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Skycg

14、第 14 章

　　林忍恢复了单身，Eva出轨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虽然他在台上的时候该笑就笑，该接梗就接梗，跟以往的情况一般无二，但在台下，他的话明显比以前少了太多太多。
　　他的低气压和闷让贺君晗、温河都不太敢靠近，只有陈醉在那段时间总是跟着他，只要林忍在，陈醉也一定在旁边。
　　整颗心扑在林忍身上的陈醉，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过自己的那个新男友。这个男孩子是他在林忍与Eva浓情蜜意时认识的，在他单独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里。
　　那个男孩子身材清瘦，生了一双又大又圆的漂亮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青涩而温和的气质。在外貌上，已经算是算是陈醉喜欢类型的顶级配置。
　　上节目之前，陈醉已经听说这个男孩子，拒绝了许多圈里的有名有姓的偶像明星向他表示的好感，因为对感情非常认真，所以对另一半的要求也很高。
　　这就勾起了陈醉的兴趣，他就喜欢去踢别人踢不动的铁板，也就喜欢去做所有人都觉得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于是打定主意要拿下这个男孩子。
　　原本的计划是上完节目，找他要联系方式，再慢慢撩拨到手。让他没想到的是，录制节目的间隙，那个男孩子就直接过来，涨红着脸，介绍自己叫郑书棋，因为一直用的艺名，大家都叫他的Hugo。主动找他要了联系方式。
　　这种情况一发生，陈醉立刻明白，自己十拿九稳了。
　　果不其然，没有聊上几天，两个人就确定了关系。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一切都像陈醉以前经历过的无数次约会一样行进，让他觉得，这一次恋爱大概也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到了他开车送Hugo回家，然后顺利进了Hugo的家的时候，他才发现，或许他身上有更多吸引他的地方。Hugo家里有一间专门的画室，他跟林忍毕业于同一所美术学院。或许是受过同一个老师指导的原因，有些画，简直跟林忍画的风格一模一样。
　　那时候，陈醉正处于无法跟林忍亲近的巨大烦恼之中。无法得到林忍，于是就把遗憾补充到他的恋爱关系上。找跟林忍长着相似模样的人，找跟林忍一样身材很棒的人，找喜欢弹吉他的人，找跟林忍声音有点像的人，找跟林忍喜欢喝同一种饮料的人，他在各色各样的人之中，找寻唯一的，相同的影子。Hugo，在现阶段而言，就是那个画画像林忍的人，于是进入了陈醉的集邮范围。
　　跟陈醉不同，Hugo从来不是游戏人间的人，除了取向之外，他对恋爱关系的一切想象都是传统的。他期待两个人相依相守的爱情，期待彼此理解的心与心的贴合，同时向往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忠诚与坚韧。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对陈醉一见钟情。
　　陈醉是恋爱高手，他明白怎样让对方慢慢沦陷在自己的情爱陷阱里。在状态的时候，陈醉可以浓情蜜意无微不至，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更热烈浪漫，于是奋不顾身地跟他一起燃烧；可当恋人开始迷恋他的时候，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失去兴趣，对爱的热度急速减退，从每条信息都回复，每个电话都回拨，到五条信息回复一条，好几个未接来电回复一个，再到干脆直接忘记回复。
　　一个全身心投入的陈醉，又轻而易举地全身心退出，留下爱他的人逗留在之前幸福的假象里无法走出，在若即若离的不确定感中苦苦纠缠，最终被踢出局去。
　　Hugo，在陈醉展开的恋爱关系里，已经算是破纪录的存在。林忍和Eva纠缠了半年，他和陈醉维持了半年的稳定关系。
　　他知道陈醉的恋爱史，也知道他的做派和风评，正是如此，陈醉肯把长达半年的爱留给他，反而让他更为痴迷。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说不定，自己就是陈醉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呢？虽然每一次跟陈醉相处，他都能感觉到，陈醉心里有一道他怎么努力都翻越不了的墙。
　　陈醉有时候不经意的看他的眼神，仿佛并不是聚焦在他身上，而是穿过他，定格在另外的谁身上。
　　Hugo想，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只要他足够努力，陈醉的眼神总归会回到他这里。越这样想，也就越卑微。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失去和他在一起的日子，Hugo对陈醉的花心和坏脾气展现出了极大的包容态度。
