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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你为什么喜欢麻醉 ...

  •   难得周日的时候没有排班,周椽前一晚睡前特意关了所有的闹钟,还熬夜看小说看到了将近两点才睡,想着第二天可以美美地睡个懒觉,结果一大早就被张昱的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了。
      “椽儿!起床了吗?”张昱亢奋地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周椽赶紧用手指在手机侧面摸索了一下音量键把通话音量调到最低,心里默念:瞌睡仙不要走,瞌睡仙不要走,给我几秒钟我还能睡着……
      张昱没听到周椽说话,自己在那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周椽就听到了清脆悦耳的童音传过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
      “操!”周椽吓了一跳,把手机抓到眼前看了看时间,7:03,然后心头骤然升起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你大爷的你特么有病啊!”
      “我来叫你起床出门啊,我就在你们小区门口呢。”张昱的声音透着一股开朗的笑意,就跟窗帘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一样,不容忽视的灼眼灼眼的那种开朗,把周椽给烧清醒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昨天并没有和张昱约定今天要出门,不放心他还翻开聊天记录找了一遍,没有。
      “出门干嘛去啊?”周椽翻了个身仰躺着,生无可恋地瞪着天花板。
      “上自习啊,好不容易能不被打扰无忧无虑地上个自习了,你都多少天没去上自习了,你那桌子我给擦灰都擦了三四回了,还有你那些水杯,有盖子的还好一点,没盖子的……”
      “停!”周椽气笑了,“大爷!您周日早上七点把我叫起来,是让我去学习?”
      “啊。”张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讨好地说,“我给你买杂粮煎饼了,绿豆小米面的,夹油条不要薄脆,还有王中王和小米椒。”
      “……”
      “豆浆也买了,不加糖不加冰,这会儿晾凉了正好喝。”
      “你上来吧,我给你开门。”周椽无奈地叹了口气,吃货有一点不好,死穴被戳的死死地;学霸也有一点不好,抓住你的死穴就戳的死死地。
      等到早晨八点钟的太阳红彤彤美滋滋地挂在天上的时候,周椽已经和张昱一起坐在教室学习了,张昱一边盯着一行字默念了一遍,“本病除有急性胆管炎的Charcot三联征外,还有休克、神经中枢系统受抑制表现,称为Reynolds五联征。”一边在心里想,天可怜见儿的,他期末考试都没这么勤奋过。周椽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打出了一眼泪,然后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张昱在那学习,张昱笔尖悬在题上方很快地扫一遍题目,然后潇洒地写下选项,再下一题,非常有学霸的气场,不过现在学霸估计用余光瞥到了他的注视,正在勾着嘴角憋笑。
      终于,学霸停下笔转过头来,压低声音悄悄和他说,“差不多行了啊你,七点也没多早啊。”
      “你昨天两点才睡!”周椽也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哎呦委屈死你了吧,”张昱无奈地笑了,“你干嘛睡那么晚啊?”
      “看小说啊,我都一周没看了!每下班有点时间,都在看专业书,我有小说依赖症,我都要憋死了!”
      张昱怕出声,把脸埋在胳膊里面无声地笑得不行,周椽委屈得像个赖赖叽叽的小奶狗,非常可爱,而且有点像是在和自己撒娇一样,挠的他心里痒乎乎的。
      “我不知道你睡那么晚,你十一点就和我说了晚安了,哪知道你说完又自己捣鼓别的去了。”张昱想起他室友玩游戏时候说起的笑话,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就是互相说了晚安,又在王者峡谷相遇,周椽绝对就是这种人!
      两个人学习到十一点多,八月份的T市气候闷热,教室里八个大风扇嗡嗡地转着却一丝凉意也没有,张昱的鬓角和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小汗珠,周椽也一直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以无脸男的容量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白开水。
      “椽儿,”张昱拽了拽周椽短袖的角,“要热死了,咱们吃饭去吧?”
      周椽跟着张昱收拾好东西出来,走出教学楼门的一瞬间,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闷在地上。
      “操,比白娘娘过端午还难受。”张昱小声吐槽了一句,把周椽逗笑了,“你还知道白娘娘过端午多难受啊,赶明儿给你买瓶雄黄酒,你能现原形不?”
