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县》皆海

8、另一面

　　站在人群中的刘小认为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破绽，始终以看客的身份在看这场好戏。所以在季笠叫到他的时候，他虽然惊讶，可面子上还是不慌不忙地穿过人群，走到季笠面前，先恭敬地行了礼，“季小姐，有何吩咐？”

　　“你可识得他？”季笠指着毛蛋。

　　刘小抬头看，然后茫然地摇摇头，“我没有见过这位仁兄。”

　　“那，”毛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季笠，“为什么你的钱袋会在这位受人指使投毒人的身上？”

　　刘小瞪大眼睛，稳住自己发抖的双腿，语气还算镇定，“不可能，我都没见过这个人，他身上怎么会有我的钱袋？”

　　刘小记得很清楚，他给毛蛋的钱袋不是自己的，而是吩咐他这么做的人的。

　　“哦？那请问毛蛋，这绣着‘刘小’的钱袋究竟是怎么跑到你身上的？”季笠跳坐上桌子，翘着二郎腿，单手把玩着钱袋。

　　“前几天夜里，就是这个人，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把一袋粉末倒在范家水井里，还说等到事成还会再给我五百两。”毛蛋怒指着刘小，“我要不是为了给我母亲抓药看病，我又何苦去替他干着丧良心的事！可是！现在已经有人中毒了，他却抵赖他欠我的五百两！”

　　“你放屁！老子就说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两！哪来什么五百两！”刘小一个箭步冲到毛蛋面前，拽起他的衣领，怒吼出来。

　　看他这个愤怒的样子，毛蛋反而笑了。刘小转头看着季笠，看到她“意料之外”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整个大堂都静得出奇，刘小松开毛蛋的衣领，瘫坐在地上。

　　“好了，事情都清楚了。”季笠拍拍手，朝着来闹事的那几个人勾勾手，“该干嘛干嘛吧。”

　　金银女子咬着嘴，握着拳头，“可就算抓出了下毒的人，我们的孩子还是病了，这你说怎么办？”

　　季笠觉得好笑，这是在跟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讨说法是吗？

　　范斯看着脸色变冷的季笠，上前开口，“这件事与季家毫无关系，是我们范家失察。我们将对学堂所有学子全部安排诊脉，所有出现问题学生的医药费我们也会全包。那么，现在请几位履行你们之前的承诺。”

　　在场的所有人，长脑子的都听出来范斯维护季家的内涵了。现在没人再讨论下毒的事，开始讨论其范斯和季家，准确来说是和季笠的关系。

　　“对不起季小姐，是我误会了。说好给您的一百两黄金我会差人送来的，先走了。叨扰了。”富态男子带着他的孩子鞠了一躬，匆匆离开了。

　　剩下的人还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季笠有点累了，她走到几个孩子面前，蹲下，“回去养好身体，等回来上课的时候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另外要记得，长大以后做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完起身离开，看都没看那几个大人，“送客。”

　　李叔带伙计把看热闹的人都给清了出去，对着大堂的顾客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将免去大家桌上一道菜。现在请大家接着享用美食吧。”

　　“你姐是生气了吗？”秦淮走到季尔尔身边。

　　“不知道，我姐的脾性一直难以捉摸。”季尔尔摊摊手，她看范斯，“范老师，今天还上课吗？”下午的课原本是刘小教的。

　　“不了，下午放假。”范斯看了眼楼上，“今天真的是十分抱歉，改日我在上门赔罪。”他还得回去把刘小收拾了。

　　回到范家，阿方迎过来，“少爷，那刘小已经让我押进地牢了。”

　　“你来还是我来？”秦淮侧头问范斯。

　　“我来。”范斯卷了卷袖子，从库房下到地牢里，刘小正被倒挂在半空，看到范斯过来立刻哭着求饶，“大少爷！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错了大少爷！”

　　“谁指使你的。给了什么好处。”范斯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这阴暗无边际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恐怖。

　　刘小咽了口水，“没。。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犯浑！请大少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嗯。”范斯点点头，蹲在刘小面前，“既然你不说，我就去问问你的家人了。八十五岁的母亲，五岁的女儿，还有你贤惠持家的妻子。我相信他们，”看着刘小睁大的瞳孔，范斯扬起嘴角，“一定会知道，你是受谁指使的。”

　　“大少爷！”

　　“嘘。你爱吃辣吗？”范斯站起身，从墙上挑了一个鞭子拿下来，“这是浸泡在五十六种辣椒水里的鞭绳，保证让你不用嘴品，也能感受到这些辣椒有多么鲜美。”

　　秦淮勾着阿方的肩膀，快步走出了地牢，“啧啧，你家大少爷可是绵里藏针的代名词啊。”

　　范斯很少在地牢审犯人，大部分都是秦淮来。阿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形挂件，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

　　深夜。

　　季笠正在看书，突然听到房顶有人走动。她放下书轻声起身，走到暗处。

　　“吧嗒”，天窗开了，一个身影跳了下来。

　　是范斯。

　　季笠挑眉，双手环胸靠在身侧的墙壁上，看着他走到自己刚坐的位置上，拿起她刚才看的本草纲目，没抬头，“站着不累？”

　　“没飞檐走壁舒服就是了。”季笠走到他身边，靠坐在桌子边，“怎么来了？还不走正门。”

　　“你也没走过正门吧，季小姐。”范斯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她，“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多读书又不是坏处。而且，你不好奇为什么只有几个孩子腹泻吗？”

　　“好奇，说说吧。”范斯合上书，后靠在椅背上，淡笑看着她。

　　“我有个，发小吧，自幼精通医理。我把刘小给毛蛋的粉末拿给他看，他说只需用水化开一点就可瞬间七窍流血。我那次在你家问刘小，他说他不通药理。虽然不知真假，但我准备赌一把。”季笠倾身，靠在他耳边，“我跟我发小要了泻药下在饭菜里，但这泻药威力不强，正常人吃是不会出现问题的，只有那些岁数小抵抗力差的孩童会有轻微腹泻，但也只是两三趟的问题。不知，范大少爷可否满意？”

　　范斯轻轻侧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抬手抚顺她额头的碎发，温柔地说，“嗯，姑娘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