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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打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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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关系的建立,在无声无息之中用了很多年,但有些关系就是一眼万年。
周日上午。
肖媛去南街帮肖柔给一位顾客送衣服,顺带路过佟爷家。
佟爷躺在靠椅上,戴着墨镜哼着戏曲:“碧波潭微波荡漾,桂花金黄影横窗,空对此一轮明月,怎奈我百转愁肠。”
越剧《追鱼》打小在院儿里听佟爷喊,肖媛笑着有模有样的接下两句:“想我张珍,爹娘在世之时,曾与丞相金宠之女牡丹,指腹为婚”
”
“佟爹爹早上好。”礼貌打了招呼。
院儿里的佟爷年轻时混社会的,摸爬滚打许多年,到现在退休了依然是个狠角色。
肖媛算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肖柔刚搬过来那会儿,什么都没有,家里的老母亲刚刚去世,积蓄空空荡荡。
后来上班孩子经常没人照顾,在家烫伤了手。整好给佟爷撞见,自此揽下了肖柔不在家带肖媛的任务。
佟爷家吃的好,对肖媛也是喜欢的紧,时间长了院里几个孩子都知道佟爷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一点都不凶,反而和蔼可亲。
膝下看着一群孩子长大,年纪大了也欣慰,对这群孩子爱护有加。
逢年过节的好东西总会叫上几个淘气包,在他们眼里人情味是老东西,在现在这个慢慢会磨灭的时代,那叫热闹。
佟爷半支起身子,墨镜网上推,掀起眼皮看肖媛,和善的笑:“媛媛啊,哈哈爹爹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
肖媛嘴角拉高,擒着春光般明媚的笑容:“那还不简单啊,想我今儿中午就去你们家蹭饭。”
佟爷:“哈哈哈,好好好,都来都来。”
高三学习紧张,这群人虽然爱玩,但也不是没有压迫感,上午在蒋虎家复习,十一点左右出发,饭馆到佟爷家五分钟。
佟爷没爱人,也没孩子,但底下的干儿子多,干那行讲道义,都想接他出去住,但老爷子喜欢这里,大伙商量着给请了两个保姆。
退休到现在九个年头,阿姨也干了九个年头了。
“芳姨,佟爹爹。”肖媛嘴甜,进门叫人。
“诶好好,好孩子快都进来。”
这屋是有肖媛的房间的,初中那会儿肖柔刚开店,忙到凌晨,根本照顾不到孩子。
佟爷二话不说给肖媛置办了房间,让她家里没人就住屋里。
饭菜还没上桌,董尧往沙发一躺,大伙都以熟悉的姿态活动。
肖媛许久没来,想进房间看看。
循着楼梯往二楼上去,轻飘飘的推开门。
白色烤漆门进去左手小衣柜,右手洗手间,雍贵格调的黑色木地板,屋里窗帘半拉,阳光顺着缝隙泄进来,照在古典风格的四柱床上。
环顾四周,桌上的书包有些眼熟,又下意识的打开柜子。
自己初中的几件零散的衣服被移到一旁,一排白衬衫和几件Thething的T恤以及外套。
屋里有些昏暗,肖媛上前一把拉开窗帘,厕所门响了两声,绍阳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肖媛惊愕了一瞬,又收回表情,不客气的问:“你怎么在我房间。”
绍阳知道她会这么问似的答:“我舅舅安排的。”
肖媛狡黠一笑:“我叫你舅舅佟爹爹,那小同桌我是不是得叫你叔叔啊?”把为什么绍阳会住这抛之脑后。
绍阳:“随你。”
“走走走,下去吃饭哈哈。”绍阳的话像是取悦到了她,一脸欣然的拉起绍阳往房外走。
任她牵着到楼梯口,绍阳突然问:“你牵过很多男生的手吗?”
肖媛诚实的回答:“是啊。”
一句话刺得绍阳心里隐隐发作,眼神有些沉。
“怎么啦?”
“没事。”
下楼时董尧哟的一声,大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苏乔扬着疑惑的小脸:“你俩...?”
