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事件薄之怯懦有罪》闇夜微光

5、最后的关联

　　周末的商场熙熙攘攘，阴沉湿润的天气并不能阻挡人们的购物热情，在外人眼里，陆菲凌霄两个人看起来像极了约会的情侣，今天的陆菲脱下职业套裙，将长发盘在脑后，穿得是斜肩浅灰条纹T配黑底碎花短裙，和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凌霄在衣服色系上有两相辉映之妙，温柔甜美的淡淡笑容挂在年轻娇俏脸蛋上，踩着中跟细带凉鞋，缓缓的跟随着表情恬淡、俊毅高大的身形，帅气的男生偶而侧头对身边的女孩细说着什么。只有陆菲心里清楚，那些带着艳羡目光的男男女女啊，你们都猜错了，真相是我正被临时领导强迫加班ing。
　　陆菲想不通，这个百货商场里有什么能够和他们手中案件相联系。凌霄带着一惯你去了就知道的表情带陆菲上了商场八楼，八楼的格局前半段和楼下差不多是主题各不相同的卖场，往里走的后段则是各种制作式工作室、美甲、美容室及一些创意作坊。如果想要短期内掌握某种提高生活品质技能的话，这里都有不错的培训选择。
　　在一间印着超级大蛋糕图样的手工糕点工作室落地玻璃窗前，凌霄停了下来。
　　“就是这，美味生活坊。”凌霄抬头看了看鲜艳醒目的招牌后说道。
　　透过玻璃窗，陆菲往里瞧，里面俨然就是个手工制作坊，一应俱全的蛋糕制作工具，中间一张白色的桌台，围了六七个各种年龄段的女人，大家都穿着相同图案的围裙，正认真的听制作师讲解。站在边上有位穿着制作坊制服的小姑娘，见到窗外的年轻男女，忙热情迎出来。
　　“美女！要不要进来体验一下？这一期的班刚刚开课呢！”小姑娘迎面就要拉陆菲进店，把陆菲吓得连连后退，尴尬的不知回什么好，转头看向凌霄。
　　“你们一个课要学多久？”凌宵竟然没有向原先那样亮出自己调查员的身份，而是问了个让推介员更加误会的问题。
　　小姑娘笑靥如花，回道：“那要看学哪种课程啦，一般来说初级的六周，中级的就要十二周，高级的要二十周左右，全部每周一次，一次三小时。也可以定向学习，如果你女朋友有要特别学习的样式或蛋糕种类，我们也可以按次收费，学会为止！我们这里有宣传册，要不要看一下？”小姑娘几乎觉得她今天又要完成笔生意了，兴高采烈的对他们说着。
　　“这么说，最快也要一两个月。”凌霄对小姑娘的话连反驳都没有，而是顺着她的话反问。
　　陆菲完全不明白凌霄这是要干嘛，不好出声，皮笑肉不笑的迎着小姑娘的灿烂笑容不知所措。
　　小姑娘以为凌霄觉得课程太长，忙又补充道：“你女朋友这么聪明伶俐，也不一定要学满六周，我们还有速成班哦。老师可以开小课，加快进度，或是一周上两次课。”
　　哇，陆菲也是搞业务这一行的，但她觉得这小姑娘段数不是一般的高，察言观色的本事以及对客户的需求预判能力都很强，要不是他们目的不明，陆菲都觉得想试学看看。
　　“我是听朋友介绍过来的，我不确定你们这是不是就是她们说的那家，她们应该蛮早以前学的。”凌霄说得越来越奇怪，但陆菲渐渐有点明白，他这是在演戏和套话呢。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忙回道：“只要是我们店里的学员，都是有记录的，你朋友叫什么？我帮你查查。”
　　原来陷阱在这，陆菲忍不住莞尔，但她还是没理解这场戏要她何用，她连台词都没一句。
　　凌霄顺着小姑娘的话道：“那你给我看看吧，如果她们确实在你们这学的，就让菲菲在这学吧。”
　　如被闪电击中，陆菲觉得一瞬间有电流从大脑回路中通过，刚刚凌大人喊她什么？菲菲？多少人都这么叫过，陆菲没觉得特别，可是这两个字从他凌霄嘴里嘣出来，有地动山摇之势，陆菲觉得脚下有点轻飘飘，傻愣愣的，啊了一声。
　　凌霄瞥了眼陆菲，没理会她的当机，继续问小姑娘:“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学员记录吗？我自己找也行。”
　　小姑娘觉得这生意十有八九，断不能因为这原因黄了，但碍于保护客人隐私的职业道德她尽量配合的说道：“还是我帮你查吧！找到名字我再给你看看她们的手机号确认下是不是你朋友，其他信息我不好给你看的？”
