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友】百鬼夜行》泠书Lyra

2、第 2 章

　　红月当空，百鬼夜行。

　　无数双手从地狱的泥沼中挣扎着伸出，白瘦的皮骨或是如婴儿般圆润的手臂，像是被扼住喉咙濒死的人，向上狂乱的抓握着，森森的苍白皮肉如同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白蚁，狰狞的面目穿过通往阳间的暗门，将恶魔的火焰烧往土地的每一寸角落。人间深蓝色的大海变得漆黑混沌，在红月下呼啸翻腾，预示着这一场灾难的发生。

　　忘川水旁，黑白无常默然望着眼前景象，纵使一边正狂风暴雨，污秽满地，这边却依旧平静如初。孟婆在桥头坐着煮汤，拿着把扇子晃来晃去，可以看到烟雾缭绕而上，在天的尽头呈云状散开，为这地狱增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黑无常看得有些厌烦，忍不住问身边的同伴：“我记得百鬼夜行已经开始了，本来还想在今年凑个热闹，怎么又放出这么些恶鬼？”

　　白无常答道：“有人逆天改命，之前阴司薄上已登记了名字，魂魄倒被人硬生生地勾走了，阎王他老人家大怒，要为人间降下三年生灵涂炭之灾。本来百鬼夜行没什么恶鬼，但趁着门开之际，正好将这些东西一并放出，去人间作恶三年方可结束。”

　　“这些东西？”黑无常露出嫌恶的表情，“这是想直接把阳间踏平吧，不过说起来，谁这么厉害居然能当着判官面把人带走？”

　　“你记不记得多年前那个晓星尘，晓道长？”

　　“记得啊，清风明月嘛，只可惜魂飞魄散了。”

　　“并没有散完，”白无常摇了摇头，“就是这个家伙捞了点碎渣，居然一点一点给拼好了，当初咱们都以为魂魄已散就怠慢了些，没有登记，结果现在过去了十来年，人魂魄复原，在凡间过的生龙活虎，成了咱地狱一大疏忽，阎王老人家也是为了挣回些面子，杀鸡儆猴。”

　　“一个凡人的十年就这么没了，”黑无常感叹，“我还真想下去瞧瞧这是个什么人。”

　　“现在趁乱出去也行，不过你得抓紧，”白无常向门那边的方向点了点头，“一会儿关上了你再走容易被头儿发现，你去转两圈，回来给我讲讲，我留下在这里待命。”

　　“好嘞。”

　　奈何桥头，孟婆依旧安静地煮着汤。

　　姑苏蓝家——

　　蓝曦臣独自坐在书房中，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今日地狱之门大开，百鬼相涌而出，他已派出忘机和部分蓝氏子弟去城中及周边村落保护百姓安全，按往年惯例应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然而现在，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一阵风从堂中穿过，吹得门“嘎吱”作响，室内烛火忽闪了两下，明明灭灭，如鬼魅般的黑影浮动在墙面上。蓝曦臣忽然搁下笔，起身对小厮喊道：“出去找一下忘机，问问他怎么样了，把消息……”

　　话还没说完，门“砰”地一下被人撞开，魏无羡满身血污地冲了进来，蓝曦臣心中一惊，正要问怎么回事，只见魏无羡来不及站稳便开口道：“姑苏，姑苏城内的恶鬼越来越多了，派出的修士人手不够，已有百姓遭了殃，蓝湛抽不开身让我过来找你，再多派些修士过去，年纪小些也无妨，那群恶鬼程度不高，就是难缠得很，妈的，怎么杀也杀不死。”

　　魏无羡想到刚才的情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在乱葬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什么东西能恶心成这样，本来百鬼夜行还想找几个漂亮姑娘聊会儿天，不是说有的鬼还是很好看的么，怎么爬出来这么些玩意儿……

　　蓝曦臣皱着眉听完这番话，连忙追问道：“百姓有伤亡？那忘机怎么样了？”

　　“蓝湛现在没事，但是恶鬼太多应付不过来，再像这样纠缠下去情况很不利。”

　　“知道了，”蓝曦臣点点头，稍放下心，对候在一旁的小厮道：“你多派几个人去把各门派的家主请过来，魏婴，你跟我去召集蓝家的修士。”

　　“好。”

　　云梦 江家——

　　“居然会挑百鬼夜行吗，”墨青坐在桌边，端着茶杯看向窗外，低低叹了口气，“灾祸果然发生了呢，晚吟，这回可真被你猜中了。”

　　江澄负手立于窗前，如血红月高挂，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深沉抑郁之中，依稀有笛声传来，婉转哀伤，如泣如诉。仙子在江澄脚下扒拉着他的衣角，呜呜地低声叫着，江澄闭目倾听了一会儿，忽道：“姑苏城恐怕最先遭殃，蓝家一定已经有动静了，倘若各大门派再次结队讨伐恶鬼，我没办法保证那两人的安危。他们在的那个小镇到现在还一只恶鬼都没出现，诡异的很，那些东西跟怕他似的，再这么下去不说别人，魏无羡那个老狐狸势必生疑，到时候事情会更加难办。”

　　“照你这么说，似乎只有让他们离开这一条办法了？”

　　“嗯，”江澄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再转过头时眼中流露出一抹迷茫之色，“墨青，这次我做的是不是不够好？”他这么问他，带着些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墨青心疼的不行，忽然冲动地站了起来，冲动地伸手过去摸了摸对方头发，江澄身体一僵，难得地没有把人一角踢走，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墨青站在人身前，距离有些太近了，他说：“晚吟，别跟我扯这次那次，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听清楚了没，想做什么就去做，磨磨唧唧烦死了。”

　　墨青要比他高出许多，江澄抬头与他对视，渐渐红了耳根，发上温暖的触感犹在，像极了对方眼中落满的星辰，尽管那其中只有一个他。江澄最终还是移下视线，看着墨青衣襟上的祥云图案，极别扭的说了谢谢。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道谢，墨青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门外一个小厮进来通报，墨青被江澄一脚踢开，待他站稳抬眼再看时，那人已恢复了与往常一般的严肃面容。

　　“宗主，泽芜君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江澄点点头，“知道了，现在收拾出发，”说着，他转向墨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那两人麻烦你了，我很快回来。”

　　“好。”墨青答应着，定定地看着他笑，想着自己有什么担心的呢，他一个人奋战这么久已经很强大了，无非是怕他的脾气过去吃闷气，连个能护着他的人都没有。

　　他们最终还是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