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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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后，素简洗完澡，头发未干，抬手擦镜子上的雾，踮起脚，轻轻地修眉。修剪完毕后，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忽然发觉看到眼角似乎有皱纹了。
三十岁。确实不年轻了。
都说女人三十岁如同死过一次，愿意重生就重生，不愿意就此沉睡。
燕蓉打电话让她相亲时就说过，你年纪不小了，应该考虑一下婚姻，说到底还是有个人陪着最好。
说完这句话，燕蓉便知道说错话，母女两个人顿时陷入沉默。
燕蓉说：“有空可以回家坐坐？”
不是邀请，也不是不容置疑。
像是在试探，在妥协。
素简不由勾起嘲讽的嘴角，真想问“回去坐坐就走是吗？”，可她的性格让她说不出这句话，她明白说出来母亲是一片难堪。可极度的嘲讽之下更是一片悲哀，素简不由轻声道：“是想回去的。”
家，她已经不清楚什么是家了。
自从母亲改嫁后，在海边的老家，她再也没能回去。她也成年，去继父那里反而浑身不自在，所以干脆也不再去了。
第二天，她起了大早。
开车经过花店的时候，素简看到店员正在往外搬新鲜的花束。一朵朵白嫩嫩的花骨，是带着水珠的小茉莉。素简微微怔住，看了良久，拉下车窗，就这样顺带着买下几株。
去律所去见周子成，他正翘着二郎腿，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见素简一来，幽怨的眼神更加浓烈。
想起昨晚，素简一出去，范海辛就抬手鼓掌，对他大加赞赏：“不错不错，周子竟然连你小叔的人也碰了，好善乐施。”
当时追程素简也是头脑一热，正好那段时间割阑尾住院，她又体贴入微。可仅仅交往几天，周子成发现程素简对谁都体贴入微，无人不夸赞。周子成没有多少占有欲，唯一谈恋爱这事情的愿望就是，谈恋爱的时候，老子就是你世界的王。于是他顿时失去兴趣。分手也如周子成所料，素简点头，一点也没露出悲伤。
幸亏没认真，对素简这种没心的人来说，爱上她简直是暴击。周子成不禁同情起小叔来。
昨晚，周放倒没说什么，他只是像长辈一样说：“既然做了律师，好好工作。”
周子成更大加惶恐。
上大学那会，周子成就听说过小叔因为一个女孩子跟家里人闹翻了，小叔的爸爸当时在医院当着赵春晓的面狠狠地给了小叔一个耳光，嘴角都破了，小叔也说不跟赵春晓在一起。
小叔从小就令人羡慕的成绩。上哪个小学，学习什么特长，甚至今天穿哪件衣服都是小叔双亲给安排好，小叔也争气，他们想要的，小叔全一一完成。
唯有那个女孩，她是个意外，却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他不娶赵春晓，也不进法院，可以不进家门，也可以不要他们给的一分钱。
“素简，你可把我害惨了。”周子成大吐苦水。
看他宿醉，素简在路上给他买了杯早餐加热奶，素简递给他，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拿出文件递给他：“这是宁海国际的宁远和路云货代的姚光毅拟的离婚协议书。”
“我早看了。”周子成头疼，将文件一扔，“两个人结婚为了一栋房子，宁远过户给姚光毅先生就可以了，何必还得结婚。”
素简笑笑，低头整理资料，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烟海的事儿，我只是个打工的，他们上层的事情越少问越好，把房子处理好就可以了。”
她本来毕业在临市烟海工作，要不是处理的房子在这边，也不会来滨城，自然也不会遇见周放。
想到此，素简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她抬眼，看到周子成拿着文件，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你去问问我小叔怎么解决，我小叔当年可是律圈的翘楚。”周子成说。
“要问你去问。”素简说。
“好奇怪，还有程素简不愿意做的事情呢。”周子成故意激她。
素简故意不搭理他。
“行行，”周子成道，站起身决定先去姚光毅那里，走两步，道，“不过话虽如此，就算你跟齐念一起长大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还是好好珍惜我小叔吧。”
素简向来聪明，听出他暗暗diss齐念，抬眼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说完，周子成就走了。
素简低眉思索。
昨晚确实没有看到齐念和赵春晓出来，想必是单留下来了。可说到具体原因，其实素简并没有往深处想也明白。齐念在赵春晓父亲医院里工作，现在是科室的领头人，而赵春晓是赵家最疼爱的女儿，自然是有意撮合。
