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团]上大佬贼船后我红了》河流人

18、Sing My Angel

　　在BFA中心十四层的舞蹈教室，厚重的帘幕现在遮蔽了窗户；黑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一部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在那如整块宝石般光亮的屏幕上，一个练习生们如今都很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地拖着石榴般艳红的裙摆，走下华丽得无以复加的气派楼梯。
　　一束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孔。
　　霎时间从四周响起的音乐有很复杂的构成：管弦乐团为它铺设了宏大的序幕，大提琴在其中织造着浪漫的低语，其中又间杂着些许明亮的吉他的面貌，电子的鼓点，好像一个精工巧匠筑造的花园，各种季节的花儿都在竞相展示着醇熟绚烂的芬芳。
　　然后那个令人期待已久的置身其中的女子，轻轻张开了南美樱桃似的殷红的双唇。
　　“流动着笼罩甜蜜两人的光景
　　纠缠的深吻里你是否分得清
　　玫瑰和朱古力香甜浪漫的气息
　　在下台阶行三步后变冷”
　　她的眉眼是十分深湛的黑，在近距离的镜头下反射着万千宇宙般繁丽的光芒。她的两颊像清洗干净的瓷。她的黑发挽在后面，那时还是长的，成一个贵气又撩人心魄的髻，有一种因不规则而更加有生气的凌乱的雏形。
　　这样一副会呼吸的美景这时候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注意到了相机正注视着自己；她微笑着，等待间奏将第二段主歌更好地承托起来。
　　“美人有着满是星星的眼瞳
　　风衣的领子后面是太多心事
　　是否人总是在柔软时刻伤了心
　　碎成残片铺满他人路？”
　　伴奏如同黑色的珠帘被骤然扯断，滚落一地，爆发性的能量充斥了整个空间。而屏幕上的江盈皖却似乎对此毫无知觉，或者说她本人正在其背后推波助澜，那双平静清丽的眼瞳中有一丝残忍的镇静。
　　然后最好听的部分到了。
　　“光照耀夜深，破旧回忆已十分
　　何时才能做一个，游戏半生无情人？
　　但愿我与你，从此不再爱与亲
　　就让情与真挚，都变尽”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就是哀怨，就是恋慕，就是悲泣，也就是痛彻心扉的倾诉。
　　“风吹乱波心，不眠不觉到薄晨
　　多少言语付一炬，世间多似天边云
　　就让我与你，平生不得再相亲
　　无论情与真挚，都变尽……都变尽……”
　　伴舞这时候才进入场内，似乎刚才整个世界都静心倾听仙女的歌唱，没有一个小生灵肯作出动静；而现在它们的翅膀被仙子的泪水打湿了，这才纷纷钻出地面，用舞蹈抒发着她的苦楚。

　　一曲歌毕，满座皆寂；只有从电视中传来的掌声，应和着屏幕上江盈皖的回眸招手，捧花微笑。
　　那是二十八岁的江盈皖，刚获得年度最佳音乐人奖，风头正盛，志得意满地在全国巡回演唱着自己的名作。这首《玫瑰朱古力》，就是她为了这一系列演唱会而专门推出的歌曲；同时，也是她这些年来最为人所知的作品之一。
　　歌曲有着浓浓的港风，仿佛带人回到了那个鲜花着锦明媚亮丽的绝美时代；无论是填词还是作曲都是大手笔，当时的所有人还愿意和这个暂时还没有被舆论的重量淹没的新生代歌手鼎力合作。虽然是已经被无数代人唱过了无数遍的爱情题材，但编排上突出了非常的巧思，在还原经典的同时不落窠臼，使得无数人愿意在街头巷尾把它反复地播放吟哦。
　　而现在，三拾三的公开练习生们要再演唱这首歌。江盈皖三十六岁，已经把演唱会当作一部分生命的日常；她也要在自己的其中一场演唱会上，再度向世界将崭新的后辈推向公众的视野。
　　她知道，只要让练习生们上了自己的演唱会，议论度一定是打了保票的，即使不用购买热搜也能登上前十的排行榜。
　　会有人夸赞。也会有更多的人骂。但无所谓。只要大家都关注就好了。
　　死忠粉什么的总有人来的。只要被看见了。

　　“但是，江大佬，你知道人们对这首歌的期待有多高吗？”
　　姑且算是练习生中的小头头，顾姜伶，这么在电话里对江盈皖质问。
　　“来听你演唱会的每一个人都会唱这首歌。他们都认为这是你的代表作。这首歌上面是写着你的名字的。而且这首歌根本就不适合以女团的形式表演。而现在，你把编曲改掉了，就让我们在你的演唱会上唱这首歌？”
　　回应她的是江盈皖一如既往的慵懒声线。
　　“我的决定没有错。还是说，你们觉得太难，想放弃了？”
　　“一个女团选秀节目的练习生们都敢接下这样的任务。而你们已经是出道的名额了。我是要你们成为世界第一的女团的。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

