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落叶满长安》秦桑

5、偶遇

　　陈溪一路上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终于在这天傍晚赶到了长安城外，看着天边暮色四合，却也不急着进城找一个过夜的地方。
　　“长安……终于要到了啊。”他心想，“可现在要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了。不如就这样在城外优哉游哉，明日再去想下一步的行止好了。”
　　于是陈溪在傍晚的清风中信马悠悠地走着，望着天上的归巢倦鸟，想着不远处的周都长安，倒觉得十分惬意，把往日里心中隐约感到的烦恼和忧伤，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走着走着，陈溪听到有马车的声音由远而近，便急急地勒住马，暂让到路边。健壮的车夫傲慢地踞坐在马车上，一看便是横行惯了的贵家豪奴，觉得别人让道是理所当然之事，压根无视他的存在。倒是其驾驭的马，看到陈溪□□的同类，很是友好的长啸示意，还为此挨了车夫一鞭。
　　马车经过时帘障被风吹起，陈溪正好与车内正望着外面的女子打了个照面，她赶忙转过头去，陈溪心里却莫名地一紧。
　　望着马车绝尘而去，陈溪陷入了沉思：这是怎么了？仿佛烦恼和忧伤都又统统回来了。他想着刚才的那个女人，她那一瞬既去的面容已然牢牢地印在了自己的脑中。陈溪忽然大声对自己说：“哈哈，你可真是没出息，一看到漂亮姑娘就过目不忘了啊！”
　　说完，他继续驱马前行，情绪却始终没有恢复。那面容仍时时浮现在脑海，而且越来越清晰……陈溪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难怪，难怪，原来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玉蘅啊。”他在旷野中放肆地嘲笑着自己，西天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墨色浸染了天际，陈溪笑得累了，下马径直往路边一躺，迷迷糊糊中唤了几声“玉蘅”，竟然就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时已是晨光熹微，陈溪就这样以天为庐、以地为席地枕剑眠了一宿，醒来时发现昨日未拴的马匹，已然不知溜到何处去了，费了好大劲儿终于寻到了马，不禁觉得饥肠辘辘，再摸摸行囊，干粮已竭了。
　　“还是趁早进城去吧。”他自语道，“总得先供好我这五脏庙。”于是翻身上马，不多久便到了城门口。
　　看着周国都城的匾额，陈溪踟躇起来：真正到了城门口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是很怕进入这座城池的。如果他可以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么他就得承认，对于长安，或者说对于此次千里之行终点的畏惧，其实从答应玉蘅所托的那刻起就埋在心里了。但是畏惧不该属于一位侠客，无论这畏惧是来源于死亡，还是来源于比之死亡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悲恸，他必须得无视畏惧，战胜畏惧。
　　“有什么！哪怕一进长安就看到那个可恨的男人，我也要进去。”陈溪暗想，“何况，我进去还要先填饱肚子，不会那么快看到他。”
　　进了长安城，他才意识到，自己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这偌大的长安城，该到哪里去寻人？难道要信马随缰地到处溜，期望某天在街市上碰到他？
　　“说不定会先碰到昨天在城外偶遇的那位姑娘。”陈溪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连忙进行自我谴责，硬是把它压了下去，“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忘了此行是为了什么么？”