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卿否

7、第7章 弦断流音百十里（7）

　　夏元珂冷哼了一声：“楼大皇子，你这会还做着回去的美梦呢？本殿下就发发善心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就只能呆在大夏，作为一个被人放弃的棋子，哦～不对，你就只配做一条狗，在我大夏讨生活。你要是真聪明，学狗叫两声，指不定我还可怜可怜你，给你一口饭吃。”

　　夏元洹放下茶杯，皱了皱眉开口道：“五弟……”

　　虽说他不怎么把楼之珏放在眼里，但到底楼之珏是楼国的皇子，哪怕现在身份尴尬，也毕竟是皇子，这样的言语太过了。

　　夏元珂听到夏元洹的声音，勾了勾嘴角，他向来就喜欢跟夏元洹对着干，对方不满的事，他就越喜欢干。

　　他背着手，慢慢走到楼之珏身边，随即轻拍了拍楼之珏的脸颊：“本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你若还想在我大夏好好活着，来……”

　　夏元珂恶意满满的往一旁的池子扔了一颗葡萄：“去给本殿下找回来。”

　　夏元彻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夏元洹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想到夏元洹之前那一句称呼，只怕是有心为之，那么……楼之珏出现在这里，莫非……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微微变了变。

　　楼之珏微微抬头，看着这座亭子的人，突然低声笑了笑。总是这样，每次他开始有了一点期待和希冀，就会被打碎，让他体会到人间地狱是什么样子。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亲人抛弃的那一个，但他从未失望过，也不曾怨恨过。他总想着，是时运不济，是天道因果，他身为皇子，就应该担起身为皇子责任和义务。

　　他总想着，为了楼国百姓，为了楼国，他隐忍委屈几年，总有一天，他还能回去。原来他所念所想，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若离终是没忍住抬了头，当看到楼之珏眼底的荒凉，若离抿了抿唇。这样的打击，足以击溃楼之珏所有的骄傲和期盼。她眼里微微有些发酸，一时间百感交集。

　　夏元珂眉头紧皱，眼底的恶劣如实质一般，恍若刀子一刀一刀审视着楼之珏，带着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但那眼里的鄙夷仿若自己看的不过一条狗。但从身份来说，楼之珏也是皇子。这样的侮辱，对楼之珏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当着所有人的面压垮了楼之珏的脊梁，将一身的傲骨放在地上踩，逼迫着他低下头颅。

　　楼之珏脸色煞白，胸口似有怒火冲天，焚尽一切。可他却明白，夏元珂那些话绝非胡言乱语。

　　所以，他万分珍视的记忆，在别人看来不过一场画地为牢，困住的只有他自己。

　　衣物摩擦的声音，若离偏头看着楼之珏，少年仍然稚嫩的脸庞此时此刻毫无血色，他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踏入池水中，浑身死气沉沉。

　　若离握了握拳，不停的脑海里回忆，希望能够从以前的过往得出自己有用的消息，可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她以前的经历里，从来没有楼国诞生双生子的消息，难道她真的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她微微抬了抬头，看着少年的背影，咬了咬牙。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若继续放任他走下去，或许……或许前段日子那个口是心非的少年将再也不复存在。

　　她终是扯住了楼之珏的衣袖，明知这一伸手等待自己的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可还是伸出了手。

　　像是义无反顾把命交出去一样，那么无所顾忌，一往直前。

　　记忆里仿佛有人说她她心太软，所以遇到事情永远会为别人考虑，所以一再的被人丢弃。

　　没事，大不了再来一次，也许说不定这一次真的是尽头。

　　楼之珏低头看着拽住自己的那双手，慢慢将视线一旦移到若离身上，她一贯会审时度势，明明只要呆在那里，那些人的怒火不一定迁怒到她。

　　可是她此时却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顶着挫骨扬灰的下场，她依然义无反顾伸出了手，就像之前她说过得那样，她会一直陪着他。

　　当真是一如既往的蠢……连避祸都不会了……

　　夏元珂冷哼了一声：“倒是主仆情深，那我就全了你们这份主仆情谊。”

　　“来人，将那奴才给我扔进池子里去，他主子要是没找到，就别让她出来，也别让她死了。”

　　夏元彻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终究还是握成了拳，他低头看着无动于衷的夏元洹，心里猜测对方心里到底有什么思量。