　　凌霄点点头把要查的两个名字写在便利贴上递给小姑娘，小姑娘马上去电脑中调学员记录，随后他在角落的等候沙发上坐下，随手翻阅那上面的杂志报刊，期间，陆菲便靠近制作台，看着台前老少各不相同却带着同样幸福的脸庞颇有感触。
　　“找到了，先生你看看是不是这两位，2014年春季糕点制作中级班。”小姑娘招呼凌霄过去看，陆菲也跟着凑过去。
　　电脑屏幕的登记列中出现的两个名字让陆菲觉得意外，严娟，余晓霞。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女人竟然有交集？
　　这时就听凌霄说道：“嗯，那确实是这里没错，菲菲，怎么样，要学吗？”
　　陆菲很想知道，如果她答好，凌霄会有什么表情，他这是要她扮演喜怒无常的女朋友角色，在获取他要的信息后能顺理成章离开。虽然陆菲心中诽腹，面上却很快投入这个不讨好的角色中，皱了皱眉，说道：“我看好像很难也，要不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凌霄马上一幅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对推介员耸耸肩，“不好意思，我家菲菲做事老是犹豫不决，让她考虑考虑再定吧，麻烦你了！”
　　小姑娘听了很失望，但听着凌霄的话中仍留有余地，忙又转向陆菲继续努力，因为很明显陆菲才是决定买卖的主。“美女，自制糕点一点都不难，你看来学的老老少少都有呢！”
　　陆菲骑虎难下，只能撒出性子来，“可是你看多麻烦！我再考虑考虑吧！亲爱的，我肚子饿了，我们去找吃的！”说完，上前拉起凌霄的胳膊很任性的往外拽。
　　凌霄向小姑娘抱以十二万分抱谦的眼神，然后就被陆菲拉出手工坊。
　　陆菲不知凌霄是作何感受，她拉他出来直到走进商场电梯，他都是抿着嘴露出淡淡的笑容，可她的心脏擂鼓似的响了一路，以至于都进了电梯仍旧没有放开凌霄的手。
　　“你的演技其实不错！”凌霄中恳的赞扬把陆菲惊醒，忙松开他被她扯得有些发红的胳膊。
　　“麻烦你下次要我配合你演戏，至少提前支会一声。”陆菲尴尬地看着地板，“要是我没能洞察你的意思多糗！”
　　“你的观察力向来不错。”凌霄从电梯的反光镜中看着陆菲，“本来没打算演这出……”
　　他的话没说完，一楼已到，陆菲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就见他迈步出了电梯，只好埋头追上去，话说她腿不短啊，为什么每次追着那修长的背影都好心累的说。
　　严娟与余晓霞是熟人，这几起案子已俨然拐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去了。意外险诈骗无非就是自杀装意外和谋杀装意外两种情况，这三起案子，受益人均具备完美不在场证明。严娟在李三行死时，正在健身房健身，有全程视频录证；韩卓越死时，余晓霞在跳广场舞，自始自终未曾离开过众人视线；阮月月案的受益人是她的老母亲，那位可怜又残疾的老妇人彼时还在遥远的乡下老宅。而若从自杀角度考量，三位投保人只有李三行因出版社即将破产而有一定心理压力，但那天傍晚他只要去赴了那场饭局，他的出版社就不会倒闭，他已经找到转型合作投资商；而韩卓越这位普通的中学教师，至少从表面上看都是妻贤子孝的，实在没有自杀的必要，剩下阮月月虽然靠卖肉过得艰苦，但她在红尘中至少十来年，照理早就麻木，且除开她的职业不谈其实她的生活轨迹还是比较积极乐观的。三起案子分别排除谋杀和自杀，就真的是板上钉钉的意外了，大半月的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就连凌霄都在找三案关联上几乎栽跟斗，但如今，一旦严娟与余晓霞有关联，许多不可能就会变得可能，事情的真相似乎随着这个重要线索的浮现就在眼前。
　　陆菲和母亲打过电话，她今天不回去吃饭，得和临时领导继续加班ing。
　　第一次，凌霄把她带来他的公寓。陆菲其实有点莫名的紧张，虽然人家再三表示他平常都是在自家公寓进行相关信息分析处理，他的办公场所就在自家公寓。
　　这是一栋旧式商品房，没有小区，只一楼单间门房和厚重的拉起来咯咯响的大铁门，陆菲盯着黑漆漆的楼道皱眉，她打赌这里连电梯都没有，凌大人住得地方有些寒碜啊。
　　果然，陆菲踩着不算高的中跟鞋爬十二楼有点吃力，她还在八楼大气吭赤时，凌霄已经到家。待好容易爬到门口，人已经换好家居服了。
