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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随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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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伽罗回到随公府,本想先去向公爹回报的,谁知杨忠不在府中,她便径直回房休息去了。第二日一早还在酣梦中,就听到使女来报,说是大人请少夫人正堂说话。
“这才什么时辰啊?”伽罗星眸半睁,有气无力地问。
“寅时三刻。”使女回道。
“寅时……父亲真是……你还是快去吧。”杨坚迷迷糊糊地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伽罗无可奈何,只得忍着困起来梳洗,心里难免埋怨公爹这么早便来扰人清梦。待她梳洗已毕,再看杨坚还睡得香了,伽罗心想:“你倒是有好觉睡!”真是颇感不平,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捏起丈夫的耳朵,憋足了劲儿大喊一声:“父亲来了!”
杨坚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父亲没看见,却看到伽罗一脸的得意,便没好气地说:“父亲叫你还不快去,只在这里胡闹!”这下子是睡意全消。
“这就去了啊!”这边伽罗心满意足地去见公爹了。
伽罗到了正堂,就看到杨忠满脸笑容地等着自己:“哈哈,贤儿媳,昨日去宁都公府上,可一切顺利?”
“劳父亲记挂,一切都好。本当昨日回来便向父亲禀报的,只是您那时没在家,我也就没有等……”
“哦,我昨日在孙司马府上,回来的实在是晚了.所以这一大早喊你过来问问情况.宁都公怎么说?”
“姐夫说……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明白他的处境,是不适合出面的。”
“嗯,是这样啊。”杨忠沉吟了片刻,“他这么考虑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依我看,宁都公是过于谨慎了。他与大将军是至亲,为之出面缓颊也是人之常情,陛下与晋公大人断不会不理解的。如若刻意地置身事外,反而会让别人怀疑大将军的清白——连女婿都要与他划清界限了,这还不是有问题么?而且这样对宁都公本人也未必是好事。”
“父亲说得倒也是。”
“你明白就好,所以说还要多去和他们商量。宁都公确实是过于谨慎了,这半年一直是闭门谢客,就连你们嫡亲姐妹都疏远了……贤儿媳,你且听我一言。不管宁都公怎样,我们为人一定不能太势利,不能因为他现在失势就不登门,你们是至亲,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所以,你是要经常去看望他们的!”杨忠说到振奋处一挥长袖,简直都快被自己的凛然正气给感动了。
“是……我日后会经常去看望姐姐姐夫的。”
“还有大将军的事,你一定要劝宁都公出面啊!”说完这半句,杨忠的脸上忽然呈现出悲伤的神色,“怕是只有这样,大将军才能得以保全啊。”
“可是现在我父亲也没怎么样啊?”
“唉,你还年轻,不懂其中的险恶。”杨忠沉痛地说,“贤儿媳,令尊大将军对我可真是恩重如山啊!他现在陷入险境,可我却是无能为力,真是令我坐立难安!如果能救将军脱险,就是要了我杨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我也是在所不惜的!”
“父亲!”伽罗深受感动,简直要落下泪来。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大将军现在是很危险,是生是死,都悬在晋公大人的一念之间。据说宁都公与晋公,堂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吧?只要他去说情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您说得是。”伽罗这下子是完全地心悦诚服了。
“不过,就怕宁都公他不愿意出这个头?”
“不会这样。”伽罗说,“姐夫不愿出头,完全是因为他觉得以自己的处境立场,出面反而会对父亲产生不好的影响。其实他是很担心父亲的,如果他听了您这番话,一定会打消顾虑的。我会再去劝他。”
“哈哈哈,有贤儿媳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杨忠高兴地说,“好了,你先回吧,对了,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江离躲在内室里,听到伽罗离去,也不急着出来,直到听见随公连声唤“离儿”,方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大人……”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没人的时候就不要和我生分了。”杨忠一脸的轻松,与刚才独孤伽罗面前,那个为了老上司的安危而忧心如焚的自己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是,父亲。”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随国公了,江离叫出那两个字仍然会有些激动。
“哈哈,这才是我的乖女儿。你刚才听到我和伽罗说的话了?”
“是,不过江离觉得,少夫人未必可以说服宁都公大人出面向晋公求情。”
“哦?”杨忠一怔,“你这样看么?宁都公与独孤信的女儿感情甚笃,他应该很希望能够施以援手、解之于倒悬的,正如伽罗所说,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无非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瞻前顾后罢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是很容易被伽罗说服的。”
“您认为自己了解他,可知他是否也同样地了解您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只见了宁都公一面,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其实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江离说,“他似乎一早就猜到,是您让少夫人上门去做说客的。”
“他亲口所说?”杨忠忙问。
“宁都公大人亲口问少夫人,是否是随公让她前去的。不过,这话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还是有意说给我们听的,倒是江离所难揣度的。”
杨忠听罢,不禁眉头深锁。江离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江离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嗯,你但说无妨。”
“父亲与少夫人说的话江离听了,觉得是在情在理的,那么即便是宁都公真的出面,也并不能证明他参与了赵贵的阴谋,说不定晋公大人真会给他一个面子,赦了大将军了。这样岂非适得其反?“
“这你就不懂了。晋公之所以对独孤信久而未决,在为父看来,大概就是在等宁都公的态度。从他的立场上是希望宁都公不置一言,任凭他处置了独孤信的。这对宁都公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对陛下就是大大的不妙了。你要知道,赵贵一事,晋公已怀疑其中有陛下的授意,他们之间芥蒂已生。对于陛下来说,最好的当然是宁都公被认定涉嫌阴谋反对晋公,一举将他与独孤信的势力一并剪除。如果不能牵扯到宁都公,那么独孤信就必须被无罪开释,甚至是必须让他再掌兵权的,这样才能避免让晋公产生以宁都公取代陛下的想法。这两个有利陛下的结果,都必须先让宁都公出面,才能把祸水引到他身上,如果他一直闭门不出,我们就无法进行下一步的筹谋……”
“可父亲与大将军到底是姻亲,这样真的不会牵连到您么?”
“姻亲如何?我一心为陛下效劳,这点陛下是深知的。再说只要独孤信在,他就会始终压我一头,他在军中的威望,不仅对晋公是威胁,对我而言更是越不过的艮壁!只有他死了,我方有出头之日啊……啊,离儿,你会不会觉得父亲太狠心,六亲不认?”
“怎么会了,父亲?江离断不会这么想。”
“这就对了。不要说我和他是姻亲,陛下和宁都公还是亲兄弟了,不是照样盼着他人头落地么?不过说起陛下,可真是位少年英主啊!”杨忠由衷地赞叹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地,实在是先王之幸、社稷之幸、百姓之幸,假以时日,定能灭齐平梁,一统天下!”
“那时父亲一定便是开国第一功臣了。”江离讨好地说。
“哈哈,但愿一切顺利,到那个时候,为父是一定不会亏待了我的好女儿的。”随公慈爱地说,“不过现在还要委屈你,继续去伺候伽罗,一定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她去宁都公府的时候,说的每一个字都要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