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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 非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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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每个人都想让倒计时的日子永远停滞不前,高三的生活还是在题海中过的飞快。教室里经常是萌动的安静,只有书页沙沙地翻过,像时间一页页地流逝,怎么也止不住。
只有每次公布月考成绩排名的时候,才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激起一圈涟漪。每个人的表情已经被磨练的平静而从容,似乎不在意一切,又似乎一切都在意。
许晟期末考破天荒的跌到了十名以下。
郁葱葱看他颓然的样子,有些不忍,安慰的说,“许晟,别想太多了,又不是高考,还有机会调整的。你看你的英语不是进步了许多吗?”
许晟哀嚎一声,“估计我妈要知道了,立刻得杀进学校来,杀得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话音刚落,班头高声喊道,“许晟、郁葱葱,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忐忑。
班头示意他们去教务办公室,低声在许晟耳边说了一句,“我发誓,不是我出卖你们的。”
许晟失笑。
教务办公室里自然是教务主任坐镇,不过今天多了一位访客,教务主任的堂姐周则云。
郁葱葱站在那里,有些拘谨。她偷偷的打量着周则云,举止得宜,气质良好,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套装,散发出一种高贵儒雅的高级知识分子气息。
许晟干笑两声,狗腿的上前去给他老妈添水,“妈,你怎么来了。”
周则云从容的说道,“要不是你舅舅,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绩已经下降成这样了,特别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她这话是对许晟说的,眼神却是看向郁葱葱。
许晟心里把多事的舅舅腹诽了好几遍,面子上陪着笑脸,“妈,回家您再教育我成吗?你看这里这么多人……”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这位郁葱葱同学的。”
郁葱葱还未说话已经红了脸,她鼓起勇气问道,“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如果方便的话,中午和我出去坐坐?”
郁葱葱下意识的想回答“不方便”,一看周则云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吓的缩回去了,只好点了点头。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晟在旁边叫着:“妈,我也去!”
周则云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随便你。”
中午,周则云请两个孩子下馆子。
环境优雅的粤菜馆里,许晟和郁葱葱坐在了周则云的对面,严阵以待。这表示什么?两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为了捍卫不知道算不算爱情的爱情和父母抗争吗?周则云不知怎么有点想笑。
郁葱葱看起来很紧张,实际上她也很紧张。许晟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握了握她的手,别怕,一切有我。
周则云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郁葱葱,X县人,单亲家庭,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品学兼优,成绩从来都是班级前三以内,性格嘛有些内向不温不火……”
许晟不满的打断了她,“妈,你在查户口吗?”
郁葱葱的手指微凉,紧紧握住了唯一能让她得到片刻温暖的水杯。
“这么快就向着女朋友了?”周则云的语气尖酸又刻薄。
“我都说过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非要把她找来做什么?不关她的事。”
“好,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成绩退步那么多吗?”
许晟一时语塞。成绩退步有很多的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什么老妈非得揪住早恋不放?
郁葱葱突然开口说话了,早已组织好的语言流畅又自然,“阿姨,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已经商量好了,高考之前绝对不会谈感情,高考之后,一切顺其自然。您完全不用顾虑这么多,我们自己会把握好。至于许晟这次考试的失利,我想应该能发现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错误,吸取教训,只要不再犯,就是成功的。”
周则云不由的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五官端正,面色微红,算不上顶漂亮,神情却是倔强的。再看儿子,带着一点小委屈,一点不甘心,和一点伤心。难不成一直都是许晟一厢情愿?周则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傻儿子哟,看来在感情的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们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周女士抬手看了看表,“我医院还有事情,你们先吃吧,钱我已经付过了。”
两个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郁葱葱往嘴里送着松仁,以无限同情的目光看着许晟,许久才下了结论,“你妈妈,好可怕。”
晚上,许晟躺在床上睡得正熟,隐隐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声音是周则云和许伟强的。
“你怎么能直接去找人家女孩子呢?”
“不然我能怎么办?看着你儿子走弯路,任由他错下去?”
“你这种处理方法不觉得很欠妥当吗?”
“是啊,我欠妥当,你一天到晚不着家,孩子平时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现在来指责我欠妥当?!”
终于吵起来了吗?这个家平时就是太冷清,吵吵也好,比较有活力。只要他们不拆房子就行。许晟咕哝了一句,翻了身继续睡。迷迷糊糊中还听到摔杯子和周则云尖刻得有点变调的声音。
下一次月考,许晟的成绩又上来了,第五名。周女士终究没有再找两人的麻烦,事实上,当前的形势也容不得她再有闲情逸致与小孩子为难。
高三下学期的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席卷全国,几个大城市成了重灾区,每天死亡的人数不断在攀升。一时间人心惶恐,板蓝根等药剂销售一空,连口罩都成了稀有物品。几乎连不认识26个英文字母的人,也早已熟悉了SARS这个单词所代表的恐怖。
N市虽然不大,疫情还不是十分严重,学校依然采取了一系列应急措施,严格限制住读生外出,在教室及宿舍里每日喷洒两次消毒水,晚自习前量体温,作好记录。这些应急措施非但没能遏制住大家恐慌的情绪,反而谣言四起,经常听见说XX的亲戚被隔离了之类的,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说今年高考会取消。
郁葱葱努力平复着自己一颗空空落落的心,每日还是专心致志的备考,为F大努力奋斗。
许晟看着拼命三郎似的郁葱葱有些心疼,请她来家里吃饭外加喝中药。
“你看你身板这么瘦弱,抵抗力肯定很差,让阿姨给你补补。还要喝一些预防非典的中药,板蓝根甘草薏仁什么的,最近这些药很难买,幸好家里存着一些,可以化湿解毒,你别不信,总比什么都不喝强。”
“现在戒严啊,住读生是不能出学校的。”
“我问舅舅搞了张通行证。”许晟神秘的举着手中的牌子。
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其实许晟也算低调,要不是那天去了教务办,也不知道胖胖的教务主任是他的舅舅。
“我当你答应了啊,咱们一放学就去。”
阿姨对郁葱葱记忆犹新,烧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犒劳两位千辛万苦备考的考生。吃完饭后还备了一锅各种草药熬制的号称“非典处方药”。
“你妈妈不会突然回来吧?”郁葱葱有些提心吊胆,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药。
“她最近在医院很忙,没空回家。你就这么怕她啊?其实,我妈还挺好相处的,以后你们总归还是要……”许晟说到这里,不知怎么泛起一丝欢喜,偷偷去看郁葱葱的表情。
郁葱葱却是深深的不以为然,周女士好相处?才怪咧!
有句老话说,背后是不能说人的。周则云居然就这么推开了卧室的门,睡眼惺忪的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
许晟吓了一大跳,“妈,你在家?”
“最近一直没怎么睡,抽空回家补个眠,等下还要回医院,住进了几个疑似病例。”
郁葱葱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周则云,心里对这位奋战在第一线的白衣天使也多了几分崇敬,“阿姨,您要多注意身体。”
周则云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她皱着眉头对在厨房里忙碌的阿姨说,“方姐,以后这些草药什么的不用煮了,是药三分毒,况且根本没什么功效。”
方姐在一旁连连点头,周则云又对两个孩子说,“你们注意平时要勤洗手,室内开窗通风,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知道吗?”
许晟嘀咕了一句,“教室里人最多了,能不去上课吗?”
周则云笑骂道,“你这孩子,整天给人添乱。”
郁葱葱全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瞅了个空要告辞。“阿姨,我先走了,谢谢您的招待。”
周则云拿起外套,“我也去医院,顺路送你回学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