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卿否

6、第6章 花开经年人不归（6）

　　那日过后，夏元彻再也没有来过，但是内务府却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连这座宫殿里里外外打扫修复了一遍，再一对比，已然不复当初模样，就连一日三餐也好了不知多少倍。

　　奴才也配了几人，但楼之珏却把人都分配在宫殿外，身边只留了她。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楼之珏答应了夏元彻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改变是好事好，她想要在自己重复的记忆里回想出什么，可却发现这一世早就不一样了。

　　而她也发现楼之珏好像发生了什么改变，案桌上的笔墨纸砚也开始被用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按照未知的在发展，一切的一切，颇有风雨欲来的道理。

　　但她也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了。

　　初见时自闭颓废的少年，后来相处的骄傲矜贵，口是心非，到如今的淡漠深沉，这其中也才不过半年时光。

　　仿佛一瞬间，就变了。

　　“小哑巴……”楼之珏蹙眉看着机械磨墨的若离，微微提高了自己的声量：“你现在是耳朵也跟着聋了是吧……”

　　若离摇了摇头，看着楼之珏轻瞥过来的轻蔑目光，默了默。

　　嗯……无论时间过了多久，这人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尤其是对她。

　　“下次再听不见，我就真让你变成聋子你信不信。”楼之珏将手里的茶杯递给若离，语气低沉。

　　若离轻轻点了点头，丝毫没放在心上，这话她一天起码要听个七八遍，将续满的茶杯再递回楼之珏手上。

　　楼之珏看着若离丝毫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眸色微深，一瞬不瞬盯着若离。

　　约莫是这段时间吃食供应还算充足，小丫头也变了一个样，如今一张脸红润润的，头发也不似从前枯黄无光，倒是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只是这性子和那双眸子从来没有变过，哪怕有时候他说话再难听，这人也只是浅笑盈盈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满满都是包容，平白衬得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以她这样的性子，如若不是哑奴，一定会过的特别好。

　　她性格温和，又惯有自己的坚持，这样的人，若跟了一位性格好的主子，之前能够衣食无忧的。

　　“小哑巴……”

　　若离正等着楼之珏骂自己，却发现对方唤了一句自己却再也没有说话了。

　　她疑惑看过去，却看见少年缓缓问道：“你几岁了？”

　　若离一怔，随即回想了一下这具身体的年纪，慢慢用手语回：【十六了。】

　　十六……

　　楼之珏愣了愣，对于这个年纪他是真没有想到。

　　半年前注意到她，这人不过和自己一般瘦小，如今恢复了些许，可依然看不出已有十六，倒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

　　“你……”楼之珏指了指若离的嗓子：“你这嗓子是天生还是？”

　　【从前跟了一个主子，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她不想死，所以需要一个替死鬼。】若离想着这具身体的遭遇，垂了垂眸，写字的手微停。

　　无论重复几次，她似乎都避免不了自己悲惨的经历，她仿佛能够更改的只有这个少年的一切。

　　楼之珏看了良久，想了想冷笑了一声：“这替死鬼是你？”

　　【是。】若离慢慢点了点头，接着沾水在桌上写道：【那会被打了三十大板，她怕我活着会报复她，会泄露她一些事情，于是给我灌了毒药。我喝下去不久，她因为害怕逃了，没在乎我到底死没死，我便想办法让自己吐了出来，虽然命没丢，但那残留的毒素还是把嗓子毒哑了。】

　　“果然是蠢东西。”楼之珏眼中冷光微闪：“你难道就没想过报仇？”

　　若离笑了笑，摇了摇头：【她早就死了。】

　　那人本来就不聪明，自己这种杀人灭口的事自然会被有心之人盯上，于是那人早就死了。

　　若离没有说的是记忆里基本上被快掩盖的那个自己奄奄一息毫无求生欲的时候，正是因为他路过那里，然后递给了她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没过多久，有人发现了她，怜惜她一条命，还是出手救了她。但后来她口不能言，本来是会被驱除出宫，可那会宫中是非不断，处置了一大波宫人，她这事等她康复了也没人来处理。

　　于是后来便成了最为低贱的奴才，但无论如何，这条命是捡回来了。后来，便被派遣来伺候别国质子。

　　正因为如此，若离才念念不忘，想要回报这一份恩情。

　　在她的想法里，这个少年给了她求生欲，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哪怕明知活下去也是痛苦，可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所以，后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断的重复人生，可能就是因为对方。他再无意间救了她，她一直想回报。可最后少年落了一个死无葬身，所以她才会在死后不停的轮回。

