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镜蓟

10、加油

　　冬天日短夜长，总让人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圣诞年底的时期。
　　小学初中的时候，还没到圣诞节，大家就要提前到文具店买很多很多贺卡，站在那里翻找喜欢的款式，回家以后挑出最好看的送给最好的朋友，写祝词之前还要先在草稿纸上练练字，才在贺卡上正式写下认真的一笔，比做作业还要认真得多。随着科学进步、科技普及，高中已经不流行写贺卡了，大家都是手机里□□上动动手指敲打键盘来解决祝福，只有关系亲近一点的才会赠送礼物。
　　课间，成又颜将一个纸袋交给周羽白。这是她不计较上次收到可怕生日礼物的前嫌，精心帮周羽白准备的圣诞节礼物。
　　“送我什么呀？是不是你亲手织的围巾？”拿到礼物，周羽白心情大好。
　　“现在谁还织围巾？你以为拍电视剧啊？”
　　“啊？我还很期待你亲手给我围上你亲手织的围巾呢。”周羽白一脸失望地探头往袋子里看。
　　“是护腕啦，你打篮球要用的……吧？”
　　“嗯，超级需要。”周羽白说着，从袋子里拿出护腕立刻带在右手上，“我就差一个护腕。”
　　“生日礼物就是这个了哦。”
　　“啊？生日礼物没啦？”
　　“谁让你生日就跟圣诞节差一个月啊，我可没那么多零用钱给你连续两个月买礼物。”
　　“有些礼物不需要花钱的嘛……”周羽白低头小声嘟囔着，眼睛往成又颜身上瞄。
　　“你……你变态！”成又颜又羞又恼，给了周羽白一拳后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哎哎你别走啊。”周羽白追上成又颜，放了几本笔记本在她桌上， “给你的。”
　　“这什么？回礼？”成又颜原本就没有期待周羽白会送礼物给她，一时有些诧异。
　　周羽白坐到成又颜前面的“老位子”，说:“你也可以认为是回礼啦。”
　　成又颜看了看笔记本，封面都很朴素，要不就是纯色的，要不就是写着“NOTEBOOK”的软抄本，都不像是专门挑选用来送人的。成又颜心想，虽然我说过送学习用品就好，但你送也送可爱一点的吧。她随手翻开其中一本，令她意外的是，笔记本竟然不是空白的，里面全部写满了字。她翻到第一页，发现第一页是个目录，上面写着“商周时期的政治制度”、“英国君主立宪制的确立”等等大段的重要知识点，并按照时间顺序分成了古代近代现代，按照区域分成了中国史和世界史。
　　“你，整理的？”成又颜不敢置信，如此需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完成的东西会是那个最爱偷懒，最不愿意写字的周羽白之作。
　　周羽白却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说好的一起考S大。”
　　成又颜合上笔记本，又看了眼封面，才发现右下角用黑色水笔写着“历史”两个字。她再看了看其余的笔记本，还有写着“政治”和“地理”的。
　　“历史啊政治啊首先就是要把关键的背下来，之后融会贯通。数学就只有多做题了，现在孙婷每天会给你们额外的卷子吧，你认真做，多掌握解题的方法，添辅助线的方法基本都有套路，不会的就问我。语文我不懂，英语你强项啦，不用我说了。”
　　成又颜心中涌上一股歉意，为自己刚才的不以为然感到愧疚。
　　“你整理了多久？”
　　“还行啦，自从上次跟你说了以后就在准备了。你也知道我懒得写字啊，发现快来不及了最近几天狂补的。”
　　成又颜这才发现，平时总是容光焕发，皮肤好得不像话的周羽白，现在脸上也有了轻微的黑眼圈。成又颜一阵感动，眼泪充盈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泪意压下，说:“谢谢。”
　　成又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表达出她内心的真实情感，只能化作最简单的两个字。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善言辞，但她相信周羽白会了解这两个字背后所包含的情绪。
　　周羽白笑了笑，摆出掰手腕的架势，说:“把你的手给我，我们来掰手腕。”
　　成又颜虽然不知道周羽白此举的用意，但还是伸出右手，握住周羽白的虎口。
　　周羽白修长的手指覆上成又颜的手背，“我不会抛下你，说好的。”
　　成又颜突然明白其实周羽白是想跟她牵手，但是碍于在学校，怕她害羞，只能用掰手腕作假象。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寒冷的冬天的教室，周羽白的热度直接传到成又颜手心，她的手微微出汗，有些发痒。成又颜看着周羽白的眼睛里闪着深情而又认真的亮光，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心中再次发誓，为了周羽白，她死也要考上S大。
　　这个冬天，她得到了最好的圣诞节礼物。
