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友】百鬼夜行》泠书Lyra

3、第 3 章

　　“离开这里？”薛洋挑眉，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是的，抱歉，事态比较紧急，他现在没办法确保你们的安全。”墨青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话很残忍，可倘若不说那些人只会对江澄更残忍，所以哪怕前途未知，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谁都没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薛洋艰难地消化了一下信息量，似乎过惯了平静的生活，连失去都变得那么难以接受，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可谁知道下一个地方在哪呢？

　　金光瑶忽然开口，语调平静，还顺带温柔地冲墨青一笑，道：“往日多谢二位的帮助，真的麻烦了很多，”说着，他牵起薛洋的手，“事到如今也不好再为难二位，那么就此别过了，还望墨兄向江宗主传达一下我们的谢意。”

　　墨青点点头，向二人行了一礼，道：“自然。”

　　他们带着两把剑走出亮着灯火的小屋，屋内的桌上还放着些今晚留下的剩菜冷羹，可眼前唯有夜色茫茫，黑沉的雾笼罩着这片小小的村落，好像大海下的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成美，你怕不怕？”

　　薛洋讥讽地勾起唇角，“怕，怕死了。”

　　“那你可要拉好我，抓紧了。”

　　感受到身边的人当真攥紧了自己的手，金光瑶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其实他们哪有什么可怕的，这样的一切在以前不都撑下来了么，只不过是因为未知，突然到来的完全看不清的未知，而且他们拥有了彼此。

　　就是因为拥有了，才会害怕失去啊。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沿着墙根将自己的身体隐蔽在黑暗之中，他们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但，就是因为想不到，所以空气沉默了这么久。

　　突然迎面走来一队人马，金光瑶带着薛洋飞快地闪进身侧的一条小胡同，薛洋屏住呼吸，看着那一群人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大声地讨论着什么，为首的人是蓝曦臣。

　　金光瑶不易察觉地僵住了，面容被黑发挡住，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薛洋看他一眼，不知怎么心情不大好地捏了捏对方的手。

　　“奇怪，这地方怎么恶鬼这么少？”魏无羡背靠着客栈门前的树，左看看右看看，将头倚在身旁那人的肩膀上，把问题抛给眼前的一众家主。

　　金凌有些迟疑地道：“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太偏了，他们没找过来？”

　　“我看不像，”魏无羡看了蓝忘机一眼，道：“姑苏最偏僻的地方都遭了殃。”

　　蓝忘机点点头，“这地方恐怕有问题。”

　　江澄在一边远远站着，红色的月投下清冷的光，像蓝色的火焰在燃烧，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几人交谈的声音在空中久久回荡，似乎要飘到那边的山上去，江澄望着月，只是沉默。

　　客栈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从中探出老板娘的头来，她紧张的神情在看到几人的衣着后稍有放松，但依然戒备地盯着几个人，仿佛他们会突然变成张牙舞爪的怪兽。

　　蓝曦臣赔笑上前，冲老板娘行了一礼，道：“在下是姑苏蓝家的修士，方才我们几个从北面一路斩鬼而来，想问一下可否在这里休息整顿下行装。”

　　老板娘的眼睛狐疑地在几人身上扫过，在看到江澄时方才放下心来，她点点头，将门又开了一些道：“进来吧。”

　　几人鱼贯而入，江澄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是在门前要进去时，向薛洋二人躲避的小巷看了一眼。

　　金光瑶心上一紧，垂下眼睑，忽觉薛洋探寻的眼光在看他，于是艰难地挤了个笑容，抬头道：“怎么？”

　　薛洋“嗤”地一声，别开自己的视线，“笑得丑死了。”

　　金光瑶愣了愣，这次是真心地笑了，“成美，你笑得那么邪性，凭什么说我难看？”

　　薛洋猛地回头，刚想回说小爷我哪里邪性，却已被那人伸手抱住，冰冷的身体原来也可以给人带来温暖吗，薛洋有些迷茫地想，他低下头，鼻尖贴在那人额前，痒痒的，有些凉。金光瑶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却在此刻清亮无比，他踮起脚，在人唇上飞快印下一吻，放开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狡猾地笑着看薛洋。

　　未料到眼前的人会回抱住自己，薛洋把头埋在金光瑶的肩膀上，很久以后才开口说话，声音闷闷的，“金光瑶，我不会爱上你，但你是很重要的人，比生命还重要。”

　　金光瑶温柔地顺顺那人头发，柔声道：“我知道，我也是一样的。”