佟爷了然的解释:“哈哈哈,媛媛忘记跟你说了啊,现在给你们介绍一下,那是我外甥,你的房间给他暂住一年。”
肖媛俏皮的摆了个OK的手势:“明白明白。”
又附上一句:“他是我同桌。”
“那感情好。”
吃完饭通通躺尸沙发,肖媛主动跟绍阳坐近。
“诶,小绵羊我的床是不是很舒服。”
绍阳:“嗯。”
“你好没劲哦,什么都嗯。”肖媛偏头直晃晃的盯着他的脸,养眼的人怎么看都顺眼。
绍阳心脏强烈的一阵紧缩,不大自然的说: “是...很舒服。 ”
肖媛擒着无害的笑靥,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那你闻闻是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绍阳耳根微红,好半晌答不上话。
肖媛恶劣的达到目的,弯唇笑得别有深意。
晚上十点。
佟爷大房子里灯火通明,大理石被隐射出斑驳的灯光。
吃完饭佟爷躺沙发上悠闲的看着戏曲,嘴里跟着叨叨几句。
绍阳洗完澡从楼下浴室出来,佟爷叫住他。
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阳,人一辈子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媛媛这孩子跟你不合适,她命途太艰难,你不一样孩子,你抓不住她的。”
一直埋在心底的东西就这样被说了出来,片刻后绍阳敛神换了个站姿,神情有些冷凝,他平静又坚定的说:“舅舅,握不住的沙,沾上血我也要留住。”
绍阳是有血性的,无人问津的日子里他一个人对抗情绪和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绝口不提的爱意浇灌了那颗支撑他的萌芽。
还是孩子的时候,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
让他叫妈妈,他抿着唇一声不发。
天生的骨头硬气,无论挨了多少顿打,被关了多少个夜晚,依然不叫。
那女人是个笑面虎,明面上维持慈母形象,等家里人一走立马露出那副丑恶嘴脸,毁掉所有他喜欢的东西。
装可怜,绿茶语言频频出。
七岁到十三岁,绍阳活得像个没有灵魂的人,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会被毁掉,张茵让他像一个见不得光的怪物,丧失关于那个年纪所有的美好。
不理会不去喜欢任何东西,没有期待也没有失落,浮浮沉沉的过着。
初中时佟爷请绍伟一家吃饭,酒足饭饱后,佟爷和绍伟喝到趴下。
肖媛跟司机来接佟爷,来时还在吃饭,聊的正嗨。
在佟爷后桌找了个位置落座,百无聊赖的扒着手机,迎对面是对母子看着。
一直等到到佟爷喝大,对面的女人给男孩夹菜,男孩不吃全挑了出来,薄唇拧紧眼里寒意森森。
女人继续夹,在肖媛看得到的角落掐了男孩一下。
看着气人: “诶,你是后妈啊,什么怎么还打人?”
对面张茵脸色挂不住,十分难堪,恶毒本性露出来:“关你什么事?”
肖媛双手环胸嗤笑一声:“哦,原来真是后妈啊。”
绍阳扬起白净的脸,脸庞消瘦得惊人,鹄形鸟面,不言不语毫无波澜的看了眼肖媛。
肖媛气不过,上前拉着他,转头对上司机:“许叔,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行。”
那晚肖媛整好心情不佳,行侠仗义多管闲事看心情,遇到这种看不下去的事情一肚子火找到地方发泄。
出了饭店门,肖媛直接骂:“你他妈怎么这么怂,她掐你不知道还回去啊?”
行道树下的枯叶簌簌作响,秋高气爽惠风和畅,昏黄的路灯下是女孩干净张扬的脸。
他没说话认真盯着她。
肖媛光滑的小脸粉黛未施,灯光夹着树影斑驳的打在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像老电影里放的慢动作,让人心动。
那是他第一次有种紧张的感觉。
路边买地瓜的婆婆推着摊车艰难的游走肖媛眼睛亮了起来,弯唇笑笑,眼睛弯成月牙模样。
起身要了个地瓜,撇开金灿灿的。
最后绍阳是怎么回去的他忘了,他只记得和肖媛一起蹲在马路旁,她强迫性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红薯。
问他好不好吃。
他点点头,忍下甜到发腻的味蕾,心脏认真的打着鼓,女孩没看他,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
她好像心事很多。
不知道蹲了多久,她突然开口:“只有狠一点,才不会被别人欺负,温柔是好多委屈换来的,取悦自己才是最舒服的,她让你舒服你没必要对她客气。”
不远处的商店一个接一个的熄灯,路灯下衬着一片寂寥,她兀自笑得妖冶,潋滟如花的笑颜迷惑了男孩的心,那时他还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心动。
后来那些漫漫无边的夜晚,一寸一寸的记忆深刻的印在心里,入侵整颗心脏,他站在阳台,闪烁明灭的烟在手指间固定住,一根又一根到天亮。
人的兽性被激发出来就收敛不了了,他听肖媛的做个强者才不会被别人欺负,被混混经常拦的巷子,他不再乖乖给钱,被打到头破血流也要跟人刚。
那个女人的故作矜持他嗤笑着让她难堪,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越发的狠戾。
不怕死也不怕挑衅,蓄势待发的凶狠,他有他的傲气,他明白这才是最原始的自己。
但那女孩那天沐浴着晚风,笑腼如花的样子,一直还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附骨之疽,致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