　　若说这人之前同意他招揽楼之珏，是因为看到楼国势力的份上，可如今这太子之位已定了人，楼之珏眼看就是一弃子，夏元洹怕早就打消了招揽的心思。

　　他素来心思深沉，万不会因为一弃子而与夏元珂撕破脸皮。

　　今日，只怕这楼大皇子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若离被几个人拖进水池里，整个人都浸入了池水中，池水的寒意让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摁进了水里。

　　寒冬腊月的池水，极快的夺走了身体的温度，几乎是瞬息之间，若离只觉得冷透了骨头。这样的感觉简直比酷刑还要难熬。

　　她憋住气，也不让自己挣扎，这样只会白费力气，让自己死的更快。

　　楼之珏紧抿着唇，池水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听着岸上夏元珂张狂的笑意，还有被人死死将头摁进池水的若离，两手在水中紧紧握拳。

　　多么的不堪一击，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像鱼肉一样任人摆布。他在这一刻厌恶恨透了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像个废物一样。

　　夏元珂冷眼瞅着楼之珏，又用余光看着夏元洹的样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论心计，夏元珂比不过夏元洹，但也绝不是个傻的。前些日子夏元洹的打算，今日的冷眼旁观，不过是因为这楼之珏没有了价值。

　　所以，没有价值的人，说扔就扔。

　　他这皇兄，论心思狠毒，只怕比起他不遑多让。好好的人，没了利用价值，在他眼里便什么都不是。偏偏还会把自己从事件脱离干净，让人无处指摘。

　　不过，这一次，断绝了他与楼国结为盟友的各种可能，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哪怕此事闹大了，被父皇知晓，也不过是训斥一顿。

　　若离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诺大的池子，寻一颗葡萄，难如登天。

　　她思绪有些浮浮沉沉，头又被人摁进了池水中，呼吸不上来，她开始忍不住挣扎了起来，仿佛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突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在她手上，她习惯性一握，便觉得有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

　　她冒头出了水面，不敢轻举妄动，心里猜测一定有谁暗中帮了自己。

　　她下意识觉得是夏元彻，忍住了偏头去看的冲动，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的楼之珏。还来不及透露，又被人摁进了水里。她挣扎了一会，窒息的感觉又再度回归。

　　夏元珂大笑了两声：“楼大皇子，你要是再找不到，你这奴才怕是要坚持不下去了。”

　　楼之珏猛地抬头，看着被人拖出水里的若离，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夏元珂。

　　夏元珂看着楼之珏这般模样，挑了挑眉，看着夏元洹事不关己的样子，出言道：“大皇兄，都道你仁心仁义，贤名远播，怎么？不替他们求求情？”

　　夏元洹笑了笑：“皇弟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夏元珂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明明是我为皇兄出气，怎么就变成我开心最重要？这么说皇兄是不管了是吗？”

　　想要脱身，哪有那么简单？

　　“到了去上书房考问功课的时候了，皇弟若还想玩便就多玩玩，皇兄先行一步了。”夏元洹陪夏元珂胡闹了一场，对于自己放弃了这一颗弃子不再抱有什么期待。

　　若说这楼大皇子刚刚能誓死反抗，说不得他高看两眼。此番这般懦弱性子，即便有楼国势力相助，也难成气候。培养这样一个人，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夏元洹抬眸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楼之珏，坐上轿撵走了。

　　夏元珂脸色沉了下来，就在此时，若离在头上来那一刻，虚弱的摊开手掌，看着夏元珂快速道：“五皇子殿下，您的葡萄……”

　　夏元珂一时倒有些诧异，看着若离掌心的葡萄，倒是没想到这奴才运气这么好，在心里想了想颇有些乏味道：“罢了，今日便饶了你们。”

　　他挥了挥手，钳住若离的奴才松了手，纷纷爬上岸。

　　若离几乎是已经没有了任何挣扎力量，整个身体慢慢沉入池中，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又回到自己成为孤魂的时候，没有所依，飘飘荡荡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归向哪里。

　　如果这一次真的没熬住，那么楼之珏呢？他还是一如既往死在大夏皇权争执的那一年，这些注定的事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吗？

　　楼之珏眼疾手快拉住沉入水里的若离，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夏元珂，一双眼睛如同淬了冰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