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镜蓟

9、入冬

　　成又颜两手捧着奶黄包，咬了一大口，几乎把馅都吃光。奶黄包是出门前随便扔进塑料袋里的，由于天气冷，现在已经没了热气。学校不准在校园内吃早餐，所以成又颜必须在进校门前把它解决掉。正当她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白白的包子皮塞进嘴里的时候，她忽然瞄到前方有一对本校的情侣，正甜蜜地手拉着手并排走路。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她赶快上前几步，想要仔细观察两人是谁，然而当她靠近时，他们却生硬地松开了手，还特意互相保持一段距离。成又颜觉得奇怪，难道被发现了？再走几步一看，原来今天校门口多了一位威风凛凛的门神——教务老师。
　　“你们两个过来，刚才我都看见了……”教务老师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对着可怜的小情侣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两人被拦住接受教务老师的盘问，成又颜与他们擦身而过进了校门，在心中为他们默哀3秒。根据本校的规矩，男女生交往过密的情况，好一点的，班主任批评教育写检查，坏一点的，叫家长是最低配置，严重的还要全校通报批评。
　　刚要进教学楼，就被一个热烘烘的人从后面用胳膊环住，另一只手则捂住她的眼睛。
　　会做这种无聊事的，成又颜只认识一个。
　　“周羽白！别闹！”她赶紧把周羽白的手拨开，提心吊胆地回头看看校门口。
　　“没事儿，他看不见，他目标都在外面呢。”周羽白还在那嬉皮笑脸，似乎事不关己。
　　“你就害我吧你。”
　　“我害你我也没好处啊。”
　　成又颜觉得有点道理，便不说话了。
　　“最近数学题都懂吗？”周羽白问。
　　“哦，昨天练习册上有一道……”
　　自从前两天两人决定要一起考取S大以来，周羽白都会主动询问成又颜哪里不懂，成又颜也更积极地向周羽白讨教学习方法，两人讨论着习题，进入了教室。
　　一入冬，学校的早操就改为晨跑。比起做广播操来，大家对晨跑更提不起兴趣，因为广播操还可以偷偷懒，而晨跑却不行。全校大概只有体育老师一个人精神抖擞，气势昂扬。
　　“跑得快的跑外圈，跑得慢的跑内圈，但是不许走，都跑起来！”体育老师一边拿着喇叭喊，一边跟赶羊似的赶着学生跑。
　　成又颜腿动着，思想却抽离了。这是高三为数不多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喘口气的时间，不用思考一个不熟的函数的定义域单调性，也不用思考文艺复兴时期和启蒙运动时期的人文主义到底有什么差别。这是一段单纯的时间，只要单纯地流逝，就完成了它的工作。
　　“嘿，跑步也可以发呆啊？”周羽白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
　　“跑步不发呆还能干嘛？”
　　“听我唱歌啊。这首歌我特别喜欢，唱给你听。”
　　没等成又颜答应，周羽白自说自话地跟着晨跑的背景音乐唱起来，“I tried so hard and got so far，but in the end It doesn't even matter……”
　　“行啦，都走音啦。”
　　“没事儿，我唱的那么小声，就你一个人能听见。”
　　成又颜心想，敢情只祸害我一个人。
　　“男生女生别说话啊，都跑起来跑起来！”体育老师实在看不下去散漫的场面，又吼起来。
　　“那我等会儿再唱。”周羽白挥了挥手，跑到前面去了。
　　成又颜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有人在轻声地叫她的名字。在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已经被周羽白摧残到幻听的时候，身后却有人拉着她的衣服往下拽。与此同时，她听到好几个人的声音交错着说:“何兮，你怎么了？”她转身一看，何兮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排在她后面的几个女生正试图把她扶起来。
　　成又颜蹲下来查看何兮的状况，一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打给周羽白让他过来帮忙。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时，正好在附近的赵路衡闻声跑了过来。
　　“何兮昏倒了，你帮忙把她送到医务室去吧。”成又颜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对赵路衡说。
　　几个女生七手八脚地把何兮搬到赵路衡背上，成又颜在一旁护送，和赵路衡一起前往医务室。
　　卫生老师并不在，成又颜和赵路衡只好先把何兮放在了床上。
　　“你先回去吧，何兮跟你不同班，老师问起来，你不好解释。”成又颜说。
