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七月拾一

5、第 5 章

　　二太太让丫鬟叫陆曼芝去打麻将，几位太太连同顾绣都在。陆曼芝对于打麻将这件事并不热衷，却碍于三位长辈都到齐了，她实在是不好推辞，去了花厅。

　　花厅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场了，二太太和顾绣坐一方，三太太，四太太各坐一方，那剩下的一方，却是上午才和陆曼芝见过面的张芷蕾。四方坐定，张芷蕾因为自己的小算盘，对顾虎的三位太太存着讨好的心思，她本就能言善道，在牌桌上也眉飞色舞，将自己留学时的所见所闻加工一番讲与三位太太听，连一向不给人好脸色的三太太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顾绣却不喜欢这位借住自己家里，不日还会成为自己老师的张小姐，她见陆曼芝进来，从二太太身边起来，挽过陆曼芝的手，“嫂子你可来了，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陆曼芝先向三位太太问了好，随顾绣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她问顾绣到：“上午我让丫鬟送到你屋里的东西你看到没，喜欢不喜欢？”

　　顾绣笑意盈盈，陆曼芝让人送的是顾启带回来的香水，口红，还有一块做工精细的怀表。她才十六岁，正是爱美爱打扮的时候，她回答陆曼芝：“怎么不喜欢，嫂嫂你让人给我送过来的怀表最和我意。”

　　二太太听他们聊到了顾启带回来的礼物，接过话头，“小启带回来的这些洋玩意还真新鲜，比我以前见过的精致多了。”

　　张芷蕾便对二太太说：“二夫人，渝城西街新开了一家盛林百货商店，里面专卖这些舶来品，洋玩意儿。而且他们家买的都是最最上等，最最精致的，从小巧的八音盒到大件的连家具应有尽有。”

　　二太太被她勾起了兴趣，连连说好，约着三太太，四太太和陆曼芝抽时间去逛这家百货商店呢。

　　陆家的商船走南闯北，早就和洋人做上了生意。陆曼芝也可以算是从小看这些东西长大的了，就连顾启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也是陆家商船贩卖的商品，早就没有了新鲜感。

　　顾绣却因为可以一大家子人一同出去玩而兴奋，撺掇着陆曼芝答应二太太的提议，陆曼芝别无他法，只好答应。

　　四太太有孕在身，玩了几圈后支撑不住让位给陆曼芝，自己在一旁观战。陆曼芝赶鸭子上架，只好顶替四太太的位置，她本是个黄棒，奈何运气不错，几圈下来不输不赢，勉勉强强。只是她没想到张芷蕾竟然连战连败，圈圈都输。

　　二太太牌瘾大，麻将打到天色将尽还意犹未尽，若不是四太太吵着要回去吃饭，只怕要打上一个通宵。

　　顾绣和陆曼芝落在后面，顾绣拉拉陆曼芝的衣袖，轻声的说：“嫂嫂，你觉不觉得这个张芷蕾有些奇怪。”

　　陆曼芝回她：“你觉得她那里奇怪了。”

　　“这位张小姐，又不是咱们渝城的人，何况她昨日才来，尽然知道西街新开了一家百货商店，连里面买些什么东西都了若指掌。这还不奇怪吗？”顾绣又继续说着，“还有啊，嫂嫂你不会打牌看不出来，我可是清楚得很，她圈圈都输是故意的，她在给我妈喂牌！”顾绣因为二太太的关系，对打牌门清。

　　若不是顾绣，陆曼芝是真不知道张芷蕾竟是故意给二太太喂牌，让二太太赢钱。“绣绣，那你觉得这位张小姐如此讨二妈妈开心是为了什么？”

　　顾绣脸一塌，“那我哪知道啊！”

　　顾启才回来一日，就忙得连晚饭都不能回来了，陆曼芝只得吩咐让人把饭给他送去。

　　秋日的夜晚有阵阵凉风，很是宜人。陆曼芝只穿了件大袄，露着一双腿坐在窗边给自己脚趾甲涂甲油，她本就皮肤白，红色的甲油和一双白白的脚形成对比，在宽大的袄裙下面藏着一双有些妖艳，有几分魅惑的脚。她专心致志地上色，灯光把整个屋子都照亮，陆曼芝整个人都是放松的，柔和的。

　　“衬得脚真白。”

　　陆曼芝手一歪，红甲油涂到了脚趾上，她抬头看顾启，“你走路怎么没声响，吓我一跳。”