　　薛洋摇摇头，抱的更紧了，甚至有赌气的意味在里面，“不一样，我命贱，不值钱。”

　　话音刚落，金光瑶抓着薛洋的肩膀把人推开，认真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山间好像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拨乱了薛洋松垮的发和两人的心绪，飞向了更遥远的天边，他说，“不是不值钱，是无价。”

　　不是不值钱，是无价。

　　薛洋瞪大眼睛，只觉酸涩无比，他眨眨眼，忽然笑了，“那当然，小爷我多厉害，还用你说。”

　　金光瑶张嘴刚要说话，忽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咳嗽，两人心下一惊，只见小巷深处的黑暗中缓缓现出一双红眸，视线冰冷地与二人对视。

　　是黑无常。

　　小客栈里，几人围坐在客间的一张圆桌旁，门窗被严实地关上，各处都贴着符咒。确保了谈话的隐蔽性，蓝曦臣才回到位上开口道：“大家在路上可有什么发现？”

　　“这次事情来得蹊跷，”聂怀桑皱眉，“天下秩序大乱，倒像有人刻意为之。”

　　席间一片沉默，虽然大部分人都赞成这个说法，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天下翻起这么大的云雨，就拿几年前的那两位来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也不能这么说，魏无羡思索，其实我当年加把劲没准就成了，但是我善良啊，对吧，我这么善良是肯定不会干这种缺德事的，那只能是不善良的……想到这里，魏无羡灵机一动，道：“诶，有没有可能薛洋没死啊？”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蓝忘机若有所思，魏无羡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道：“当初蓝湛砍下他的胳膊，然后薛洋倒下去了，我们没来得及上前查看，因为他很快被金光瑶手下，也就是苏涉救走，当时我和蓝湛都觉得他肯定活不了了，所以没再去查，然而他究竟死没死，我们谁都说不准吧？”

　　江澄端坐在位上，心想我可以，金凌也觉尴尬，低头沉默地想要不要说点什么，想来想去想到舅舅的一顿打，上次差点给眼泪疼出来，于是头低的更狠了，紧紧地闭着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薛洋卷土重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报复吗？”蓝曦臣皱着眉思索，转向了蓝忘机：“二弟，你怎么看？”

　　蓝忘机摇摇头，道：“我曾和他交过手，他有实力，但不可能在两年的时间内达到这个水平。”

　　“而且，”江澄接道，“薛洋对于金光瑶已经毫无用处了吧？金光瑶哪会这么费尽心力去救他。”

　　听到故人的名字，蓝曦臣脸色白了白，未再多说什么，江澄看在眼里，扯了扯嘴角，将视线投在眼前的茶杯上。他是想给人找点不自在，要不然自己担惊受怕了两年算什么，金光瑶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可也会为了真心做出蠢事，比如说他的死，蓝曦臣最明白这一点。

　　“不一定啊，小叔……金光瑶当初不是也救过很多人吗，那些人对他也毫无用处啊。”金凌知道江澄想洗清薛洋的嫌疑，然而这话听着就是不服气，还是忍不住张嘴辩驳，说完又乖乖地低下了头，想着自己这家主地位应该提高一下了。

　　“怎么毫无用处，还不是为了名利。”席上有人对此嗤之以鼻，魏无羡看蓝曦臣面色不太好，连忙转移话题，“所以现在那些鬼本身威力不大，但我们人手不够，恶鬼还在持续增加，这个时候只要找到源头就好办了吧？”

　　听到魏无羡的问话，蓝曦臣点点头，“好不好办不一定，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弄清楚这些恶鬼的来源才能把它们彻底消灭。”

　　“来源……”魏无羡沉思半天，忽然灵光乍现，激动道：“今日是百鬼夜行！地狱之门大开，那些恶鬼分明是借机从地狱涌上来的啊！”

　　众人一愣，才反应过来，聂怀桑接话，早已没了先前“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大哥的书房里有这方面的记载，倘若有死者逆天改命，从判官手里逃脱，触怒了阎王，则凡间要受三年生灵涂炭之灾，你们看现在的场景，这不正是生灵涂炭吗！”

　　“死者……那只能是……”席间有人如梦初醒，喃喃自语地看向蓝曦臣，江澄心下一沉，面容有些阴戾，引得魏无羡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正自疑惑，只见蓝曦臣脸色煞白，却目光坚定地缓缓道出那三个字：

　　“金光瑶。”

　　窗外的月愈加明亮了，正在此时，有两方人马从不同方向往义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