起初，赵家中意周放，赵春晓也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说改就改了吗？
正在遐思中，齐念打电话过来了，问：“晚上有时间吗？”
素简淡笑，心想，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她凝神，回道：“有时间，不过会晚一些，我得趟去法院。”
“好，我等你。”他的嗓音沉沉。
又是这句话。
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能遵守我等你，这将是个多可怕的事情，对于等不到的人永远是在等待戈多。
审时度势才是最好的，爱就爱，不爱就散了，哪有人固步自封的。
素简整理完资料，让小宋去地下车库取车，两人就一同去了法院。事儿倒不大，审批倒是麻烦，跑好几个地方开证明，也是一下午的事儿，到法院提交完毕后，已经傍晚，法院也差不多下班了。
处理完毕后，素简和小宋在等电梯，她跟宁海国际的宁远通话说明情况后，低眉又翻起资料。
“哇，是周放哎。”小宋碰碰素简胳膊，情绪有些激动。
素简心下微惊，抬眼看到周放跟人走了过来。
哪怕过了很多年，三十而立的他走在人群里仍然鹤立鸡群。高挑的身材，五官分明，年少时沉稳看着像早熟，现在看起来这气质拿捏的更好。他穿着西装，面无表情时，只有漆黑的双眼有光，听着旁人在陈述工作，有礼貌地点头回应。
素简移开眼睛，装作没看见。
可又出现了昨天一样的情景。
同时等电梯。
这次没有一同认识的人，周放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同她打招呼。
小宋在一旁特别兴奋，最终没忍住，过去打招呼，道：“您是周放吗？”
周放微怔，侧过头，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出不解的样子更加生动英俊。
“我跟你一个大学的宋铭玉，比你大几届，早听说过你的大名，真的想亲眼见见。”她伸手，高兴的不行。
周放这才松懈下来，双眸轻轻一动，流露出疏离的笑意，微微点头后，伸手跟她握手。
小宋擅长交际，不知说了什么，周放的眼神轻轻从他身上带过，小宋就招手喊她过来。素简蹙眉，硬着头皮走过去。
“周检，这是我上司。”小宋打哈哈。
“哦，您好，我是周放。”周放道，伸出手，问，“不知您如何称呼？”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昨天看还素简素简的，今天又搞失忆！
素简抬头，他果然眼睛在盯着她，眼底露出捉弄的光。素简稳下心情，轻轻地与周放的手一碰：“程素简。”
小宋奇怪地看着素简，向来脾气好的素简怎么有了生气的感觉。
周放没在意，反而笑了，心情似乎很好，便问：“小宋也工作很久了，怎么还做助理？”
“没办法，结婚生子了，又想出来工作，退居二线最好。”小宋热情地解说，还不拖忘她下水，“我们上司马上也要跟我一样了。”
“哦？”又是昨晚的那个腔调。
“相亲，我们这个年纪认识对象都得相亲，周检不相亲吗？”小宋对他真好奇，人帅，背后故事自然好奇。
“我有女朋友的。”周放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刚才一直垂眼的素简抬眼看过去，周放也看过去，两人恰好对视了，素简不自然地移开。
“祝福祝福。”小宋说道。
周放走出了电梯，仍然没有停留。
素简不知怎么，心似乎在下坠。
怪不得不再留恋，原来真的没有人固步自封。
“这女朋友应该是滨城最大私立医院家那位宝贝女儿吧？”小宋打开车门，很快车库的灯亮了起来。
素简盯着那处光亮，本不爱说八卦的她竟然多说了一句：“兴许别人追的周检呢？”
“谁敢啊？“小宋打断她。
“我听认识的人说，赵家那个女儿因为周检都寻死过。”小宋对她挤眉弄眼，看了看，“这男人魅力大了，女人果然得疯狂，我每天回家看我家那位睡的像猪我就想踹他一脚，哎，不比了。”
小宋说的倒是轻松搞笑，只是听到“赵家那个女儿因为周检自杀过”这句话，素简已经笑不出来了，微微闭上了眼睛，眉心蹙起，似乎不太愿意回忆。
本来是要见齐念，他说医院有事，可能来不了了，并说了抱歉。
素简说，没事。眼睛却冷了下来。
心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坏的，她一路开回家，丝毫没有注意有人跟着他，等到将车开到楼下，素简一抬眼，就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
他背靠着路灯，手里夹着烟，头微扬，看着天空。
素简浑身僵住，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是周放，下午还对他视若无睹的周放。
素简赶快关上车灯，不想让他发现。