　　一直回到刚到少年身边的时候，重复，死亡，轮回。她一直都不曾走到有尽头的时候，或许什么时候破了这个尽头，她的轮回便可以终止了。

　　楼之珏一愣，不过想也想到那人死了绝不是眼前这个人动的手。

　　他抬头看着若离，对方仿若事外人一般，若无其事的诉说这一段往事，他盯着若离嘴角清淡的笑容，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楼之珏默了默，突然就想起那年他不过六岁，被父母亲丢弃，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然后过上了地狱般的生活。

　　“以后别惹我生气，说不定我会发发善心，看有没有人能救救你的嗓子。”楼之珏不想再去想一些事，他宁愿把那些回忆埋葬，当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

　　因为，痛苦只有自己，他们完全不会。那些放弃你的人，永远也不明白得到过再失去，此从来没有拥有过要痛苦的多。

　　若离听着楼之珏故作傲慢的语气，忍不住一笑：【那奴才先谢过殿下了，只是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感恩了，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能不能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她所求真的不多，只希望他和她都能好好的，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心愿。她几辈子都只有这一个心愿，所以别的都不重要了。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让楼之珏想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蹙着眉头看着跪在前方的奴才：“殿下，二皇子有请。”

　　若离看了一眼楼之珏，发现对方神情在这一瞬间变了变，随即归于平淡。

　　她有些惊心楼之珏的隐忍和改变，似乎从哪一天之后，这个少年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成长到她越来越看不懂的样子。但看着他沉默的起身，面无表情，她又有些心疼。

　　她甚至觉得，从一开始，这个皇宫，最可怕的不是夏元洹，也不是夏元珂，而是这温文尔雅的夏元彻。

　　只是楼之珏不过一个异国皇子，他费尽心思想要楼之珏入了自己的阵营究竟是为什么？

　　楼之珏又想做什么呢？他最近的改变，是因为心里有了什么打算呢？而这一切又真的能成功吗？

　　若离心事重重的跟在楼之珏身边，直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慢慢入耳。

　　一抬眸便看到夏元洹和夏元珂的那一瞬间，一些零碎的记忆疯狂涌入大脑，若离脸色白了白。才恍然想起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她几乎快忘了记忆里楼之珏被逼沉水一事。

　　那么，是不是还是逃不开这个宿命。

　　她记得这一幕，她有一世死后，楼之珏被逼的沉水，差点死在这里。而后便被丞相之女李素宛救了，而后悲剧的一生开始拉开了序幕。

　　为什么，又突然和上一世不一样？为什么，这一世，重复了每一世不同的事件？

　　是她在无意中改变了什么剧情导致这一系列的变化，还是她以前的种种不过黄粱一梦，这才是真正的一世？

　　“哟～”夏元珂扔了一颗水晶葡萄进嘴里，看到楼之珏玩味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夏元洹，冷笑了一声：“这不是楼国大皇子嘛……”

　　若离回过神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跪地的身体的一僵，大皇子……

　　楼国不是只有楼之珏一位皇子，当年还是被迫舍弃，这才有了楼国是大夏附属国的说法……

　　所以哪里来的大皇子，除非……

　　她想抬头看看楼之珏，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此时此刻做出这样的动作，只能咬牙忍耐。

　　楼之珏也是一愣，心思一瞬间百转千回，他慢慢抬头，看着对方嘲笑鄙夷得神情，一颗心往下沉，他看着夏元珂，几乎是一字一句开口道：“五殿下的意思，之珏不是很明白。”

　　夏元珂又看了自己正襟危坐的大皇兄，恶意满满道：“不懂啊～没关系，本殿下今日呢，心情好，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夏元彻看了一眼楼之珏，又看了看转着茶杯不说话的夏元洹，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微转。

　　最开始他的确起了拉拢的意思，所以特地命令夏元彻去试探试探，如今试探未果，楼国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彻底没了心思。

　　对他事业起不到任何帮助的人，看一眼他都觉得浪费时间。

　　“楼国皇后最近诞生了一对双生子，你不就成了大皇子了吗？”夏元珂抓了一把葡萄，接着道：“我听闻楼国上下欢庆三天三夜，怎么？你还不知道？楼国竟不曾给你这位大皇子报个喜？”

　　楼之珏瞳孔在听到消息有那么一瞬间放大，脸色白了白，随即一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

　　“我还听说，这楼国皇上立马就册封了太子。”夏元珂一步一步走到楼之珏面前，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楼国这些举动完完全全就是放弃了楼之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