　　在一片黑暗的练习室里，十二名练习生排成了中心向前的雁阵形。
　　手拉手站在最中央的前端的，是顾姜伶和崔昳利两人。
　　顾姜伶一如既往地穿着吊带、长裤，及腰的乌黑秀发利落地扎成了一个马尾，眼神里有一种高傲的淡然；崔昳利则同样绑着浅金的头发，身着十分“练习生”标准的T恤和短裤，神采奕奕地望着前方。
　　她们同样也是这组练习生中个子最高的人。173和174cm，很好地塑造出了一种威风凛凛的高贵形象。
　　身侧，不同发色、不同面貌的少女们呼吸着，胸部微微起伏。
　　歌声响了起来。
　　齐唱、轮唱，不同年轻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汇聚成极动人的鸣响的和声。
　　在一片黑暗之中，人类的听觉被极度放大了。自己发出的声响似乎成了唯一需要关心的所在。慢慢歌唱着，少女们慢慢品味着旋律，慢慢摸索与身旁同伴之间的默契。歌声如潮水一波又一波涌来，拍打在堤岸上，留下一片潮湿的水迹后又退去；又好像从无穷远处的天际奔涌而来，无穷无尽……
　　江盈皖不在。只有角落里声乐老师的手机屏幕散发出一丝光明，她让练习生们一遍接一遍地唱着，然后无情地指出她们的错误。
　　灯始终没有打开。
　　唱到第许多遍，安沐璃和林慕牵起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疲惫的声带开始不由得地紧张，紧张又使她们在歌唱中犯下更多错误。
　　安沐璃在黑暗中举起一只手来。
　　“可以打开灯吗？我想喝一点水。”
　　“不行。”
　　第更多遍，《玫瑰朱古力》似乎已经刻进了女孩子们的肌肉记忆；不过所有犯下的错误和积累下来的问题，都随着时间推移暴露得越发明显，发音也越来越有气无力。
　　沈安妮直接在没人看得到的暗中蹲了下来。
　　“我不干了。再唱，我是小狗。”
　　她说。白桃也趁没人注意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声乐老师又喊出了前奏的八拍。
　　“汪汪汪。”
　　第无数遍，好像已经有想要放弃的念头好多次了。唱歌逐渐变成了一种不用动脑子的事情，随之空闲下来的脑子虚弱地思考着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似乎自己已经能够从一个自身之外的角度去观察自己了。在黑暗中，大家都不具有实体，只是自己与自己的歌声与作为歌声存在的他人一起，在无限的空间之中混响共鸣。
　　到了这一步，似乎有一些东西变得出奇地清晰。好像自己本来身处一张错综复杂的地铁图中，而现在骤然跃出了图外，可以从三维的空间中立体地观察这张图的景象，随手调配其中列车的运行。宇宙的公理都写成了公式浮泛在眼前，又像海面上成群的鱼儿跃起。
　　“师傅，我悟了。”
　　努尔大声说。
　　一瞬间这种神圣的气氛似乎减弱了许多。
　　但确实是悟了，不是吗？有的时候，练习无数遍，钻研无数次，然后那个一直以来怎么都想不通的东西，突然就茅塞顿开了！很神奇吗？虽然领悟是一瞬间的事；不过归根结底而言，这也应该算是“量变导致质变”的一种吧。

　　“风吹乱波心，不眠不觉到薄晨；多少言语付一炬，世间多似天边云……”
　　站在BFA中心十四楼的大落地玻璃窗前，闭着眼睛清唱，林慕的声音清澈而悠远，像穿透岩壑的溪水。
　　“很美丽的声音呢。”
　　“干得好，慕斯。”
　　李瑞希和安沐璃同样站在窗前，对女孩的歌唱报以了掌声。
　　“啊，你们在这里给自己加练吗？挺不错的，我是说，但还是要注意情绪的收放……”
　　即使在下班后还一副说教口吻的，很老式风格的声乐老师恰好路过此地。
　　立刻被一片的“老师再见”搪塞了过去。
　　在老师的身影转过一个弯消失在电梯间的时候，林慕有点揪心地望向了其余两人。
　　“我还是达不到在暗室里那种超脱物外的效果。……要紧吗？”
　　“一般如果问这个问题，期待的答案都是‘不要紧’。”
　　抢先于她的两个同伴，迈着轻盈的步子走来的崔昳利俏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立马得到了林慕一个因为教养太好而有些生涩的白眼。
　　“说真的，你的演唱技巧已经很厉害了，进步也很大；比起本来就是在这种家庭里成长起来还做不到的我这种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向与人为善的安沐璃，这次也非常温柔地给出了回答。
　　“是啊，说起来沐璃璃的发挥，有时候真的看不出来是安七惠的基因呢。”
　　崔昳利也将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站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评论道。
　　“无论是沐璃璃还是慕斯呀，果然还真是丝毫没有比我们年长的感觉，好像天生就是受宠爱的命一样呢。”
　　和崔昳利一样，都属于高挑少女的中意混血儿李瑞希也笑着，弯弯腰打量这两个尽管拼命努力、却始终有一点不太尽如人意的同伴少女。
　　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她将视线转向了蓝发少女一人。
　　“沐璃璃，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啊？我晚上可能要和妈妈去吃个饭……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猜的！”李瑞希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帅气而狡黠的笑容，“这样就好办了……沐璃璃，既然你今天晚上有事，那能不能把慕斯借给我们一天？”
　　“啊？”
　　天真少女果然被震惊了。
　　“我早就想着有这么一天了。”李瑞希故作邪魅地笑着，拨了拨从中间分到两边的额发，“让我们丢下沐璃璃，丢下江老板！开一个咱东北人的同乡会！”