      张昱瞪了他一眼,热的说不出汗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半袖衬衣,后背浸了汗有点贴身,一抬胳膊肩胛骨好看的形状便没有保留地显现出来,瘦削有力,周椽跟在他身后看了一路,不由得地想起了林彦和邢宸,他们眼中的彼此是什么样子的?会像欣赏异性的身体那样欣赏同性的吗?周椽想起自己刚认识张昱的那几次见面,张昱宽阔的肩膀,长腿,走路那种很舒展的姿态,拿筷子的手指,这些感官上的印象都很深刻,周椽有点困惑,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态在欣赏张昱呢?朋友间的那种认可,还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两人都热的没什么胃口,张昱爱吃面,周椽干脆去买了点湿面。家以后热油起锅,葱姜蒜煸香,再加入黄酱和瘦肉丁收汁做卤,做了两大碗炸酱面,张昱以前为了手稳练过切菜,正好把黄瓜细细切了丝铺在面上。
      张昱吃了一头汗,放下碗一脸满足地摊在正对着空调的沙发垫上,“东坡说‘人间有味是清欢’,有时候这种简单的满足比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成就更有幸福感,我小时候就觉得,像我爷爷奶奶那样天天住在大院子里头,种点树啊花啊的,饿了往房檐下面一蹲吃碗炸酱面就根儿黄瓜,比什么都幸福。我爸说我胸无大志,但是我爷爷就说我这是通透,你看我爸妈,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多少年没睡安心觉了,睡前必须的检查一遍闹钟,再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以免错过医院的二线值班电话。可是我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对不对。”
      周椽把酸奶倒在小瓷碗里,又从冰箱里去取出冰好的葡萄,正一粒一粒地从中间拉一道取出籽再放进酸奶里,做好了一碗递给张昱,“我觉得是对的,虽然你现在有时候觉得不喜欢,但是你以后肯定是个好医生。”
      张昱转过头看他,周椽又说,“我有一次去骨科送单子看到你了,你在给那个做了股骨头置换术的老太太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和她聊天,换药谁都可以,但是不是每个人换了药还会拿棉球仔仔细细地给患者把腿上以前别人留下的血渍和药渍都擦干净的,你以后给她掖被角,就像对自己的奶奶的一样,你心眼这么好,又是个学霸,以后肯定也是个好医生。而且说得现实点,你家庭条件好,以后也没必要从患者身上圈钱。毕竟很多人学医是为了稳定和赚得多。”
      张昱有点嘲讽地笑了一下,“为了赚钱学医的有点惨,大家都以为学医就会很有钱,有无数的奖金和红包拿,其实大多数医生都没啥红包,奖金也不多,还累死累活在监管和家属之间受着夹板气。只有大牛才会很有钱,但是几百万的医学生毕业后成了大牛的又有几个呢?”
      周椽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老师们工资条的时候没见过世面地惊讶了半天,比他想的少很多,甚至不如很多工薪阶层。当时许老师还逗他说,“看到没?就这么几个钱,所以你们卢老师媳妇儿生个二胎都雇不起保姆,你们得好好学以后去个更大的省级医院,不然真不如每天给你送外卖的美团小哥挣得多。”一群人哈哈乐完以后心底都多少有点心酸。
      “椽儿,你为什么喜欢麻醉?”
      因为给病人麻醉的时候,你坐在患者的床头,给每一个人扣好面罩,看着他们从清醒一点点失去意识,那一刻是每一个人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最脆弱的时候,他们那么靠近死亡边缘,生命掌握在陌生人手中,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一刻这个人在想什么,他在那一刻最留恋谁又最牵挂谁,他最害怕什么。
      那种脆弱是最平等的,无论你家财万贯或者一贫如洗,只手遮天或者一介草民,你都只能赤条条地躺在那张狭窄的手术床上,直面生命的挑战,谁都不能代替谁,谁也不能依靠谁,你我同样孤独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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