　　但在这段恋爱关系里，Hugo是永恒的输家，没有翻盘的可能。
　　陈醉跟Hugo维持这么长的一段关系的原因，是林忍。最初是因为Hugo的画像林忍，越相处越发现，Hugo跟林忍的性格有惊人的相似度。
　　他十分体贴，敏感细腻，几乎会帮陈醉打理好一切他不想去做的事务，甚至比林忍还要包容他，还要顺从他。
　　Hugo也是从苦日子里打拼出来的人，平日里约会陈醉动不动点上一大桌子的习惯他也会觉得不太好，但他从来不会提出来，因为怕陈醉会不喜欢。
　　但林忍就不同，他常常在陈醉开始铺张浪费地时候把他的手给按住，点上几个陈醉喜欢吃的菜就作罢，这时候，妥协的那个人总是陈醉。
　　Hugo是陈醉见过最表里如一的人，在台上是温柔平和的样子，在台下也是一样，他用绝对的坦诚对待陈醉，那种赤诚有时候让陈醉都觉得不忍，但也仅仅是不忍而已。
　　Hugo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没办法打动陈醉，因为维系关系的基点，是他跟林忍的相似。
　　他越像林忍，陈醉就越舍不得分手，但他越像林忍，陈醉也就越爱林忍。他不像林忍的部分，甚至是比林忍更好的部分，在陈醉眼里却成了缺陷，成了不完美，陈醉没有把他当作Hugo去爱，只是把他当作林忍的影子去爱。
　　现在，林忍分手了。Hugo保有的一切价值在顷刻之间都失去了，陈醉的不忍也跟着消失了。安慰林忍的整个礼拜，他没有一次联系过Hugo。
　　失恋不是一件小事，但林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伤感。surmount的第二张专辑即将开始制作，各种综艺节目也在邀请他们去做飞行嘉宾或者客串主持，除此之外，他们四个人还有各自的影视剧邀约。用工作充满生活的方式来疗伤，是林忍习惯了的手段。
　　这天的通告排得满满的，在早上，他们要去拍摄一个围巾的广告，下午则要去参加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到了晚上，要和专辑的制作团队交流制作想法，互相激发灵感。
　　这些天，他们需要辗转各地，所以都是一起住在酒店。公司本着节省资源的原则，给他们四个安排了两间房，林忍和陈醉一间，贺君晗同温河一间。一大早，林忍就已经起床，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准备，到了必须要叫陈醉起床的时候，才坐到他床边去，叫醒他。
　　这段时间简直是陈醉的梦幻时间，童话世界。他每天看着林忍的脸入睡，早上起来睁开眼又能看见林忍在他身边，他心情无比愉悦。
　　在家的时候，陈醉的起床气大到他弟弟妹妹都只敢打醒他然后立马跑下楼藏起来，但是跟林忍在一起，他每天早上醒来的心情都是阳光灿烂。他伸个懒腰，顶着一头乱发下床洗漱，林忍就在外边收拾他们需要带的东西。陈醉叼着牙刷，一口白沫，倚靠在卫生间的门上看林忍忙上忙下。
　　林忍的衣品一向不错，穿着略为有些修身的黑色短袖衫，简单的灰色运动裤，行动的时候，身体迫近衣物，把动人的线条，被覆盖住的诱人的躯体半遮半掩地展露出来。尤其他弯腰捡拾东西的时候，裤子绷紧，配合着他天生的窄腰，让陈醉想到在艺术展上看到的健美的希腊男神的雕像，在他眼里甚至更完美，因为是有温度的，活色生香的，陈醉看得入迷，差点把一口牙膏都吞进肚子里去。
　　按照公司通知的时间，四人坐上车子，前往广告拍摄场地。这个拍摄任务还算轻松，只用拍海报和宣传照，不必完成动态视频。围巾的广告，四个人的互动重点就在围巾上。
　　借着这个机会，贺君晗原本想报温河因为洁癖昨天半夜打扫卫生让他睡不着的一箭之仇，找了个时机把他的围巾往下一拉。温河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一下子就撞到了林忍，林忍原本在给陈醉展示如何系一个花样围巾，被这么一撞，往前一送，陈醉怕他摔倒，往上一托，林忍的嘴就结结实实定到了陈醉的右脸上。
　　这个情况发生得太突然，紧紧拥抱着亲吻的林忍陈醉愣在了原地，而已经反应过来把贺君晗一个擒拿手抓住的温河也停止了动作，嘴里正在吵吵嚷嚷的贺君晗一句话也接不下去，摄影棚内落针可闻。
　　陈醉朝思暮想的林忍的嘴唇，此刻真真切切地停留在他的脸上，他能感觉的脸颊上的潮热，来自于那两片柔软的嘴唇，关键是他们还紧紧拥抱着，林忍的心跳和他的心跳混作一团，最后就像竞赛一样，要比拼谁能跳的更快。
　　本来，陈醉的胸膛被林忍撞得生疼，可现在，那种疼痛消失了，灼热的炙烧感从陈醉的身体燃到他心里去，又从心里面烧出来，像火山喷发一样，把极度炽热的岩浆冲进他的脑袋里面去。
　　林忍的感觉就更加奇怪了，他不小心亲到了陈醉，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是无可避免的，但他的感觉不仅仅如此。林忍甚至觉得，抱着陈醉，亲陈醉的感觉，十分不错。这居然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和Eva接吻的感觉。