　　迈进公寓，陆菲真心感叹这与外面就是两个世界，她只能用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来反形容。屋内整体以黑白为主色调，二三十平的客厅连着开放式流理台，干净得一沉不染的布艺沙发、玻璃茶几和五十二寸平板电视，暗红色木质地板从进门起就把公寓内外的档次与质感深深区别，从客厅看来与寻常人家的装修没有太大区别，陆菲就是觉得干净到有点过分，但穿过客厅走进凌霄所谓的办公场所，陆菲才有种人烟尚在的感觉，里面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但这才是技术型宅男应有的风格，七八台电脑，壁挂式、台式、手提式环绕分布在屋内工作台上，右侧有个顶梁设计的书架，上面全是宽度超过五厘米的厚重典籍，左边进门不远处，有张离地面仅五十公分的小方桌，上面堆着一大叠资料，从上面夹的照片看来，无疑正是他们手中的案子。凌霄从角落拖了两张垫子后自顾自盘腿在小方桌边坐下。
　　“我们有必要把事件好好理理，今晚可有得忙了，”凌霄停顿了会抬头问陆菲：“你没问题吧？你妈妈……”
　　“我和她说过今晚要加班，没关系的。”陆菲学着凌霄的样子盘腿坐下，把随身提包轻轻地放在自己脚边。“我们从哪开始呢？需要我做什么？领导？”陆菲有点不敢直视凌霄，穿着纯白T恤又摘掉那碍眼的棒球帽让凌霄整个人闪亮起来，他轻抿嘴角有些答非所问，“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结案了。”
　　梳理工作，繁复而耗时，要把所有零散的线索整理出一个完整可靠的结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陆菲在凌霄的指导下把三个案子的资料进行详细分类整理，把每一条线索重新梳理登记，两个人认真谨慎的把他们走访的每个地方、每个人的记录逐一重温，直到半夜，两个聪明漂亮的年轻人终于把所有事件理了个大概。
　　三个案子要是独立来看，确实找不到意外反驳点，然交叉起来，事情便容易得多。
　　第一个推断，余晓霞与严娟分别是杀害李三行与韩卓越的凶手。
　　李三行的案子。先说做案时间，只要把这两个受益人一调换，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消失了，李三行去的那个水库，入口处的监控如果是车辆，那是绝对看得见，但若是个人，盲区就很大，只要绕过去便完全照不到，水库离静安镇不过二十分钟脚程，之前凌霄设想犯罪嫌疑人可能是开私车作案，但在查证车辆及使用人上并未有果，因为余晓霞不会开车，她要到离E市数十公里的静安镇作案只能乘坐班车，这个证据在乡镇汽运站可以轻易获得；再说做案过程，余晓霞是位长年从事体力工作者，壮硕结实的140斤体重，要把一个因服了感冒药昏昏欲睡且毫无防备的瘦弱男子推下河太过容易；作案动机稍后再叙。
　　韩卓越的案子。做案时间，之前凌霄把刘奕曦的照片拿到韩卓越小区外附近商铺询问同样无果，但换了严娟便被人轻易认出，严娟这个无所事事的富太太，即使那天因为作案需要在装束上稍有收敛，但浓妆和骨子里的傲慢却不愿隐藏，这样的女人出现在满是工薪阶层的朴素人群中，太容易叫人惦记；做案过程，严娟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她只要在预计的时间到韩家找余晓霞，而余晓霞当然不会在家，正常韩卓越不应该把人迎进门接待，因为她要找得人并不在家，这里陆菲同样提出了疑惑，“唉你说，余晓霞去跳舞了，韩卓越为什么让严娟进家里等？”
　　凌霄不争气地倪了眼陆菲，“简单得很，她只要说一句话就好。”
　　陆菲瞪着大眼萌孜孜请教中：“什么话？不合逻辑啊！”
　　“她只要说，‘余晓霞刚给我电话了，让我等她一会儿，她就回来。’你说，正常人会拒绝吗？即使老韩觉得可疑打电话问余晓霞，结果也是一样的，因为余晓霞不会接这个电话。”
　　陆菲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引狼入室的理由的确是为必然，更何况这个“狼”还是位穿着高雅得体的气质女人？