周放的观察力到底极好，哪怕昏黑的天，不看车里的人，不看车型，也能从大致的车子发动引擎声判断出是她。
他走过来。
她急忙下车，想逃走。
周放两步三步走了回来，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良久的沉默。
可他的手上的力气让素简感到疼痛，没人知道周放到底压制多少情绪。
“为什么突然回来？”周放幽幽地问，
“工作。”素简咬咬牙。
“工作？”周放一下子笑了，嘲讽地笑，松开她，低眉向她眼前走，一点点压向她，“什么工作不选选当律师，什么地方不选选滨城，什么地方不能谈情说爱非在我眼前谈？”
素简一点点退后，整个人靠在车子上。
他再也不伪装了，不伪装熟络，伪装不认识，褪去所有的情绪，留下的只是生气。
“我真后悔遇见你。”他几乎咬牙切齿，他的怒火似乎想要烧死她。周放垂下眼皮，头微垂，他顶上的发隔得她太近。周放在克制着，再抬起眼睛，眼底是清明，“不过你放心，赵素简，我不会再对你动心了。”
他来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素简笑笑，鼻子却微酸起来，轻声道：“好，挺好的，那就好。”
没有多留，素简转身就进屋了。周放立在楼下良久，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素简下来了，道：“下雨了，给你一把伞。”又回去了。
果然，下雨了，他都没有注意到。
周放微怔住，手里握着伞，双唇微扬起，笑了。
还是这么体贴。
他恨透的体贴。
这么多年，无理取闹的只有他。
*
从那晚之后，素简再也没有遇见周放。
程素简有过很多任男朋友。
分手后，她和他们都有来往，有成为商业伙伴，有成为朋友，还有成为朋友的男朋友。
她总有这样的魔力。
她是个懂事温顺，知世善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麻烦别人的人，哪怕分手再见面也不会尴尬。
唯有周放，他是唯一一个不愿见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素简也只好作罢，本来心思再见面还他一句道歉，照着现在的情形，周放不需要，他的最大愿望可能是不再见到她。
宁海国际的房子处理的很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子成的脑子像开过光一样，本来这么复杂的事情处理的很迅速。
结束后，他们开了庆功宴，周子成和她去了滨海大桥，望着城市的星星点点，周子成整个人舒适多了，躺在车钙上，看着天空，道：“素简，你留下来吧，滨海才是你的家。”
家？
素简摇摇头，道：“哪里都是家，只要我愿意。”
周子成起身，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我小叔是怎么回事？”
“就谈过一场分手，恋爱了呗。”素简喝了点酒，话说的颠三倒四的。
她有些晕乎，从车里拿出名片，对他道：“车是开不回去了，等会你可以打这个找代驾。”
“那你呢？”
“我没事。”
可能要在车里过夜。
这时候还想着照顾别人，周子成能有不认识的人吗？他拿着名片笑：“素简，你可真绿茶。”
“别人都这么说。”素简笑起来，侧头问，“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何必委屈自己，光想别人。”
“你懂什么！”素简脱口而出。
不知怎么，说出这句话，素简想起有一年她对某人也说过这句话，素简站在阳台上，那表情极其淡漠，不是那个温和的素简。原来某人是他她唯一透露过心事的人。
看她陷入沉思，周子成知道他在想周放，即可正经起来，顺藤摸瓜地问：“素简，你爱过周放吗？”
素简喝点酒，没有多少防备，微微一愣，就回答了：“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周子，你知道吗？”
周子成也笑了。
他更不清楚，他就没爱过人，跟女人在一块全凭那点男性荷尔蒙。
“爱对我来说没概念，我只想找个对我好的，没求一辈子，能度过一辈子最好，实在不行，也是可以分开的。”素简叹口气，风吹乱她的头发。
这想法着实奇怪，可说到底，你不了解一个人所经历的一切，谁能评头论足。
“但不得不说，周放对我最好的。他对我来说是个意外，我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
“是啊，我一直很奇怪，我小叔那人清心寡欲一男人，到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你们又怎么在一起的？”这倒真勾起周子成的兴趣了。
酒精作用下，素简眉心多少有些穿骨的头疼，不禁闭了闭眼。
“如果你愿意听，我就跟你讲讲，从头讲起来……”她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