　　“没事，毕竟以前是一个班的，万一有什么需要力气的，我还可以帮忙。”
　　成又颜点了点头。刚要坐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何兮估计是没吃早饭，我去买饼干。”说完便走出了医务室。
　　其实成又颜并不知道何兮为什么会晕倒，只是她想要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何兮与赵路衡。她以极慢的速度在校园里晃悠，看别人在操场上跑圈儿，体育老师仍在一旁卖力地吼着。成又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事外，偌大的校园，她的远方是一群黑压压的人，缓慢地集体移动着；回头看，是教学楼的大门，平时总有人进进出出，但此时却如同画一般静止；再往上看，所有窗户都是暗的，没有显露一点人气儿。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世界里，仿佛时空停滞了。她的脑中莫名其妙地不断冒出诡异荒唐的想法，直至晨跑的音乐戛然而止，远方传来体育老师透过喇叭的喊声:“排好队，排好队！”成又颜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赶快往医务室跑去。
　　成又颜一推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赵路衡一下子站起来，而何兮也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
　　“何兮，你醒啦？没事吧？”
　　“没事啦，只是没吃早饭。”
　　成又颜这才想起自己是去给何兮买饼干的，而现在她两手空空如也。她看了一眼赵路衡，还好他完全没注意到这点。
　　“晨跑结束了，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陪何兮回教室就好了。”成又颜对赵路衡说。
　　赵路衡看了何兮一眼，点点头，离开了。
　　成又颜把何兮晕倒，赵路衡背她的过程如实告诉何兮，“……我让他回去，他还说待在这里比较好。”说完她故意对何兮挑了挑眉。自从何兮对她的调侃表示不满之后，她只能用表情来表达心中的想法。
　　何兮没说话，笑着打了成又颜一下。
　　成又颜没再追问，她决定听周羽白的，让细水长流。
　　上学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午餐时间，特别是冬天，人声嘈杂的食堂竟然显得有些温暖。
　　“怎么今天还是冬瓜汤啊？”成又颜看了眼小碗里的清汤寡水，以及里面漂浮着的薄如蝉翼的冬瓜片。
　　“连续三天了，学校是不是团购冬瓜了。”成又颜端着餐盘坐到位子上。
　　“我这碗有排骨，给你。”周羽白把两碗汤换了换。
　　“怎么你这碗有肉呀？还两块！”成又颜愤愤地把一块肉放进嘴里，“没想到我们学校食堂阿姨也被你的色相所迷惑。”
　　“你本来期待什么汤啊？”
　　“上次不是吃过罗宋汤嘛。冬天就是要浓郁的汤，才能温暖人心啊。”
　　“确实有研究表明，冬天人们的味觉会不灵敏，所以喜欢吃口味重的食物。”
　　周羽白有时候喜欢随口说出一些冷知识，不过成又颜对此毫无兴趣，决定不理。她咽下一口饭，说:“哎，不说这个了。今天杨浩超浪漫的。”
　　“他怎么啦？”
　　“你不知道啊？”成又颜惊讶地盯着周羽白。
　　周羽白摇摇头。
　　“今天不是11月30号嘛，是赵萌生日，他送给赵萌1130颗幸运星。1130颗耶！他从暑假就开始折了，厉害吧？早上给赵萌的时候好大一罐子呢，我们几个小姑娘都羡慕死了。”
　　“幸运星有什么用，还不如给她11块3毛。”
　　“很浪漫好不好！想想有一个男孩子在你生日的四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四个月前，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呢。”成又颜双手握在一起呈祈愿状。
　　“行行行，你要我下次给你折呗。”
　　“你最好给我折，你上次送我的生日礼物烂透了！”
　　说到生日礼物这件事，成又颜就很生气。生日的时候，周羽白送给她一只老鼠玩偶，成又颜当场表示不能接受:“第一，都高三了，为什么还送玩偶这么幼稚的东西？第二，就算要送玩偶，为什么要送老鼠这个动物？第三，就算要送老鼠，也应该是米老鼠吧？为什么你会挑一个灰不溜秋的那么真实的老鼠啊！”
　　“可是我觉得很可爱啊。”周羽白很无辜地说。
　　“你觉得可爱，那我把它转送给你，以后要送我礼物的话，拜托你学习用品就可以了，一支笔一张纸都好。”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成又颜的怒气还是不能平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她很快就会收到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