　　正在失神的时候，surmount的经纪人童桦终于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大叫一声：“喂，你们两个还要亲多久，广告还要不要拍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吼，让林忍和陈醉触电般地分开，也让被温河像囚犯一样压倒在地的贺君晗逃出生天。
　　拍宣传照的工作终于要继续下去，场外的摄影师却觉得，刚刚他们打闹的氛围更加适合这个围巾广告的主题，于是又安排他们假装嬉闹，只不要像刚刚一样太过火。
　　于是温河又一次揪住了贺君晗，这一次没用多少力，但贺君晗整个就被温河给控制住，按着脑袋拍宣传照。陈醉的脸太红了，为了藏住，顺势就把头靠在林忍的肩膀上，等他脸上的红晕褪了，surmount才正正经经地开拍最正式的巨幅宣传海报。
　　他们站在一起，冲着镜头微笑。陈醉余光一瞄，又看到让自己理智尽失的林忍那张好看的侧脸。
　　“凭什么他可以亲我，我不可以亲他？这个世界上没这个道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于是趁着拍摄间隙，陈醉假装变换pose，踮起脚，脸就朝着林忍那边过去。
　　刚刚的事，让林忍心乱如麻，也让他额外地关注陈醉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突然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忍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轻问了一句：“干嘛？”陈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林忍的反应，于是半路上就停止了行动，装作自己本身就是假装要亲吻的样子。
　　假装的假装，不知道会指向哪一个方向。
　　为了不让陈醉尴尬，林忍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将陈醉也围了进来，两个人围着同一条围巾，显得亲密又自然。
　　陈醉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林忍就是这样，做每一件事都害怕伤害到别人，总是希望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心情，但是，他怎么就想不到，自己的心情，就是希望那个吻可以再次上演。陈醉喜欢酿成某种意外的惊喜，但更期待不是意外的，明白的爱。
　　宣传照拍摄完毕，几人又辗转去到了综艺节目的录制场地。好巧不巧，正好跟Hugo主持的那档综艺在同一个地方，只是录影棚不同。
　　从广告拍摄赶过来的时候，路况有些不好，所以留给surmount的吃饭时间非常紧，公司和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就在电视台的食堂解决午餐。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是生活和命运把人玩弄在掌心的精确诠释。他们四个刚刚端了饭菜坐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陈醉面前。Hugo，也在下午录制节目，也在这里用他的午餐。看到好一段时间没见的爱人，他自然是喜出望外，端着餐盘就走到了surmount几人的面前。
　　“小醉！”Hugo的神情，只能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他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看向陈醉的眼神，给人一种粘稠的情意绵绵感。
　　他们四个都抬起头来，林忍也不例外。眼前的男孩子跟他应该差不多大，身型清瘦，一张娃娃脸，配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温和而有亲和力。因为长相和身材都很秀气，也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女性的柔美气质。这是林忍见过来找陈醉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林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唇。
　　陈醉被突然出现的Hugo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忍，发现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才把目光移向自己的男友。“你···你好。”陈醉憋了半天，像见一个陌生人一样，跟Hugo打了个例行公事，甚至还略带些尴尬的招呼。