　　顾启坐在陆曼芝对面，他下午去了营地，穿的是他的军装制服。顾启本就身长，站起来陆曼芝就只到他的肩膀了，制服腰带把腰收紧，更是显得他腿长腰细，很是挺拔，军装增添了顾启的气势，给人压迫感。

　　“是你太专注了。”顾启扒拉两下自己的脑袋，原本梳好的头发凌乱了，落下几缕搭在额前。

　　丫鬟把洗澡水放好了，顾启脱掉长靴，赤脚走进浴室，他没有关门，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开着。他仰躺着，双手搭在浴缸上，背对陆曼芝。

　　“媳妇，给我擦下背呗。”顾启朝门外的陆曼芝道。

　　陆曼芝嫌他事多，自是不愿，再加上面对赤身裸体的顾启她仍然害羞。“我这还没涂完呢。”

　　“我等会帮你涂。”

　　陆曼芝仍是拒绝。

　　“又不是没见过，你还害羞？”顾启却是明白陆曼芝心中顾虑，便用话激她。
　　陆曼芝也不上当，对他嘟囔一句：“我可不是你，一点不害臊。”

　　顾启不再逼她，躺在浴缸里和陆曼芝说闲话。“听说你下午和二妈妈打麻将去了？”

　　“嗯，去了。”陆曼芝回她。

　　顾启笑她，“就你这个水平，就是去当散财童子的。说吧，今天输了多少？”

　　“我水平确实不高，但是今天这个散财童子另有其人。”

　　顾启到好奇了，“是谁给二妈妈送钱去了？”

　　“你带回来的张小姐呀。”

　　“张芷蕾？”语气很是轻蔑。

　　张芷蕾虽是顾启军校同学的妹妹，但几次接触，顾启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张芷蕾接近他的目的性太强，顾启很不喜欢。

　　“她爱当散财童子就让她当去，你以后少理她。”顾启从浴缸里出来，在随意在下半身围一条浴巾。

　　陆曼芝对他这种行为大为头痛，拿起床边他的衣服朝他扔去。顾启接过披在身上，“按我说，二妈妈找你打牌你也少去。”

　　“我难道就真的想去了，”陆曼芝气闷的说到，“十次有九次我都不去，难道就真的次次都不去。况且···”陆曼芝看顾启一眼。

　　“况且什么，你说呀。”顾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陆曼芝犹豫不决，顾启对于顾家这三位姨娘的态度，她拿不准。她直视顾启的目光，下定决心，“况且三位妈妈都拿我当摇钱树！”陆家有钱，陆曼芝有钱，但也架不住顾府三位姨太太把她当傻瓜一般，缺钱了就找她去玩两把牌，明里暗里的找她要钱。靠陆曼芝自己并不是不能解决，如今陆曼芝提出这个问题，也是在试探顾启。以前顾启不在也就罢了，如今他回来了，陆曼芝既然有和他好好过下去的想法，就必须弄清楚顾启到底怎能想。

　　“行，终归不是个傻的。”顾启示意陆曼芝坐到自己身边，对她说：“对待他们三个，只面上过得去便罢了。”他搂过陆曼芝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况且二太太算那副牌面，他一个姨太太还管到我头上来了，真当自己是大房了。”

　　陆曼芝默默的将头靠到顾启胸膛上。

　　陆曼芝进顾府三年，先说顾府这本就有的两位姨太太。二太太面慈心辣，极度爱权且爱财，顾虎让她管家，她便将权力紧紧抓在自己手里，连府里的下人每日吃些什么都要过问一二，借着管家的机会大肆敛财。或许是管家给了二太太错觉，她的做派越来越像是正房太太，把自己当成了顾府的大夫人，陆曼芝在她面前都得捧着她。

　　再是三太太，三太太出身不好，以前就是顾虎院子里的洒扫丫鬟，但人长得美，又有主意，一来二去就睡到了顾虎的床上去。三太太颇有些争宠的手段，顾虎在她院子里最长待。陆曼芝跟这位三太太也接触得最少，相处下来却知她是三位太太中看的最明白的一位。

　　最后便是入府不久便有孕的四太太，四太太为人很是张狂，看不上另外两位太太，也因为腹中有子，有一番自己的想法。

　　因为以前顾启不在且拿不准他的态度，陆曼芝一向低调做人，对三位姨太太很是尊敬，如今有了顾启这番话，心里便有了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