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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周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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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高一和高二的大部队尚未开学,但是高三的所有学生都已经到校了,于是4个班的新生们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向学长学姐们取经,比如怎么化淡妆不会被发现,怎么把零食饮料偷渡到宿舍和教室,以及,怎么藏手机。
当然,最后一条只有卓丰年在打听,总结了一下,他觉得还是随身携带着最安全,因为县一高暂时没有对清北部学生搜身的先例。
但是平静被第一次周考打破了。
县一高为了让学生们适应考试,习惯考试,本着“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原则,除了每天晚自习的“限时练”以外,每周日就是学生们的“周考日”:整整一天,从上午第一节课考到晚上最后一节课,把学的科目全部考一遍,老师在考完试后就开始改卷,周一下午出成绩和排名。
第一周讲的东西不算难,但是讲的确实不少,语文仔仔细细磨了三篇古文,数学讲了一个单元,英语似乎放弃了课本,一心只管背单词,课文匆匆掠过,硬生生干掉了4个单元!
剩下的嘛,物理和化学各讲了两单元,生物进度更是狂奔到第三单元第二节,政史地因为顾及到需要背,还算讲的少的。
所以周考题目虽然不算难,题量却出奇地大。
这一点在考化学的时候尤其凸显出来,卓丰年被化学老师整整45道选择题整的要吐了,还全他妈的考的阿伏伽德罗常数!
面对学生们的一脸菜色,冰姐收卷时吵他们:“抱怨什么抱怨!就这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们,高考的时候理综题量大,就现在你们头顶上的高三的学生还有人居然理综写不完!考试最忌讳写不完,你明明会写为什么写不完?还不是因为刷题少!化学一道选择题6分!6分是什么概念?卡到某个分数段上1分就是一操场!真要抱怨就抱怨你们自己为什么生到了河南!赶紧的!后面那个女生别写了!你都多写多长时间了?!”
卓丰年心想:那也不至于45道选择题全考一个知识点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单论化学这一门,班里就有一小半的人都没写完,无非是有的人空的少,有的人空得多的区别。
考后浑身轻松,卓丰年当天晚上睡得特别香。
结果第二天下午,成绩和排名就被非常不人道的贴在了教室的墙上。
班里又是一片哀嚎,果然无关成绩好坏,没有学生希望成绩被早早地放出来,除非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理。
卓丰年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104班的排名,俞书第一,卓丰年第二,章冬第三。
剩下的没看,年纪排名也没看,分班的时候是随机分的,各班中考平均水平相当,想来班级前两名也不会考出年级前十。
卓丰年才发现俞书这个校霸成绩出奇的好,他之前一直以为俞书可能只是英语这一门比较出彩。
对此,郭言志表示:“其实俞神全靠九年级老实了一年,八年级期末的时候成绩还徘徊在全校500名开外,甚至暑假的时候还跟人干了一架。结果九年级成绩直线上升,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神药。”
“你知道俞神的这种变化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吗”郭言志无视俞书的眼神继续贱兮兮地说。
“什么感觉?”卓丰年突然好奇了起来。
“就像是一位中二癌晚期的骚年在某一天早上睡醒后,突然发现,梦睡醒了,该学习了。”
俞书:“你再逼逼一句试试?”
曹林则一脸奸笑的转头对卓丰年说:“怎么样?第二的感觉不错吧。”
卓丰年一把把英语书呼到他脸上。
于是出成绩后,4班的第一第二分别把自己的小弟和死党揍了一顿。
晚饭的时候,卓丰年回教室比较早,他看见游苒苒趴在桌子上哭。
小姑娘把脸埋在胳膊上,抽泣的声音很小,夕阳斜照,在自然卷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
游苒苒和卓丰年九年级是同班同学,她是班主任的女儿,平常也有些接触,卓丰年知道她画画很好,她有一本画集,上面都是她自己画的。
当时办黑板报的时候,游苒苒还负责了绘画部分,他们班的板报在全校评比中一举夺魁。
游苒苒的学习水平其实是上不了“清北班”的,但是她有一些政策加分项,录取的时候会在原成绩上加10分,她加了这10分才堪堪够到录取分数线。
她现在哭,想来周考成绩并不理想。
卓丰年记得周考时她就坐在自己旁边,冰姐当时说的那个女生就是她,她的化学还有三道实验大题没写。
卓丰年生平最怕安慰人,一个不好可能安慰不成反补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又觉得就这么不管她也不太好,他犹犹豫豫的坐到游苒苒前排的凳子上,有些无从下手。
游苒苒听见他搬凳子的声音,忙抬起头慌乱地擦着眼泪。
“那个……你还好吗?”卓丰年试着问她。
“我没事,就,嗝,就是周考,考,嗝,考太差了。”
“额,其实,就一个周考,你也不用太在意,才高一嘛,还有三年呢……”
“我周考的时候坐在你旁边。”游苒苒稳定好情绪,突然这么说。
“啊?哦,然后呢?”
