯话，
　　竟然说机器人倒了她一头黑水，贵宾室里也没有摄像头，就成一桩悬案了。这机器人反了怕是把小玖妹妹吓得不轻吧？我已经把它们几个熔了，第一次来就遇到这种事，真让我没脸。”
　　云玖听完，只觉一段话里暗藏好几个意思，楚泓镇静地保持着笑容，只是在中间看了一眼云玖，眼里满是疑问，最后，他如春风般对布兰妮笑道：
　　“小玖胆子很大，她也告诉我机器人出了故障，只是做错了几个动作没什么怕的，既然姐姐已经把它们熔了，这事也就别在想它，咱们现在好好玩罢。”
　　“好、好。”布兰妮挑起细长的眉毛，撩袍坐在沙发上，指尖提起一杯清酒。“我前两天在打异星战场，咱们几人正好组一队，你们陪我打一场吧。”
　　众人自然都同意。于是连接游戏，再次进入另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