　　Hugo看到陈醉的反应，那双因为他的到来而闪闪发亮的眼睛，慢慢地就沉静下去。坐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的这个陈醉，让他也觉得十分陌生。
　　陈醉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冽的。他喜欢掌控一切，不论是他自己的生活，还是Hugo的生活，所以在恋爱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陈醉说了算。他从来都是果断而坚决的，无论什么事情，几乎从未有过犹疑。他总让Hugo爱中带怕，因为他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或者是脸上突然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带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陈醉在Hugo心目中的形象，近似于凶猛的野兽，狮子也好，老虎也好，都是充满攻击性的动物，他不会让猎物逃走，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的流动和宣泄。要么心甘情愿接受他的统治和一切，要么就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领土上。
　　可面前这个陈醉，收敛了一身的令人紧张不安的气质，没有攻击性，一点不冷淡，笑起来像一颗水蜜桃味的糖果，不是什么进攻型的野性动物，而更接近于某种渴求被爱的温驯小宠物。
　　他结结巴巴打招呼的时候，是Hugo第一次看见陈醉眼睛里露出慌乱的，不知所措的尴尬。
　　像是穿了一身的可爱伪装。
　　Hugo的情绪开始慢慢地退潮，他看着从语言到动作都透露着拒绝和防范的陈醉，清了清嗓子，说：“上次一起录过节目，你忘了吗？”作为主持人，Hugo控场救场的能力不是说说而已，一句话给了陈醉台阶下，也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想起来了。我今天也在这录节目，真巧。”
　　“那你们先吃，我跟我的搭档约了在录影棚一边讨论一边吃。祝你们节目录制顺利。”Hugo端着餐盘走了，陈醉紧紧绷住的心终于有种被解绑的松快感，他转头看着林忍：“他真的是我录节目认识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忍对Hugo的感觉不太好，他明明能感觉到那个男孩子不是什么坏人，行为表现又得体又谦逊，挑不出一点错来，怎么就让他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敌意。“我知道了，你最会交朋友，到处都是你朋友。”林忍嘟囔了一句，把碗里的菜送到自己嘴里。
　　林忍自己都没听出来的，说话间流露出来的酸溜溜的气息，结结实实地被陈醉捕捉到。陈醉看着假装认真吃饭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林忍，心里已经开起了欢乐的盛大party，他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着林忍那边移动，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本来挨着陈醉坐的温河，埋头苦吃一阵之后抬起头来，才发现他和陈醉中间，大概可以再塞进来一个贺君晗。他转头给贺君晗递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露出神秘的笑容来。
　　其实，Hugo没有跟谁有约，他端着餐盘坐在了surmount他们后边的极为角落的位置，有餐车和饮料供应的摊点帮他掩护，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能够发现他。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陈醉。主动的，热情的陈醉，他见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谨慎的，小心翼翼的陈醉，他那么想靠近林忍，又那么害怕被发现自己想靠近林忍。
　　Hugo的饭菜已经凉了，他夹起一筷子菜来，送进嘴里，瞬间就失去了食欲。他看着陈醉头靠在林忍的肩膀上，享受，自在，甘愿成为他说过的，最讨厌的过分依赖别人的人。Hugo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涩的笑容。
　　但是他不愿意放弃陈醉，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明白现在陈醉的感觉，只不过，他的感情是陈醉引起的，而陈醉，只想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罢了。
　　大家不都是一样可怜吗？Hugo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