　　进得门后，严娟只要乘其不备拿电击器把韩卓越电晕即可，再把他拖进卫生间，在那里余晓霞早就设计好让热水器漏电短路，严娟只要把人随意往卫生间地上丢，然后拿下热水器花洒，拧开水阀，再走出去找到余晓霞告诉她的总控开关器将卫生间的电源空开送上，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二个推断，阮月月确因断裂的高跟鞋而坠亡，那双NATALI正品皮鞋是严娟买的，但那晚将阮月月鞋子调包的另有其人。
　　起初这个推断让凌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阮月月死前穿的鞋子会是严娟花钱买的，但理清了严娟与余晓霞交叉杀人的动机后，便豁然开朗。两个生活不在同个层次的女人为何会相约相互杀害彼此的另一半？她们肯定有共同的理由，那就是她们都恨自己的另一半，夫妻怨恨的理由无非是“情”或“钱”，从凌霄和陆菲收集的线索来看，可以这么理解，李三行和韩卓越分别有让严娟和余晓霞恨之入骨的“地下情”，两个无处发泄的女人因缘际会相识相知，后竟相约谋杀，是为作案动机。由此，可以推断，阮月月与韩卓越是情人，或者至少曾经是情人，凌霄根据这一推断反查阮月月履历，这才发现了她与韩卓越的有趣联系，阮月月初中辍学前所在学校正是韩卓越的任教中学，两个人曾经是师生，那令人不耻的婚外情该是韩卓越此生最大污点。本来，事情到此应该很明了了，严娟为弄死阮月月花钱买了正品NATALI，但那晚出现在俱乐部调包阮月月鞋子的神秘红发女子却百分百不是严娟，因为身高问题，严娟的身高只有162，就算加上十公分高跟鞋也不可能比158的阮月月高一个头，由此，因神秘女子的存在，让原本清晰的案子又凭添几分复杂，严娟与余晓霞两人或许并不是单纯的相约谋杀，也许这之中有第三个人怂恿策划这一切。
　　以上两个推断已基本让三个案子趋于明朗，然，仍旧有两个疑问陆菲始终未能得到答案。其一，神秘红发女子是谁？她究竟在三个案子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其二，如果严娟认为刘奕曦是李三行的“小三”，为何没有借余晓霞的手杀害她？是还没来的及吗？刘奕曦在三起案子中与两起当事者均有联系，她究竟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又或者她就是神秘红发女子，作为第三个人怂恿策划了这一切，那么，为什么？
　　陆菲强睁着眼睛打了个大哈欠，拿起桌上早已经凉了许久的咖啡想一饮而尽提提神。凌霄眼明手快，拦下陆菲端起水杯的手说道：“很冷，别喝了！三更半夜，喝冷咖啡伤胃！”
　　陆菲有些错愕，没想到凌霄这么细心，明明看他正对案件分析的头头是道，却注意到了她的小举动。陆菲放下杯子不好意思的说：“嗑睡虫来袭！有些招架不住了哈！”
　　凌霄抬头看了眼挂钟，两点零五分，真心有点迟，便站起身，“我送你回家吧！案子已基本明朗，你的任务暂时完成了。”
　　“你会把证据都交给警方吗？”无论有没有人怂恿，严娟和余晓霞谋杀的事实已是铮铮，虽然陆菲对那两个疑问仍旧纠结：“还有那神秘女子和刘奕曦怎么办？”
　　凌霄好笑地居高临下看着陆菲：“证据仍有缺失，我想弄清楚再交给警方，至于神秘女子和刘奕曦，明天再说吧，你觉得你脑子现在还转得动吗？”
　　陆菲头重脚轻地点点头，忽又摇摇头：“不行，脑神经缴械投降了！好困！”
　　“走吧！”凌霄把陆菲的包从地上拎起，径直往外面走去。

　　坐在摩托车后，深夜的风这么一吹，陆菲觉得脑子里的嗑睡虫大军被击溃大半，更不论她这辈子头回和飙车党似的坐着两轮摩托三更半夜在无人市区中穿行，还是和公司传说中的高冷男神，莫名的激动啊！刚上车那会陆菲还很拘谨的拽着凌霄的衣角不敢造次，但无奈凌大人车速彪悍，差点没把陆菲吓掉下去，不知不觉两只手便牢牢环住凌霄的腰，慢慢教陆菲觉得在深夜无人的街区中飙车是件挺浪漫的事，可一想到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她可能再也没机会和凌大人合作共事，她又不禁对身前俊逸挺拔的背影有些不舍，陆菲想，不好，她大概也喜欢上凌霄了，和公司里的那些外貌协会不同，她是因为了解凌霄后才逐渐喜欢上他的，回家的路啊，请再远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