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三页子

72、七十二

　　文姐带莲心参加一个读书沙龙，组织者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叫吕可的心理咨询师，参加读书沙龙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有些社会地位的或者是经济基础不错的人，最近莲心在视频号上做的几期节目比较成功，于是吕可就向文姐发出了邀约。文姐想借这次机会帮莲心拓拓人脉，再就是看看能不能借这次沙龙，找到合适的嘉宾，将来可以出席他们的直播间。
　　文姐的车被儿子开走了，两人只好打车。周末有点堵车，出租车走走停停。文姐本来还和莲心聊着最近刚刚看完的电视剧，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婆媳关系上。开车的司机是个女的，马上就把这个话题接了过去。
　　“我那个婆婆也是够呛，结婚之前说好了给我们带孩子的，结果等我生完了孩子，她又说腰疼，看不了孩子了，我看她就是纯粹装的，她的孙子看不了，但是她女儿生了孩子她就能去看了，难道外孙女比孙子还香了不成！不给看孩子，说只给钱，开始付月嫂的钱，后来付保姆的钱，我想光出这钱也不行啊，他孙子还得喝奶粉、用尿不湿、买衣服、买玩具，我还想给他报一个启蒙早教班，我妈已经说要资助我一些了，你们说我是不是得找我婆婆让她再出一部分？”
　　莲心和文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文姐选择低头看手机，莲心咬了咬下唇，回复道：“你婆婆乐意的话，自然就没问题的。”别人的家事，清官都难断，莲心想着这司机的话不大好接。
　　“我其实很会做饭，回家了之后，我也可愿意干活了，我爸过生日，我和我妈不用多久就能把十几个才齐齐整整地搬到桌子上。但是一到婆婆家，我的力气就像全使完了一般，我就像躺那，他们就忙活吧，我反正是什么都不管。”听到这莲心和文姐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人都没说话，文姐低头看手机，莲心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又把头转向窗外。
　　“我婆婆看着挺明白一人，但真做起事情来，都糊涂的没边。除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我婆婆还承诺把他们的其中一套房子给我们，最近她想把那套房子租出去，要不然闲着也是白闲着，我想了想也同意了，但是房子里面有一个柜子中有我的一些东西，你们知道我婆婆糊涂到什么程度吗？她竟然让人家租客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我自己的东西能让别人随便碰吗？她不想干，完全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收拾的，她怎么就能相处这样的昏招来，让别人碰我的东西？所以我当时就愤怒了，无比愤怒，我把她好一顿说，然后要求租客必须把我的东西恢复原样，要是不恢复原样，我就报警。后来是我老公去守着，才把我们的东西一样一样搬走的，你们说说，我这个婆婆是不是很不靠谱？”
　　莲心和文姐再次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莲心决定不再接话，文姐含糊着嗯了一声。
　　“我虽然和我婆婆大闹了一场，但是我婆婆还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每个周末都做好饭，喊我们一家人去吃，吃完了也总是会大包小包给我们准备很多东西让我们带走，有的时候她给我们带的东西够我们一家人吃一个周的，这样周天继续去她那里，完成一个闭环。除此之外，我们吵归吵，房租一到手，她就立刻把钱打给我了，她很清楚，房子毕竟是我的了，她只是帮忙租出去而已，我以前没有出租过房子，现在才知道，原来往外租房也可以收这么多钱。我公公婆婆名下还有一套大房子，等他们将来没了，那房子我也租出去，这样我就可以收两份租金了。”
　　文姐把手机往她的小提包里一放，拿出口红，对着小镜子补了个妆，看了一眼前面的红灯，决定还是对这个年轻的女司机说两句。
　　“我可能和你的做法很不一样，我那个婆婆是个农村人，头发长见识短，说话很极端，一点事就咋咋呼呼。但是我想，我读的书比她多啊，我怎么能和她一般见识呢？当我不和她一般见识的时候，她就被我宠成了小公主。我和我老公每年都是要往外掏钱的，八月十五、过年、生日，每次每人都是两千起步，我还有个老婆婆，也是一样的待遇，我老公那边的老人钱从我手里出，我家那边老人的费用从我老公这出。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怕老人万一缺钱了再不好意思和我们要，于是我们就想商量着，要不然每个月给他们打点钱，但是两边老人都拒绝了，说手头的钱够花够花。美女，你看看，咱们两个家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所以，你的观点我们也没法认同哈，请你也理解理解。”
　　莲心和文姐坐后座，看不到司机的脸色，但莲心猜了猜，对方的脸色肯定不能好看哪里去。
　　文姐却不打算停火。
　　“我一直觉得任何东西只有自己付出了，才会从内心珍惜。我们小区里有个邻居，有一次我看到她搬着一箱子的碗碟往垃圾桶那走，我就问她去干什么，她说那些碗碟都是她婆婆给他们两口子买的，花色和款式她都不喜欢，所以，她打算全部扔掉，然后再和婆婆要钱，自己重新再置办。一箱碗碟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她认为房屋的装修也不如她的意，于是决定把新房子里所有的装修都砸了，重新按照她的风格来。要知道为了给他们装修房子，老两口遭了多少罪。有一次，安门窗的工人来了，当时雨下得特别大，老两口被淋得透透的，我当时还请他们去我家烘衣服来着，他们说为了挑到儿媳妇喜欢的门窗，他们跑了半个城的建材市场。这媳妇一句不喜欢就要全砸了，要重新装修也可以，那你们小两口自己慢慢攒钱，想重装哪里就重装哪里吧。但人家小两口依旧伸手向两位老人要钱，我当时就确定，这样的婚姻绝对长久不了，果然，不到一年，两个人就离婚了。我始终相信，两个人的小窝是要靠夫妻两个人一起去努力营造的，这个月两人的工资先买个冰箱和洗衣机，下个月两人的工资再付卫生间装修的钱。因为两个人都为这个家付出了心血和努力，这个家里的大大小小的物品都是两个人感情的见证，所以他们才会珍惜。就算哪一天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他们有了想分开，想离开的心思，他们也会犹豫，因为不舍得，因为付出太多了，所以不舍得。”
　　文姐顿了顿，加重了一下语气，问：“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莲心用力点头，也用力忍着笑，文姐这么说，司机的脸色八成得黑了又绿，绿了又黑吧。
　　下车之前，三个女人再没有一点声音了，下车时莲心说了句谢谢，也没有回响。
　　文姐挎着她的包走路又豪又飒，落后了两步的莲心赶紧跟上。
　　“文姐，你以前嘱咐我，得罪谁都不准得罪司机，因为小命可是切切实实被人家攥着呢。”
　　“我也知道，但是这女的的话实在是刺激到我了，你说现在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得了便宜你就别卖乖了，欺负自己婆婆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压榨自己的婆婆那么值得炫耀吗？要是让她这种好赖不分的人成为时代的代表，那还不如让地球毁灭吧！”莲心听了点点头，文姐确实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