“下午考物理的时候,我第一面的左半页还没写完,你已经翻页了。”
“额,这个……”卓丰年觉得真的不该由自己来安慰她,总给人种看好戏的感觉。
好在游苒苒并没有这么想,她只是继续说道:“我总是想,我其实没资格进这个班的,我能力不足,跟不上你们的进度。而且,我讨厌写题,比起多刷两道题,我更愿意多画两幅画。”
卓丰年当然知道她喜欢画画,那一整本画册被精心保护至今,就是这份喜爱最好的证明。
“我其实不想再在这个班里呆了。”
“啊?为什么?其实班里还好吧……”
“不是因为班里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游苒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着说:
“我想学艺术,想考中央美术学院。”游苒苒说到这儿,无奈的笑了一下。
“但是我不敢跟我爸说啊,学艺术是要花钱的,要花很多钱,我爸妈都只是初中老师,我还有两个弟妹,他们没钱供我学艺术,更希望我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供应弟妹上学,分担家里的压力。“
“可我就是喜欢画画,就是想把画画当做职业。”
游苒苒抬起头看向卓丰年:“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可理喻?”
女孩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陈述自己的困境时,透着浓浓的悲伤,好像她曾向很多人说过这件事,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固定的。
被打击的多了,自己渐渐也就觉得,这才是应该的,这才是正常的。
可这真的是正常的吗?
卓丰年沉默了。
不可理喻吗?
是啊,一般人看来,确实不可理喻,游苒苒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只要认真学绝对还是能考个不错的学校的。
一般人看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找个稳定高薪的工作,赶紧成家立业,总好比去学艺术,去流浪街头,承受漂泊之苦。
最关键的是,可以早些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但是……
“不是。”
游苒苒愣了一下,好像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
“不是的,没有不可理喻,相反,这很好。”
卓丰年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你要考什么学校、学什么东西,跟你爸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给他学的。”
“你是给你自己学的啊。”
卓丰年好像在说给游苒苒听,也好像再说给他自己听。
你是在给你自己学的啊。
其实,他也一样的啊。
很多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说:你是在给你自己学习的,不是在给父母学习的。
可是对他们来说,他们就是在给自己学习啊。
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努力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成家,立业,这不都是为了不让父母操心吗?
那他们自己呢?谁会去关心他们自己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到底开不开心?
这个世界上,父母是最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去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的人。
道德,现实,责任,压垮了少年们似乎不切实际的梦想。
负重前行的鸟儿,注定飞不远。
卓丰年捏着笔出神,墨水在卷子上聚集成了一个大大的黑点。
游苒苒的精神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之后就又投入学习,开始背书前对卓丰年说:“谢谢你安慰我,但是我没有勇气那样做。”
好像给他自己提了个醒,他想起来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背书的时候在想,数学限时练开始了还在想。
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他才只写了一道选择。
卓丰年:“……”
完蛋,明天要挨训了。
卓丰年当机立断,为了让卷子看起来好看些,决定先写大题,把卷子上的大片空白填上。
时间卡的刚刚好,下课的时候,卓丰年紧赶慢赶,大题跳过无数步骤,还是剩了两道选择题。
卓丰年垂死挣扎时,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11题选A,12题选D。”
卓丰年赶忙填上,然后交卷。
俞书:“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坑你?”
卓丰年:“就算是我自己瞎蒙也不一定能蒙对,还不如听你说的,而且我觉得你也不至于坑我吧,校霸还玩这一套?”
俞书:“说不定呢?”
卓丰年:“那我自认倒霉,然后再找个机会坑回去,不用怀疑,哥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俞书:“我也没怀疑你不会,英语检测还想过关吗?小弟。”
卓丰年:“……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在您面前自称哥。”
卓丰年又开始发呆,这回没有限时练,他出神出得更彻底,曹林喊了他好几遍才回神。
曹林:“我说你怎么回事儿?真因为考了第二心里不舒服?我给你道歉行不?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行了吧。”
卓丰年:“滚滚滚!谁稀罕你的道歉?不是因为这,我没那么热爱学习,也没那么多的第一情结。”
曹林又嘻嘻哈哈地转了回去,卓丰年也开始准备下节课的资料。
俞书:“在想什么?”
卓丰年:“啊?”
俞书:“你写数学限时练的时候很少发呆,倒是英语比较常见。你在想什么?”
卓丰年:“哦,你说那个啊……没什么。”
俞书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