　　两人紧紧握了几秒，成又颜试图抽出手，但周羽白却没有放开的意思，成又颜一愣，却见周羽白已经换上了平常狡黠的坏笑，抓着成又颜的手更加用力，似乎故意要看她慌张的模样。
　　“你松手啦！”成又颜怕被同学老师看见，急得嗔怒到。
　　可周羽白却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微笑着看成又颜挣扎。
　　“你们在干嘛？”这时，赵萌突然出现，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们。
　　成又颜尴尬地看向赵萌，幸好周羽白此时好像也玩够了，手上力道放松，成又颜这才得以收回手。
　　“没干嘛啊。怎么了？”成又颜对赵萌报以微笑，佯装镇定地说。
　　赵萌紧张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一模的时间定了！”
　　这句话犹如在成又颜心中丢了一颗重磅炸弹，她急忙问:“什么时候？”
　　“1月3号。”赵萌补上一句，以证实自己的话并非耸人听闻，“刚才我去孙婷办公室，看到通知了。”
　　“那不就……”成又颜掰掰手指算了算，“只剩8天了！”
　　“就是啊！”
　　“那元旦我们放假吗？”
　　赵萌摊了摊手，“不知道啊，等会儿孙婷上课会说吧。”
　　学校的决定非常贴心，元旦依然放假，而且1月3日的考试也是放在下午进行，让同学们又多了半天时间复习。12月31日晚上，成又颜给同样彻夜苦读的何兮打了电话，两人说着现在的生活多么辛苦，明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大学生了，一模好可怕等等话题，就这样迎来了新年。多年后，当成又颜再回忆起高三的日子的时候，在台灯下听着窗外烟火声的这通电话还是鲜明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即使她已经不记得谈话的具体内容。
　　在成又颜死磕了周羽白的笔记8天之后，第一次模拟考来临了。按照上次期中考试的年级排名安排考场座位，每个考场25人，成又颜上次是27名，正好跟排名第二的周羽白分到了不同考场。成又颜背着书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拿出文具放在桌上。她随意地瞄了一眼课桌，没想到竟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的主人也太不小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带走。成又颜一边想着，一边把纸条摊开，可是上面并没有密密麻麻的字写着古文课文或者数学公式，只是简简单单地写了两个字:加油。成又颜当然认得这个笔迹，这两个字跟周羽白给她的笔记本上的字一模一样，她心里一甜，把纸条放进书包收好准备考试。
　　在所有科目的成绩都出来之后，孙婷在班会上说:“我已经把去年一本分数线还有各校的录取线整理成一张表格，贴在了后面的墙上，大家下课自己去看一看，比照一下。”
　　课后，同学们在表格前挤成一团，远看全是黑压压的脑袋。隔着一个同学，成又颜踮起脚，伸长脖颈，才勉强看到一个角落。
　　一本分数线:557。
　　557，这三个数字像PPT的特殊效果似的，无限放大，覆盖了她的双眼，盘旋在她的脑海。她呆站在那里，被身旁身后的同学们挤出了圈子。她不敢再去看S大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只能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听说一模是最能体现高考水平的，可这次她的分数却只比一本分数线高了10分而已，不要说S大了，万一有个差错，连一本都成问题。她已经这么努力了，也借助了周羽白的“神力”，可是结果却没有将她的努力反应出来，她以为自己有潜力，以为自己可以挑战高峰，可是她错了，她太天真，太轻敌，太自负。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很想克制，一个成年人不该经受不起打击，但她控制不住，越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件事，脑袋里就越是挥之不去。
　　一个人把她拉过去，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哭。成又颜哭得更伤心了，她想到不光是自己，她和周羽白有一个约定，她这样的成绩也会拖累周羽白，那个特意为自己写了“加油”，特意放到她的考场的人。然而周羽白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她前面搂着她，替她遮挡同学们的目光，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