　　一直到那家主营烤肉的饭馆，林慕和崔昳利的兴致都还不是很高。
　　“我说，你究竟上哪儿找的？”
　　崔昳利一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度数不高的啤酒），盯着桌上的凉拌海带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一个混血魔术师，一个钞能力者，还有一个被韩国偶像界退货回来的我……我是说，哪怕是开同乡会，也再找不出来像这么奇怪的组合了吧。”
　　“我还以为你诚心诚意地发问我到哪里找来了这么实惠又好吃的饭馆呢。”李瑞希丢给她一张臭脸，“我好歹做过几年的偶像，慕斯对艺术有特殊的天赋，而你……当然是偶像界全能的了！怎么会需要发愁呢？”
　　“既然我这个十八线公司垃圾组合出道的人回国都能变成全能ace，那国内偶像界的水平低劣，我想也是可见一斑的了。”
　　肉上来了。崔昳利根本不抬眼，只是专心喝酒。
　　“所以说，昳利姐在原来的组合是干什么的呢？”
　　坐在她身边的林慕用夹子翻动了一下铁盘上的肉片，十分好奇地问道。
　　“我……既是副唱……也是副舞……站在舞台的最边边，基本上什么都干。可镜头从来都没有多少。”
　　金发的姑娘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那不是也是全能的ace吗？昳利姐果然好厉害！”
　　圆框眼镜上被烤盘熏出了一层雾气，林慕愉快地拍着手。
　　崔昳利现在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昳利你啊，可不是你说的什么被十八线女团踢出来的。”
　　这时候李瑞希倒是十分稳重地发话了，用筷子夹起烤盘上的一块肉并且在酱里蘸了蘸。
　　“你是自己离开的，还记得吗？如果不是真心想再闯出一番事业，谁会离开自己好不容易熬了三年出头的女团？你当时的勇气呢？”
　　“我没有勇气。我只是在争取自己的生存权罢了。”
　　崔昳利的视线终于离开了啤酒，但也只是夹起了一块生的洋葱放到嘴里。
　　“但和你同组合的两个中国女生就没有。还有那些韩国籍的成员。她们难道就不能生存了吗？只是你做出了你的选择而已。”
　　平日里一直懒洋洋的，或者疯疯癫癫地耍酷装帅的李瑞希这时候反而深沉了起来，结合了东方人和西方人长相特征、有点未褪的婴儿肥的脸蛋看起来也更犀利了几分。
　　“不是Madriga抛弃了你，昳利啊，是你抛弃了Madriga。你放弃了一个因为少不更事而随便加入的公司的毫无希望的女团，返回中国来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最光明的未来。”
　　崔昳利将头埋在了酒杯里，深深叹了口气。
　　“我爸爸为了作伴真正湛蓝广袤的大海，从昆明千里迢迢来到了大连。所以我才有了能和你们为伴的机会。”
　　这时候林慕也似乎拾回了几分勇气，对着自己杯子里的菊花茶感慨万千地说。
　　“从小到大，即使是在小区里玩捉迷藏的时候，我总是躲在沐璃璃身后。她也不勇敢……我是说，至少她和我都缺乏像你们两个那样只身闯天涯的勇气。但是，她比我大一岁。我总是认为她能保护我。
　　“因为她的父母是明星，从小她就受到了比我更多的关注。当时的我却只是庆幸自己不至于被狗仔满街追着跑……真的，我应该想更多的。
　　“后来，在陪她投递简历之后我也收到了三拾三的面试通知书。我知道自己可能不太够格；但我还是去了。尽管我还在上学，随时都有一个任务一条微信把我叫回校园。但我的简历被通过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确定了，我是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开始可能只是因为沐璃璃；但终究，我也会作为我自己这个人堂堂正正地站立在世界上。
　　“或许和你们相逢，就是最大的缘分了吧。当然应该在全世界上排第二，在遇见沐璃璃的事情以后。”林慕深情地望着座位上的两人，似乎她真的比下午唱《玫瑰朱古力》时更多地动了感情，说出的话语也蒙上了一层潮湿的色彩，“但我最终还是会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我。在我真正成为我自己之前，感谢有你们相伴。”

　　“你们抬头看！”
　　随着李瑞希一拍桌子，林慕和崔昳利也想起了这位同伴作为魔术师的本分。只见色彩斑斓的拉花瞬间在头顶的吊灯上缠绕起来，反射着锡箔糖纸似的熠熠的光芒，中心还有无数五彩的纸屑翩翩掉落，就好像无数庆贺胜利的蝴蝶……
　　“喂喂希仔！纸都掉烤盘上没法吃了！”
　　“咦？……你第一次喊我‘希仔’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