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县》皆海

9、生辰

　　季笠仔细端详着范斯，他和她从小见过的男生长得都不一样，一张瑞凤眼平日里一副淡漠从容，现在倒是多了几分热烈。

　　“咳，你今晚过来有什么事吗？”她往后撤了撤，突然想起了那句，男女授受不亲。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你了。”范斯拖着凳子往她的方向近了近，单手拄着下巴，看着她。

　　季笠有种自己养的宠物冲自己撒娇的感觉，“你正经点。”要不她就要动手rua了。

　　我挺正经的。范斯心里这么想，不过说的是别的，“好，正经点。后天生辰，怎么过？”

　　季笠愣住。这么快又到廿五了？

　　看她没做声，范斯觉得有点不对劲，站起身，“怎么了？”

　　“没什么。”季笠眼神疏离，语气淡漠，“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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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辰，九月廿五。

　　范家向来在这天都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堪比大年三十。

　　过往二十年，范斯在这天都会笑脸相迎，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真的开心还是面子应付。然而今年，他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季笠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

　　去季家找也没有，客栈斐姨也说从上次两个人去过之后也没过去，翻遍了整个东临县还是没有。

　　“大少爷，季安民和季尔尔来了。”阿方打断了范斯的沉思。

　　“快请进来。”范斯起身。

　　“哎哟，范大少爷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啊！”季安民简单行了个礼。

　　“伯父快起来，您真是太客气了。”范斯连忙扶起，“快，上座。阿方看茶。”

　　“我没给大少爷带什么贵重的礼物，这是我前些日子回村的时候带的特产。全都是上好的鹿茸党参三七，大少爷留着自己喝还是送人都可，反正都是好东西。”季安民让季尔尔把东西拿上来。

　　“伯父您说哪里话，无论贵贱，您送来的东西在我这即是上品。我会好好喝的，劳您挂心了。”

　　“说哪里话，二女在你那读书也没少麻烦你，即使不过生辰，这些也是应该送到的礼数。”季安民没读过什么书，但他知道礼数，亦做得很好。

　　“尔尔很听话的，学习也很努力上进，没什么添麻烦的地方。您这两位女儿都这么优秀能干，实在是您教导有方。”阿方在一旁听得都不知道自家公子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恭维了，不过他眼力见还是有的，“是啊，季大小姐没少帮我们忙，我们都把她当自己家人看待，季老爷您也不用客气。”

　　提到季笠，季安民原本从容周到的姿态有一丝丝崩塌。范斯眼尖地发现季安民在颤抖，他看了眼季尔尔，看她没什么异常，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副想出去玩的表情，“尔尔，我跟伯父聊聊天，让阿方带着你出去转转。你秦淮兄也在外面，让他带你玩也行。”

　　提到秦淮，季尔尔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她朝坐着的两位行了礼之后，就赶紧出去了。

　　“伯父，请问季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唉。”季安民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季笠她每次到生辰前后都会消失一个多星期，有时候半个月都不见身影。”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她这样吗？”之前谈起两次生辰，季笠都没什么话，范斯只当她身体乏了不爱言语，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范少爷，”季安民坐直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范斯，“我季安民一辈子不想要什么大作为，我只希望我的两个女儿能够平安顺遂。我知道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宿命不过就是相夫教子，但如果我的女儿不喜欢，即使对方再好，我也不会同意。”

　　“这个自然。我虽然还没跟季笠表明心意，但我相信，我在她心里有分量。”其实范斯也不打准……

　　“那就好。”季安民喝了口茶，“笠笠她，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当年在河边捡来的，她被放在一个草篮子里，我当时在河边挑水，幸好河边没什么人说话，我就把她捡回家了。我跟尔尔娘是后来认识的，她也知道笠笠的身世，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妻子。只是，怀孕的时候让她变得易怒易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还爱胡思乱想。我们村里人多口杂，总有人说尔尔生出来会变成庶出，低人一等，她娘就信了这等鬼话，闹了好长时间。那年笠笠生辰，晚上我请了几桌，结果他们没说什么好话，让尔尔她娘动了胎气，第二天凌晨尔尔刚生下来她娘就大出血去了。笠笠她在尔尔娘坟前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跟我说以后她不会过生日了。我不希望她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第二年也是照常给她庆生，但她第二天留下张纸条就离开了一个星期。后来我也不再提这事了，只是一到她生辰我就觉得对不住她和尔尔娘。”

　　“对不起伯父，是我冒犯了。”范斯看季安民擦了擦通红的眼眶，心底满是不忍。

　　“没事，这话在我心里也憋了十几年，今天跟你说出来我还觉得挺痛快。我现在就怕笠笠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会折磨自己，还怕尔尔如果知道她娘是这么没的，会怨恨笠笠。唉，这俩孩子命都苦啊。”

　　范斯估计季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她那么聪明细心，“那伯父可知笠笠会去哪里？”

　　“嗯…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这孩子有时候神出鬼没的。但我听以前村里上山打猎的村民说，在沧海村西边的沧山见过她的身影。或许她会在那里？”

　　沧海村，沧山。“不知伯父可否告知我路线？我没出过县城，不大清楚怎么走。”

　　“你真要去？且不说沧山无人居住，听说山上还有各种生野猛兽，我们那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也要成群结队上去。”

　　“无妨。”如果季笠真在沧山，她一弱女子都能出入自由，他一七尺男儿又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范斯拿着季安民给他手画的地图启程去往沧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